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粉丝

在大学的时候，秦菲元曾经看到过一个“六度关系”的理论：世界上的任何两个人，不管身份和地理距离有多远，都可以通过六个人连接起来。

        此时此刻，她站在临湖公寓的电梯里，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理论是如此正确。罗奕书和许焕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个人。她是罗奕书的室友，而符峥是许焕的经纪人。

        然而事实上，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远比表面上更深。

        秦菲元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当罗奕书意识到自己这个配角在现实世界中依然会被许焕影响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沮丧。

        所以当符峥提到“临湖公寓”这个在传言中汇聚了本城名流富豪的住宅区时，秦菲元的脑海中猛地就蹦出了许焕这个名字。

        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中，罗奕书和许焕相遇的概率恐怕只有亿万分之一，但这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就发生了。

        罗奕书晕倒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亚健康或者没吃早饭。能够让她如此失常的，只有许焕。

        可是，秦菲元不能向符峥坦白一切。这是属于罗奕书的秘密，她只能叮嘱符峥，最好不要让罗奕书和许焕有进一步的接触。

        当时，电话那头的符峥沉默了一分钟，问：“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秦菲元发挥写手的特长，当场胡编：“因为、那是因为……她是许焕的粉丝，所以我担心她看到偶像太过激动。”

        幸好他们是通过电话沟通，否则符峥一定能从秦菲元的脸色上看出问题。

        现在，她穿越了半个城市，站在许焕公寓的门前，忍不住深呼吸又深呼吸。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门一下子就开了。

        饱受惊吓的秦菲元下意识退了一步。

        符峥面色沉静，秦菲元功力太浅，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但她忽然就不怕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冷静地问：“奕书醒了吗？”

        符峥没有直接回答，侧身让开门口，请秦菲元入内：“进来吧。”

        秦菲元头一次进入一个明星的家。

        最近这些年，娱乐圈题材的小说一直很热门，秦菲元也尝试着写了一本，她笔下明星的房子不仅有豪华泳池，还有宽大到可以放下一个造型团队的更衣室和能够仰望星空的天窗。

        后者是绝对不可或缺的标配，否则难以体现主人公在圈中的咖位——当然，更重要的作用是便于在男主女主感情升华的时候提供一个梦幻的空间。

        而许焕的房子和她书中描绘的那些豪宅大相径庭。

        倒不是说这房子有什么缺陷，毕竟临湖公寓本身就很高端。秦菲元不懂什么室内设计，也能看出房间的结构、采光和家具都不错。

        又有许焕这个颜值超高的主人站在门厅相迎，一下子就让整间房子亮起来了。

        只是她一迈入这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样板间。

        没有烟火气，或者直白点说，没有人气。

        当着主人和符峥的面，她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符峥简单为他们引荐了一下，就带着秦菲元去见罗奕书。

        根据符峥的安排，许焕不再参与下面的事。

        他看着师兄妹两人的背影，拿茶几上还没开封的外卖袋子，独自走到了另一头的露台上。

        罗奕书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块巧克力。

        听到脚步声，她慢慢抬起头来。早上出门时还言笑晏晏的一张脸，此时毫无血色。秦菲元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子怎么也不像粉丝见到偶像的惊喜，想要将符峥糊弄过去又多了几分难度。

        但此时秦菲元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只觉得心疼和愧疚，上前扶住罗奕书的肩膀，柔声说：“走吧，咱们回家。”

        罗奕书却摇摇头，不等秦菲元发问。她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笑容，握住秦菲元的手，平静地说：“今天我晕倒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餐，再加上看到了明星，有些惊喜，你不要担心。”

        秦菲元瞬间就反应过来，这话与其说是在向自己解释，不如说是专门讲给符峥听的。

        她低头看看罗奕书冰冷的手，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感情，抬头撑着笑容说：“没事了，咱们回家。”

        符峥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看出罗奕书的异样，但此刻不能深究。物业虽然已经将记者们驱散，却不能保证不再发生新的状况。

        早点让她离开这里，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我竟然有这么狂热的粉丝？”一个声音在符峥身后响起，罗奕书出门的时候，许焕避到了书房，待门关上后，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戏谑，送花接站的粉丝他都见过，一见面就晕倒的粉丝确实太夸张了。

        符峥没有接话。如果真有这么狂热的粉丝，那么借机炒一波热度倒是不错。阻止他这么做的是罗奕书的身份——

        他只需要安排许焕去拍奇幻剧，并不想让许焕生活在奇幻剧中。每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演员都会面临两种结果，要么大红大紫，要么声息全无。前者的概率是后者的万分之一。

        符峥不愿意冒这样的险，可是情势却变化得太快。

        还没等许焕解决完外卖，总监的电话已经打到了符峥的手机上。这位总监是符峥一入行就跟随的领导，对他的能力十分信任，只是现在韵沣正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不得不百般小心。

        “这个新闻必须压下来，或者换个方式爆。”

        总监甚至将底牌都透露给了符峥：“咱们公司要被收购了，这样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把负面新闻都压下去。”

        如此重大的事件，当然不会在没有敲定的时候公之于众，所以总监也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才敢和符峥含糊提起。

        “《蓝印周刊》的风格你也知道，无风还能掀起三尺浪呢。这次偏偏就让他们的记者拍到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的确，如果让新任老板看到许焕有大规模的黑料在网上铺开，很难说对方还愿不愿意继续向外推许焕。

        总监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不过还好我和他们主编有一点交情，争取到了一个缓冲机会，只要我们能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愿意帮助我们出一则澄清的新闻，”

        “前提是？”符峥可不是傻白甜，他知道光凭什么“交情”，《蓝印周刊》是不会同意上述方案的。

        总监干笑了两声，然后说：“我们可以提供一次许焕母亲的专访。”

        符峥沉默。

        总监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继续说：“这事不难，之前是许焕自己不肯向外界公布，现在他的母亲都自己出来接受媒体的提问了，显然是愿意给孩子铺路。《蓝印周刊》的开价很划算了。”

        符峥说：“我会转达给他。”在选剧这一类事情上，他可以做一个强势的经纪人，但关乎艺人家庭背景的曝光，他无法独断专行。

        总监笑了一声：“如果你不愿意和许焕谈，那我自己和他说也可以。”

        “范姐，多谢你。”符峥谢绝了总监的好意，如果连这点事还要上司出面，那他也不必继续在圈内混了。

        出乎意料，许焕听到《蓝印周刊》的要求，没有多么纠结，很快就答应了。他甚至还可以开玩笑：“那我们或许可以问问《蓝印周刊》，他们是不是已经替我编好了剧本？

        “我觉得‘知名男星私会女友，情到深处假送外卖’这个标题太耸动了，希望他们可以提供一个新的。”

        符峥不觉得好笑，但他知道在已经有其他媒体知晓事件的情况下，能够与掌握第一手资料的《蓝印周刊》达成协议是最好的结果。其他的媒体只知道今日在许焕的公寓发生了晕倒事件，其他情况并不明了，只要能讲一个完美的故事，那么就可以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了。

        《蓝印周刊》当然可以帮助他们编造一个完美的故事，但如此一来，许焕就等于又将一个新的把柄丢到了对方掌中。

        “这个故事，还是咱们自己来编写吧。”符峥摇摇头，否决了许焕的提议。

        许焕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的经纪人：“总不能说是遇到了粉丝吧。”他笑着说。

        符峥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今天确实是遇到了粉丝。”

        看来，他不得不帮助秦菲元和罗奕书把这部奇幻片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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