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圣者留言

　　“我是传奇圣者！自己来说这名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好歹也一统北大陆了，说是传奇也当之无愧吧，哈哈！”

　　云雾里的圣者兴致勃勃，云雾外的公孙策一脸麻木。启明星号的诸位前后来到了屋内，以不同程度表达出了与船长一致的震惊。

　　要是有虔诚信徒在此估计会因激动过度而心肌梗塞，他不单能看到世上罕见的圣者真迹还能接触到种种圣典上只字未提的真实。比如圣者的身形并不魁梧还前凸后翘很是窈窕，比如圣者有一头阳光般漂亮的金发，比如圣者长着一嘴闪闪发亮的鲨鱼牙。这些颠覆性的发现让圣者的形象更显得神秘莫测，为他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个鬼啊！就算面部打了马赛克声音做了模糊处理光那副好牙口就能看出她的真身了！事到如今说什么复制人克隆体迷之术式衍生物都显得像是自欺欺人逃避现实，圣者根本就是瑟薇丝本人啊！

　　“她在一千年前身材就这么好了……”秦芊柏震惊。

　　“大小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被绮罗带歪了现在是关注身材的时候吗？！”公孙策抓狂，“我靠我们和传奇同行了一路啊！我前天拽着传奇满城跑……我上个月甚至和传奇一起拽着树枝当猴！”

　　“传奇上次还蹭我一杯奶茶呢。”绮罗呆呆道。

　　时雨零把震惊三人组推到一边，两眼激动得发光：“现在别计较这些了，赶紧闭嘴我要听传奇讲话！”

　　云雾里的圣者本尊还在讲话，这术式似乎与先前的字迹一样都是记录，没有双向的互动功能。

　　“这是你们巡礼之旅的第几站了？我衷心希望这不是旅途的起点，否则直接听这些会很没头绪。而如果你是卡拉什家族的后代，老实点把记录关了别指望把它拿出去卖钱，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况且你们也记不住。

　　先从实音之州的地貌说起。实音是个很特殊的现象，它就像一个内部封存的‘魔法箱’，你不需要看到箱子内部的结构就能引动它的力量。这玩意很眼熟，对吧？就像无常法，或者——我希望你是个创界法使——一个免费的权能。

　　这着实够匪夷所思的，我强到这份上也没把握将自己的权能一直留在原地运行千年。我又一次感慨永恒王者的力量，而在这里，我终于得到了结论。”

　　圣者离画面近了些，他们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受到那话语中的严肃。

　　“祂已经能用一首歌谣随心所欲地改变世界，甚至创造世界。祂的‘创界实验’在实音之州就完成了，祂不仅仅是奇相的王者，祂很可能就是无常法的创造者！

　　可实音仍然不是这条实验之路的尽头，如果一个人已经无所不能，祂之后的追求又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答案，我只明白祂很疯狂。单看这一个州我就懂了，祂不在乎‘独占’。原始的无常法很明显是一个被多次‘简化’后的系统，而祂将这门技术精简到极限后就公开了……可那样太糟了，有些知识不该被所有人掌控。”

　　过于重量级的发言让房间内鸦雀无声，圣者挠着脸颊，语气有点烦躁。

　　“我觉得，我认为，奇秘界必须被抑制。零岛人被命运统治，帝国人和秩序合作，可在这儿我们做不到这点，祂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就不是个能谈的家伙。

　　王国人在这方面给了我启发，他们用欲望压制破灭，以破灭威胁恐惧，用恐惧限制欲望，配合现实中的‘三权分立’完成了对三位王者的压制。国王莫顿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亲自带着灵狱界下了墓地，完成了阿尔比恩岛的封印根基。所以我在想……我也可以试试做一样的事儿，对吧？

　　我参考了零岛祸神祭中‘联系’的意向，并在相当程度上借鉴了帝国的隐秘律法——在这里感谢赤兴鸿皇帝的支持与研讨——如果你们能看到这段影像就说明我的法子成功了，记得给我供奉点烤肉和啤酒我在天堂好过得滋润点。”

　　圣者啪得打了个响指，略一低头（似乎在看表）。她小声咕哝了一句“还剩点时间”，又抬头说道：“扯点别的。如果北大陆有麻烦了记得去趟火风之州，我在那留了东西应该够你应付难题。你可以研究圣典但千万别深究‘天使’，那本来是我为了抑制奇秘界编的心意因子，但它们起到了意外的大效果……效果有点太大了以至于我担心这玩意会变得不牢靠……总之记住千万别深究。”

　　圣者的影像开始模糊，她往后退了两步，露出一副众人熟悉的笑容。

　　“好了，时间到了！最后是例行的谏言环节。‘勿沉湎幻梦，要勇往直前’！

　　一路考据奇秘界演变史很有意思，希望你能享受探索与发现的过程——虽然我知道能看到这影像就说明北大陆不太平——但旅行总是件开心的事儿！”

　　影像到此就结束了，最后的画面里圣者笑得神采飞扬，像个趁阳光大好出门踏青的姑娘。那样的笑脸单纯又愉快，让人看了就不由得开心起来，哪怕是最阴沉最孤僻的人也会有种想追随她的冲动。

　　或许当年她就是这样带着追随者们出门跋山涉水，在大吵大闹一番后说“旅行真开心啊”一类孩子气的话。而少数有文化的使徒则在后方对着笔记挠破了头皮，心想该怎么把圣者大人的发言修饰得文雅而富有哲理。

　　紫色的云雾慢悠悠散了，音猎豹打了个哈欠，又在地上打起盹来。

　　云璎琅僵硬地转过脑袋：“我就当全都没听过行吗……？”

　　“没事，零会帮你做个小封印，不用担心泄密。”公孙策安慰道。

　　“不要！你住手我不要碰那个水仙！呀！”

　　“听话别动~”

　　时雨零嘿嘿坏笑着活动手指，给尖叫连连的云璎琅下封印去了。艾兰迪娅面色复杂：“圣者是位典型的奇相法使……”

　　“奇相法使大都过得很开心。”秦芊柏说，“她现在过得也很开心。”

　　“所以历史的真相是到处战火纷飞的年代冒出来一个金发御姐，人和善又开朗带着大家救苦救难……”绮罗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一部分使徒跟随圣者的动机没有那么高尚呢，受神明感召加入教会这种描述在现在看起来压根就是……对圣者一见钟情嘛……”

　　公孙策很难判断对于千年前的蛮子们来说，一个活泼开朗的大美女和全大陆的和平伟业哪边更有吸引力。他想象了三秒瑟薇丝当年的逆后宫故事，而后迅速将不着调的联想驱逐出脑海：“船员们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赶紧恢复镇静我们说正事！这影像的信息量大得要死我得先捋捋……”

　　时雨零刚好在这时回来，她提出第一个问题：“圣者留下这影像是在什么时间？”

　　公孙策迅速进入状态：“她提到了长宁帝赤兴鸿，这位皇帝统治时期是在一千年前，他在位期间见证了北大陆从一地散沙变成统一国度的雏形。听圣者的意思她跟那位皇帝亲自交谈过，而皇帝没理由见一个无名之辈。那应当就是平定北大陆的巡礼结束后，在圣者‘失踪’时期留下的记录。”

　　“而这次的记录要晚于木械之州，圣者曾说她打算去帝国咨询皇帝，到这里她应当已完成了这次旅行。”艾兰迪娅说，“她在这次访问中得到了一块重要的拼图，也就是来自帝国的‘隐秘律法’，那可能就是先前瑟薇丝被淡忘的原因。”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秦芊柏摇头。

　　连帝都秦氏的大小姐都没听说过，那这玩意要么被隐瞒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要么是某种最高级的机密。公孙策暂时按下疑惑，提出另一个核心问题：“圣者留言时还让我们给她供奉吃食，说明她当时还认为自己会‘死’。可现在瑟薇丝却大摇大摆在大陆上活动，这里显然出现了矛盾。”

　　“圣者活得很洒脱，她不像是一个会执着于长生的人。”秦芊柏说，“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会和最后提到的天使有关吗？”

　　天使，北大陆乃至世界范围内都算得上知名度最高的文化模因。圣者在说到这个话题时用了“心意因子”来描述，这个词就是“模因心意”在古代的称呼。

　　圣典原文中对诸多天使的形象描述往往散而杂，合众民间往往还有着各种与本地民俗相关联的天使传说，在漫长历史中产生的各种演化、分歧使得天使模因的源头已不可考。当今最主流的说法是至高神的天轮之下有七位“伟大的天使”与一位“天使书记”梅塔特隆，后者作为所有天使的总领者担当至高神的副手。而与天使们相关的故事更是版本多得数不清楚，最广为人知的是天轮之下天使们的争斗，讲七位天使因对信仰的理解不同发起了战争。

　　可这个故事的结局在长久的传承中出现了多个版本，有说天使们最终认识到错误而和解，也有说他们的战争仍在天上继续。虚言印所用的模因之一“欺瞒之蛇”就来源于这个故事，司徒弈曾导演的戏剧也是它的另一个版本……

　　“天使……天轮……”

　　想到这里，公孙策心中一动，他与时雨零对了个眼神，确认彼此有着相同的联想。如今他们的力量与见识不比过往，两人立刻就联想到了七位王者与可能真正存在的“天轮”。他们同时将咨询的目光投向艾兰迪娅，拂晓骑士轻敲着帽檐，似乎陷入了沉思。

　　“天使的问题我有所了解，但我未想到这是一个巧合。”艾兰迪娅说，“如果圣者在那时就已经察觉了问题，但神话依然流传着……”

　　绮罗弱弱地举手：“能说结论吗艾兰迪娅？”

　　“抱歉，这方面我们还是暂不讨论为好。”艾兰迪娅摇头，“现阶段我尚无法得出结论。”

　　公孙策习以为常地给脑子上锁：“真棒啊，又到了大家最喜欢的谜语环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讲谜语啊？”

　　艾兰迪娅微笑：“也许等到你显现之后。”

　　“我本来就很想飞去砍爆司徒弈了，现在你又加了一把火……”公孙策叹气，“圣者还提到了王国，我很怀疑她当年跑遍了全世界。她说国王莫顿带着灵狱界进了坟墓，那指的是不是幽冥之瞳？”

　　艾兰迪娅沉吟：“或许圣王在那场战争中斩下了幽冥之龙的眼瞳，他借助对幽冥之瞳的封印完成了对灵狱界的基础封印……”

　　“……而这仪式导致他的尸体异变成骸王？”公孙策背后一寒，“他为什么不直接毁掉幽冥之瞳？”

　　艾兰迪娅指出关键：“圣者提到了压制，恐怕圣王迫不得已，他还要顾虑空华界与终末剑。”

　　公孙策摸着胸口：“那么终末剑又到底是从哪来的？”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关于王国的讨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国王莫顿的神话扑朔迷离，传奇圣者的故事迷雾重重，一路探索之后他们似乎知道了许多，又好像还和原本一样无知。

　　“现在怎么办？再去看看瑟薇丝？”

　　众人一致同意，向病房走去。潜意识里，公孙策还总将“圣者”和“瑟薇丝”看做两个不同的个体，他总不自觉用“他”来称呼圣者，觉得传奇圣者是圣典里那个白衣猛男。即使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一人，可公孙策怎么都没法把那个大大咧咧的游侠和圣典里了不起的传奇画等号。

　　尤其瑟薇丝还是个虔诚的信徒，他想到对方长年以来可能在自己崇拜自己就感到相当荒唐。

　　病房里的瑟薇丝正在无所事事地保养手枪，见他们来了眼前一亮，搓着手笑道：“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们没忘了我，给我带肉没有？那病号餐太素了再没小灶我得营养不良。”

　　时雨零不知从哪传送了半只烤鸡过来，以一副让游侠惊奇的热情态度靠近，眼神活像在看一只会下金蛋的鸡：“没问题！你要什么我们这都有！瑟薇丝你看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哪天飞黄腾达了千万别忘了给点好处啊~”

　　女游侠一脸惊悚：“我草我还给你好处？！就你们这帮挥金如土的狗大户我中彩票了也不够给你们塞牙缝的啊。”

　　“去去去收起你那财迷劲！你是大人物了你要有大人物的矜持！”公孙策把时雨零拉到一边。艾兰迪娅站到床边，循循善诱：“瑟薇丝小姐，你是否对类似的场景有所记忆？你身穿白衣站在众人前方，你的身后是一众身材魁梧的宗教人士……”

　　瑟薇丝大惊失色，一把搂住身边的枕头：“圣者在上啊你这什么重口味小电影？还一众？！我们干游侠的虽然也是体力活但是卖艺不卖身，有相关需求找专业人士好吧！”

　　拂晓骑士赶忙尴尬地道歉，公孙策眼角一跳一跳：“算我求你别说‘圣者在上’我现在好难直视这个词……话说你第一时间居然能联想到这个当心以后上不了天堂……”

　　“嘿！这怪不得我啊那图那么有知名度。”瑟薇丝啃了口鸡腿，笑得蔫坏，“到底什么事儿啊一群人来看我，我体检结果真有问题？”

　　公孙策一推眼镜：“医生说你身体健康得很就是体脂率略高要控制体重，我回来给你的亚健康增砖添瓦。”

　　“切，你那医生姐姐身材一般摆明了是嫉妒老娘身材好。”

　　“有一说一她身材挺好的只是平时穿得显不太出来……”

　　他们不着调地聊了一阵，便离开病房让瑟薇丝安静休息。女游侠过得依然欢脱且无忧无虑，公孙策压根没法想象她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她会兴奋吗？会震惊？还是在想清楚后陷入长久的消沉与茫然？

　　公孙策挠了挠头，率先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瞒着她吧？”

　　艾兰迪娅眨眨眼：“策，现在你开始理解我们的做法了。”

　　“有些事让当事人知道……真不一定就算好。”公孙策心情复杂。

　　待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了，公孙策越想越觉得乱，想出门散散心。这时他听到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在走廊中哒哒作响，克蕾雅·卡拉什正朝他走来。

　　公孙策想起先前对方的协助，赶紧打了个招呼：“抱歉，这几天太乱事儿太多把交易忘了。你想要什么？能力范围内我一定满足。”

　　克蕾雅仔细斟酌着用词：“首先，我想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卡拉什家族。”

　　“老家主各方面都做得挑不出错，我们没理由向你的家族犯难。至于新家主如何选出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公孙策笑笑，“别担心，你可以直接说自己想要的。”

　　克蕾雅大大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碧绿的眼瞳中满是决意。

　　“我想请你们释放奥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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