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之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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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漓转身离开,把独一无二的邪神甩在身后,洞庭倒也不生气,微笑着离开。
阮漓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的书案边,安静地捋顺自己的思路。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洞庭同意娶他的原因太过简单。洞庭不是一个会让天道随意摆布的人,他会答应结婚,绝对是因为他自己对阮漓感兴趣。
一开始洞庭只说是因为阮漓漂亮,可是洞庭作为神,见过的美人必然众多,阮漓并不相信他是见色起意。
后来得知洞庭的恶趣味,阮漓心里的疑惑就更上一层,他原本以为洞庭只想看见他和阮洛亲人分离的惨相而已,但是后来洞庭要送阮漓离开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有了点计较。
洞庭在乎的是阮漓的性格,那么他当初愿意和阮漓成亲也必然是因为阮漓的性格,只是当初的洞庭没想到阮漓的性格和他所想的有一点小出入。
这一点小出入就足以造成不同的未来。
如今阮漓借机问出洞庭心底所想,心情反而稳定了。
虽然洞庭几番周折,最后还是打算留着阮漓,琢磨着让他陷入泥淖,不过对方的意图明晃晃地来,总是要比暗中伤人要好。
这样一来阮漓也能有所防备。
洞庭并没有可以隐瞒,若是不问他不说,但是若是问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这让阮漓稍稍放下了点心。
阮漓解决了心中疑惑,拿起一本书再次看起来,房间里烛火众多,照得房间明亮如昼。但是现代人到底不适应烛光,不过十点,他就觉得眼睛酸涩,决定还是先睡觉。
当阮漓洗过澡躺在床上后,他一直压抑着不去想的事情再次浮现。
“你的心里似乎有很深的泥泞。”
那是他不愿意去想起的伤疤,平时偶然想起,都会被他匆匆压下去,做些别的事情以遗忘那些事情。
刚才他就靠着揣测洞庭的心意来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一静下来,他就不免想起自己的过往。
说到底不过是人心险恶,为了钱,亲戚们闹出很多恶心的事情。
甚至闹出人命。
那段时间鸡飞狗跳,阮漓见识了不少丑恶嘴脸。
要说多惨,阮漓觉得倒也不至于,但是那些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到底还是会不舒服的。
最让他痛苦的其实是那段时间养他们长大的爷爷离世了,这便足以让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蒙上一层悲痛的阴翳。
父母离开得早,虽然会想念,但毕竟那是年纪小。可爷爷是陪着姐弟一直到十六岁的,那是都已经是快要成年的时候,长辈的离开便会刻在心底,一想起来就不可自抑地痛苦。
不得不说阮家姐弟十六岁以后的日子很不好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可那又如何?阮漓闭上眼睛。
都已经过去了,我的生活是向前的。
他强迫自己休息。
在外面蟋蟀的悲鸣声中,他沉沉睡去,这一夜噩梦不断,刚到清晨,他就疲惫起身去洗漱。
这一天并无波澜,阮漓除却吃饭就是在找书。洞庭也没打扰他。
直到又是黄昏的时候,洞庭再次出现在书楼。
阮漓抬眼:“怎么了?”
“如你所说,我确实找到了一种让你离开的办法。”洞庭坐在阮漓对面,拂开书案上的书,阮漓停下手里的笔记,不抱希望地问道:“说说看?”
“在我那边的书里,写了一句话。”洞庭眉目温柔,甚至好似还带着点情深义重的意思,仿佛他真的在为刚认识了两天的阮漓着想,“你只需要杀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夫妻契约自一人死亡之时自动解开。”
阮漓没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他安静地看着洞庭。洞庭亦平静回视,仿佛刚才的近乎自杀宣言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阮漓缓缓说道:“你是想看我为了一己私利而杀你后的不断挣扎痛苦,还是想看我一次次弑神失败后的绝望和自我否定?”
洞庭微笑:“或者两者皆有?”
“我不会为了私利杀人。”阮漓低下头继续看书做笔记,“你我现在是同盟,除非你对我出手,否则我不会去主动伤害你。”
洞庭托着腮若有所思,阮漓一边写笔记一边淡淡说道:“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生长环境。”
“那你可能会失望了。”洞庭手指拂过书页,“我的生长环境和父母的教育堪称模范,即使是放在现在,也会被你们人类社会评为优秀。我的父母并没有觉得我一定会是危害三界的邪神,他们谆谆教导,他们照顾我的心情。只是很可惜,我天性如此,我对于他们这些教育很是厌烦,即使他们做的并无错处。”
“懂了。”阮漓也不抬头,“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这个性格,和别人毫无关系。”
“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洞庭笑起来,“我并不是不懂那些所谓的光明、善意和爱,相反,我什么都很了解,也洞悉感情,我只是不屑此道。本性如此,谁也改不了。”
阮漓笔一停,抬眸看了洞庭一眼:“不过论坦诚这一点,你倒是比许多人都优秀得多。”
“因为我没必要隐瞒。”邪神微笑道,“有的时候坦荡比隐瞒更有用。”
“很感谢你的教导。”阮漓继续垂眸看书,“在你多少有些神经质的意图被我识破后,请问殿下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洞庭若有所思:“我在想如果现在让你杀我,你确实杀不了我。”
阮漓的中性笔尖一顿,面无表情抬头:“我说过我没打算杀你。”
“那是你的想法。”洞庭笑着起身,“可不是我的想法。”
“……”阮漓抿了抿唇,把手上刚刚看完的这一本合上,干脆利落换了一本:“随你。”
“虽说此举在你眼中是图谋不轨,但是你最好还是记下这个办法。”洞庭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眸说道。
阮漓心底一动,只听洞庭继续带着笑意说道:“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试一试,说不定真的有用。”
阮漓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洞庭不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阮漓忽然开口:“天道到底为什么要我做你的伴侣?他总不会是想演一出美女与野兽,让我拯救你吧?”
“你所说的那个童话,野兽不懂爱意。可我是懂的,并且很擅长利用所谓的感情。所以无从谈起拯救我的感情。”洞庭没回头,只是笑道,“天道不是让你来拯救我,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嫁给我,所以它驱动你来到这里并选定了你。我在外面还是在里面,被人救出去还是被关进来,都是与天道无关的。至于它的目的……天意谁又能知晓?或许它根本没有任何目的。”
“可你之前说,天道送我来或许是觉得你还有救。”
“所谓的你能改变我,也不过是我当时情绪不稳定而产生的猜测。”洞庭笑了笑,“当时是我失言了。事实上天道并不是特意去救赎某个人。或许你我感觉天道是要你改变我,也只是命运客观地走到这一步,而不是天道有什么主观意愿。”
天道并不打算拯救谁或者毁灭谁,只是阮漓命中该有这么一劫,所以一切就都发生了。
它更像是一道精密的程序,没有感情,没有愿望,只是单纯执行一些命令。
至于阮漓想做什么,会造成什么后果,那是阮漓的事情,与天道无关。
而洞庭昨天说天道派阮漓来是要“拯救”自己,不过因为当时心情不好,而说出的错误猜测。
这倒是让阮漓安心不好:他可不想做贝儿公主。
洞庭补充道:“而且无论天道想做什么,它和结界都是两回事。结界是天帝所布,与天道无关。哪怕我被你感化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连天道都为之赞叹,结界也不会打开大门让我们出去,关住你我的是天帝结界,所以你不必考虑天道要做什么,想得再多,结界也不会网开一面。”
阮漓明白洞庭的意思,洞庭离开后,书房的门被风关上,随着关门声,他心情平静无波,继续低头看书。
就这么度过了枯燥的三日后,阮漓终于坐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腰椎和颈椎都在抗议,虽然洞庭保证他不会得骨病,但是阮漓也打算活动下筋骨。
毕竟这几天看书看得一闭眼睛都是之乎者也。洞庭也过来按住他翻书的手,给他指了条路:“那条山路平时少人,风景如画,不如你出去走走,免得我的夫人坐久了变成雕像。”
阮漓顺着洞庭所说的山路看过去,发现确实风景不错,甚至没有那么多阴冷潮湿的树木,他想了想,把书交给洞庭,自己出门散步去了。
阮漓慢悠悠走到山路上,看着四周风景,心情果然好了不少,正考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那些绑架阮洛的村民揍一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谈话声。
而且那交谈声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双方正边说话边往阮漓这边走。
阮漓侧耳一听,怎么听都觉得那个稍微年轻的男声就是他要揍的人选之一。眼见着人越来越近,阮漓一闪身,躲进了树林里。
他刚躲好,那两个人就已经到了眼前,其中一人正是村长的儿子,另一个人倒是眼生,阮洛被抓走那日倒是没注意人群里有没有他。
“草,早知道殿下喜欢男人,我们就送男的上去了。”村长儿子狠狠吐了口唾沫,“现在让那小子做了神妃,他肯定记恨他姐姐的死啊,他和殿下一个被窝,肯定不能杀了他老公,那肯定拿我们出气,谁让是我们绑的人呢?”
“就是如此。”那人模样普通,还在往上走,“这事就怪你老爹,非要绑人,好好说话,把好处说清楚了,让那女的自愿去嫁不就结了?”
村长儿子一拦那人:“宁叔,别往上走了,再走就到神庙附近了,这里也没人,就在这里说。”
树林里的阮漓动了动眉:倒是成全他了。
村长儿子咬着一根土烟,满脸嫉恨:“都是我家那老不死的,绑人就算了,还说了那么一堆废话,那个阮漓能不恨我们么?”
阮漓垂眸:村长确实说过几句让他至今想起来都火冒三丈的话。
——“命旨选你是抬举你,外乡女人。要不是命旨和神谕显灵了,你以为你也配嫁给殿下?”
——“你这小白脸,你姐姐能去是她的造化,你不感谢我们,居然还想打人?”
这几句话犹在耳边。阮漓皱了皱眉,暂时稳下心神,听村长儿子和那人继续交谈。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那人语出惊人,“你不如杀了你爹,把尸体送给神妃,神妃一看主谋死了,肯定就饶了你。到时候你还是大义灭亲,帮神妃报仇,他一高兴说不定赏了你呢。”
“那老不死的确实也该死了。”村长儿子皱了皱脸,语气古怪,“我的老婆他居然也惦记,呸,什么狗东西,惦记儿媳妇。”
“等他死以后,你是他儿子,你就是下一任村长。”那人呵呵笑道,“宁叔可是和你交心的,到时候也赏我个一官半职。”
那准备弑父的男人此刻已经飘飘然:“客气客气,只不过宁叔你原本不是差点当上村长,被我爹截胡了么?你这次不打算自己上?”
宁叔摆摆手:“哎呀哎呀,宁叔老了,哪有那心思,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来,宁叔给你两样好东西。”
说着他掏出两个药包递给村长儿子:“这白纸包着的,是毒药。你给他下到吃食里也行,抹在刀上也中。这黄纸包着的,是补药。你爹不是普通人,你可得小心,吃几日补药再去。”
“成。”村长儿子接过药包,“宁叔,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等我回去再商量商量。”
宁叔点点头,拍了拍村长儿子的肩,两人笑着下了山。
而阮漓分明瞧见,在村长儿子的视觉死角,宁叔露出了极其诡异的微笑。
他皱眉起身,快速回到寝宫找到看书的洞庭:“为什么村民们以为我姐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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