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师百媚

当晚深夜，多路车队抵达东逾城，入住了城外的客院。

        桑儿被解开束缚，下了马车。她抬头看向两侧的山峦、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动了动耳朵，风中传来了异样的声响，那是关在城中的妖兽。

        听着听着，传来另一个声音……“梁后青已入城。”

        她猛的回头，身后并没人，……哥哥来了？？既然如此，正巧她对城里很好奇，那……先不逃了～

        夜晚，少年们去梳洗更衣，一众人睡在大通铺上。睡到半夜，桑儿听见动静，眯着眼睛去瞧。

        只见进来两个掌事嬷嬷，他们手上戴着戒指、微微泛着蓝光，像铺满了沙子。他们挨个在少年身旁查看，莫非……这就是试妖石？！

        当他们靠近后，她赶紧闭上眼睛，等他们经过。

        不一会，在一个少年跟前，戒指里的蓝沙动了，猛的，向一边聚成一团。难道……他是妖？？

        老掌事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少年嘴里骂骂咧咧，想要反抗和争执……掌事一拳下去，少年耷拉着脑袋，被抬出屋去。

        次日清晨，桑儿和众少年都穿了一件白袍、长发束于脑后，来到了一个三面围墙的广场，四周站满了手持尖刀的士兵。

        梁后青也穿着白袍前来，常雍告诉他切莫张扬、免得多生事端，等招选结束以后自会让他们兄妹二人相见。

        很快，他在入场的人群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顿时心里掀起巨浪、恨不得冲过去抱住她。

        他知道她听力好，就小声音呢喃“桑儿桑儿”

        她动动耳朵、扭头寻去，看到他就欲抬脚，却见他嘴唇微张“不要动，等我”

        她一向听他的，两人就这么相互望着。

        随后，五门的门主到齐，常雍起身，主持招选之事。

        “诸位身着白衣，不论出身过往。不管今日是否招选入门，留在主城一年后，便成为正式晨黎族人。族规有二，万不可犯，私逃叛族者、伤害同族者，上架扒皮、断手断脚。”

        台下唏嘘不已，这乍一听倒是简单，可细一想又很吓人……不小心说漏了秘密算不算叛族？移情毁婚让发妻伤心算不算伤害同族？而处罚又太过残忍暴戾……

        但片刻后就安静了，只因众所周知，九安看重家族血缘、百朝看重高官权贵、唯有晨黎，是人人皆可平等。

        常雍清清嗓子、继续介绍着“主城有五门这五位便是门主”

        武卫门，门主叫啸风，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带沧桑的男子，他挺拔如松、身着锁甲。武卫门皆是短发，方便练武争战。

        驱持门，门主叫赤苏，身材清瘦，些许胡渣。驱持门都挂着皮甲、踩着皮靴，干净利索的编发。

        典林门，门主叫故良，鹤发童颜的老者，眼睛炯炯有神，他身着素衣，头顶束着发团。门徒都有一条蓝色发带。

        泰曲门，门主叫千颜。一位容貌倾城的美人，艳丽无双。早有传闻，她和族长夜山，都是妖兽幻化。可泰曲……没有门徒。

        随后，各位门主来到台下挑选，千颜并没有动，依旧坐在台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台下。

        后青一直看向桑儿的方向，就当啸风来到面前，他连忙解释，自己是来寻亲、不是参加招选。

        “不是……我不是……”

        可啸风依旧一番打量、检查筋骨，桑儿看到他摸着后青，脑子里嗡嗡作响，紧绷的神经一下炸开。

        她冲了上去，门徒见状赶忙制止。她本就功夫了得，此刻心里火烧一般，下手越发凶狠，打的那些门徒脸上带血。

        “放开他！啊！！”

        啸风见状恼怒、厉声呵斥，周围又聚过来许多门徒。后青一直不断解释着。桑儿咆哮着，门徒叫喊着，一时乱作一团。

        突然，周围安静下来。

        众人这才让出了一条路，只见千颜走了过来。

        随着千颜玉指一挥，她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慢慢变黑最后，两人被迫分开，分别带到两门。

        晚些时候，武卫门中。

        啸风声如洪钟的训了话，之后师兄蒙己、师姐啸虹站了出来。蒙己年长些，说话干净利索，对新人讲了些规矩，啸虹是门主的女儿，她听闻了今日招选的事情，忍不住多看了看梁后青。

        后来常雍私下来找后青，告诫他不要生事，说今日闹剧影响不好，千门主不是好说话的人……并承诺让他俩必定相见。

        后青十分恼怒，但是在这主城里，他没有靠山，为了保妹妹周全，现在只能隐忍着。

        当晚，泰曲门中。

        桑儿清醒过来以后，倒在一个华丽的屋内，前面有一张巨大的美人榻，千颜正侧卧于榻上，慵懒的摇着扇子。她眼周泛起红色、亮棕色的眸子、长长睫毛垂下，像极了山里的榕树花。

        榕树？……不对！

        她猛的回神，想之前一幕，站起来质问道“我哥哥呢？”

        千颜侧目瞧她“担心你哥哥，就不担心自己？”

        她揉着脖子“偷袭不是本事，正大光明的打！”话落，她就冲到美人榻前，挥拳朝着千颜门面

        “啊！”……可刚到跟前、就吓得退了回来。因为她看到，美人塌上钻出一群飞虫，围着千颜。

        “我还当是什么新奇玩意，不过是个胆小的怂包！”

        千颜手中扇子一挥，凉风袭来，顿时桑儿又倒回地上，周身疼痛难忍，骨节咯咯作响。

        她恶狠狠的喊道“你是妖！你使诈！”

        千颜蹲在她身旁，眼睛变成血红色，面容有变得扭曲，嘴角裂开、尖牙外露。

        “我门中不留废物，若你能活过一年，便能见你哥哥。但如若你无能，让他陪你去死。”

        她疼的在地上哀嚎翻滚，不知道过了多久晕死过去

        千颜回到卧房。拿来靠在镜子旁的权杖，蛇鳞一样的手杖、顶端嵌着赤色石头。

        五门创立多年以来，千颜从不收徒，但今日……在练武场，她声嘶力竭之时，常年寂静的权杖，突然亮起了红光。

        千颜为了查明原因，索性将她禁足，不准离开泰曲门。

        千颜定了门规，很简单，就是不得违背师命。几个月下来，她从最初的忍受、变成了享受。

        千颜从不约束她，在吃喝享用方面甚至放任她，吃的饭菜是山珍海味，住的屋子是珠光宝气，穿的衣服是锦布玉缎。

        这泰曲门中佣人很多，但大多都停在外院，内院只有几个面纱侍女，不苟言笑木讷无趣。

        她在习武上很有天赋，一招一式都精准的很，身手更是日渐精进。但在琴棋书画上却一般，经常就是敷衍，甚至甩手而去。

        泰曲门掌管歌乐，可她不屑一顾，无论是抚琴、吹笛、击鼓，她都懒得学，还说那只是有规律的声响。

        一日山中下雨，千颜躺在那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回廊外，突发奇想的让她给自己画像，她勉强画张素写应付……

        千颜看后气了，掌心燃起一把火、将画纸烧尽。“在你眼里，为师就是这副样子？”

        桑儿假装道歉“我不会画，对不住了。我以为，双手就是持刀、御剑，拿着笔写写画画，并无实用。”

        千颜脸上挂起寒意……“你选一副顺手的兵刃。我就用你方才作画的笔。若你能踩到这床榻下的垫子。我立刻放你离去，但若你不能领罚。”

        她取了惯用的双刀，纵使实力相差千里，只要敢拿性命相拼，就这几步远的距离，她觉得还是能闯入。

        千颜单手拿笔，另一只手背于身后。她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持刀护在面前，右手持刀自下而上，使出全力劈向前去，千颜闪避、向后移了一步。她心想，离床榻算是近了一步。

        随后她又是奋力进攻，但一刀、两刀、不管试了多少次，都被千颜用笔挡了出来…除了刚才退了一步，之后脚下就分毫未动。

        她消耗体力，气喘吁吁“不公平……用妖术可是使诈！”

        千颜又修长的手指转动笔杆“你是傻，还是瞎？”

        其实，千颜只是用笔的末端敲击刀的侧面，就轻轻松松将她挡了出去。

        接下来她手脚并用，照着千颜的下盘攻去，千颜挥笔带起风来，顺势将她弹开。

        正如她之前想的，拿出以命相搏的架势，一阵暴风骤雨的进攻，僵持了许久……

        “无趣……啪！”

        千颜轻叹了一声，笔头狠狠的扫在她脸上，顿时显出一道血痕。随后千颜上前一步，用笔的末端快速刺向她，每一下都刺中筋脉，她痛的卸了力，瘫坐在地上。

        此时千颜已经回到一开始站立的位置，看着地上的她，冷冷的说“你可领罚？”

        她虽心有不甘，但也干脆利索“我说话算话。”

        千颜将笔高高举起甩出，笔尖带出的风就如鞭子一样抽下，发出“啪、啪”的声响，她蜷缩在地上忍着剧痛，满头的大汗，很快背上多了条条的血痕。过了一会儿，她身下的毯子上已经染上了鲜红。

        千颜停下挥笔的手，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问“看你这般，为师心疼，剩下的让你哥哥替你受下，可好？”

        她猛地抬头，满眼血丝、透着怒意“不要牵连他！”

        千颜笑笑，说道“好。这般有骨气，为师教你一课，这不叫妖术，叫灵力。”。

        笔尖轻轻碰了她的额头，瞬间，全身骨头犹如巨石压过、皮肉犹如虫蚁啃食，她痛的在地上翻滚。

        “啊！！”

        她不知求饶示弱，大声喊着叫着，蚀骨的疼痛让她渐渐失去了意识，最后耳边听见千颜说“记住，我门中不留废物。”

        夜晚，她蜷缩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就回到长乐里的山洞，贾宅里有一颗银杏树在秋日落叶、山中有吃不完的桑葚果子、哥哥会爬上榕树将花打落，下一场好看好闻的雨。

        后来，千颜开始教她养蛊，给了她一把钥匙，在内院后面，有一林间小屋，里面养了各种蛊虫，虽然屋内昏暗、味道腥气、常有虫鸣，但在屋外却丝毫听不到，她猜这屋子本身就有古怪，但也不敢多问。

        慢慢日子久了，挨过了几次打，她学会与千颜相处，开口唤师傅，并问千颜“师傅何时教我那个灵力？”

        千颜淡淡的答“还未到时机。”

        她又问“何为时机？”

        千颜答“你得先活过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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