第51章 ?第051章 卡其新王

已近六月，天气也越来越热。每逢夏日，内陆的人们，总爱成群结伴儿地去空海之城纳凉。更有甚者，拖家带口地往空海之城赶。其中，不乏权贵，往往，达官贵人们，对空海之城，有着更多的依恋。

        栎王的残部，此刻，人心惶惶。

        很多年以后，人们谈论起女帝来，尽管少了些记忆，可是，这场战争，却成为栖迟多年来的一道彩虹一样的至高存在。就连以平实简略著称的《栖迟志》，也毫不含糊地写道：

        大战时代末年，女帝号令天下，领天下豪士于西河郡完胜卡其旧朝末代明王。此一战规模宏大，牵涉范围甚广。南汜王世子栖炽、卡其旧将塔落尘为副统帅，尊女帝为帅。五部奇人，亦参与，尊女帝为主。至此，大战时代宣告终结。女帝为栖迟统一付出了艰辛努力，是以新朝建立众臣子推女帝为帝尊。新朝自此，仅此一人尔。女帝在西河之战中表现出来的睿智，是历代帝王的楷模典范。

        这是《栖迟志》上唯一一位获得典范之称的帝王，也是唯一一位被只言功不言过的帝王。民间有言：帝王当如西河，生女当如明溪。

        新朝刚定，明溪最早开始收拾的，除了栎王残部，还有谁呢？好些将领，对于当年的六公主，并不陌生。当年的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儿，笑容清甜，性格温厚，是文王心尖上的宝贝，竟是比那几个亲生的王子，还要亲近些。可是，经历了这些巨变之后，当年的六公主，还是当年一样温厚吗？

        事实，再一次让他们相信了人性。

        九弥殿。

        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个在卡其生长了十几年的公主，还是保留着一些卡其人的痕迹。章玉翔沉重的心头，竟然生出几分柔软来，这个女孩儿，是和自己的妹妹相仿的年纪，可却是威名远播的女帝，谁能想到这个昔年的长在卡其的图皇温帝幼女，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呢？

        “羚儿，她还好么？”明溪轻声问道。

        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姑姑在花园里笑道：“翔儿，可不许欺负像欺负羚儿一样欺负溪儿妹妹，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她们！”

        “姑姑姑姑，你总是偏着溪儿妹妹，我才是您亲侄子呢？”玉翔道。

        “伯母，翔哥哥是最不会欺负人啦，才不会像三哥一样呢！”小女孩嘟着嘴唇道。

        “溪儿还在怪明栎把你的瓷瓶儿弄坏了，伯母狠狠训斥他了，一会儿他要买两个赔给你呢！溪儿不生气啦！”那时的章后，貌美而心慈，怜惜着明溪双亲不在身侧，什么事情，都会偏着明溪。

        章后不过逝世几年，却是亲族的相残。

        章玉翔行了一礼，方道：“回陛下，羚儿很好。”

        明溪眉头微皱，道：“我没三哥那么绝情，你就放心吧，卡其残部我不会为难，尽可归于二哥掌管。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三哥，你可有好的法子？”

        章玉翔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闻此言惶然下跪，道：“溪儿，这一起长大的情分，你都不顾了吗？姑姑和先王，都是待你如己出，你又何必”

        “章玉翔，你可知，明栎杀我父皇，逼死我母后，他又可曾念半点情分！哼，我要细究起来，你也是帮凶。你可知，他还曾囚我长姐，占我西河！我留他性命，已经是多么地难得了。章玉翔，若是我，即刻下旨，赐死你助纣为虐的父亲，你当作何感想呢？”明溪道。

        章玉翔心下一惊，相识十余年来，她只叫他翔哥哥，而今连名带姓的叫他，似乎，是头一回呢。看来，她的确是很生气，正思考着怎么答话，不料，明溪道：“章玉翔，我今日叫你来，也是因着十多年的情分，可是，你却似乎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章玉翔，你就不要回卡其了，我会让你留在皇都的。过不了几天，处置明栎的文书，就会下来了。你放心，我除了留下他的一条性命，别的不会给他的。至于你的父亲，怎么说我也同玉羚相交一场，我不会赐死他。你不念情分，可在我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些年的。章后亲厚，我不管怎么，也还念着她，我不能叫她失望了！若非章后，我怎会如此待你和羚儿？章玉翔，你，当真是糊涂！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至于余下的卡其旧部，我会让他们都回去吧，省得留在皇都心烦。章玉翔，我最后再说一次，这是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还望你好自为之。你退下吧！”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行走得分外缓慢，仿佛，腿上有千斤的重量。

        她说，她不怪罪他们，是因为姑姑。他忽然悲凉地笑了。

        曾经，他觉得，她是那样明媚，一个清浅的笑容，便让所有人，不论是文王章后，还是卡维尔的王公贵卿，都站在她的那一边。卡其王宫的六公主，是那些娇小姐们争相笼络的对象，是那些太太们交口称赞的对象，是那些如他一般的少年公子心仪的对象。他甚至，还曾经幻想过，等过几年，便去皇都提亲。以他的身份，他对她，是势在必得。然而，埋藏在心中多年的隐秘，却在此刻，被踩得粉碎。

        她不再是王宫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笑容清甜的六公主了。而他，也不再是煊赫的章家的少爷了。

        而今，他是留在皇都里的，无人识得的的章参将。

        而她，站在那个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上，睥睨天下。

        从前，她叫他“翔哥哥”。现在，她生气的叫他“章玉翔”。

        也就两三年功夫，他们，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他的身后，皇宫依旧气派威严，而他的心里，却已经是一片废墟。

        翌日，女帝昭告天下，卡其旧部归于章玉翔麾下，封其为参将。另特发恩旨，另立新王明杞。并表示将明王永禁于百花城。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沐瑶花的叶子，已经变得金黄。带着些许的愁绪。即使是找雪颜倾帮忙，也不肯找自己么？文执的心，有几分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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