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儿贼

　　盛夏的夜晚总是显得非常潮湿而闷热，无论哪里都会有虫子飞来飞去，当关牧在潮湿中完成《开心消消乐》的初步设计，并且等到专科录取通知后，消失了两个月有余的关大龙和王美凤终于再次出现。

　　然后便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家庭会议。

　　“关牧，你已经十八岁了，也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有些事情，爸爸妈妈觉得可以跟你商量商量了。”王美凤很少用关牧这种称呼，这意味着，后面的话很重要，起码对于她本人来说很重要。

　　关牧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看了看关大龙。

　　“听你妈的，我都同意。”关大龙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这让关牧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却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照记忆推算，这个时间点，家里似乎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情啊。

　　奇怪。

　　紧接着，关牧就听到了让他大吃一惊的决定。

　　“我和关大龙决定离婚了。”王美凤很认真的说道，“就像你之前说的，你爸其实很厌烦我，我也很讨厌你爸，我俩在一起生活，没意思，憋屈，谁都不舒服。”

　　“这是我跟你妈一起做出的决定，要埋怨，就埋怨我们俩。”关大龙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关牧，你长大了，我听说你还谈了个女朋友，楼上那家的小妮子？我看了，学习很好，长得也漂亮，妈没意见，你愿意怎样都行。”王美凤少有的客气，却让关牧心头堵得难受。

　　没道理啊。

　　你们不应该离婚啊。

　　这不科学。

　　关牧左思右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穿越重生，改变了历史？

　　可尼玛怎么不往好的地方变，生生将自己改成了离异家庭？贼老天，玩呢！关牧脑壳里都浆糊了，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如果他俩离婚，那是不是意味着，也不会有那次车祸了？

　　这会不会是一次转机呢？

　　还有。

　　自己这对儿便宜老爹老娘，也确实没多大意思在一起了，谁都不快乐。

　　自己何必多纠缠呢？

　　做个人吧。

　　关牧自己开始劝诫自己，但话还是说不出口，屋子里只有王美凤一个人的唠叨，听着是离开前的嘱托，可怎么听怎么像是解脱前的释放。

　　“关牧，我跟关大龙这辈子也没攒下什么东西，只有这间房子还算值点钱。离婚了，我俩都没觉得错在对方，所以这房子得分，放心，有你一份儿。”王美凤从裤兜里掏出来三张银行卡。

　　“两室一厅的屋子，卖了100万，我觉得分不均，所以自己做主，只要是99万，这样咱们仨就能平均分了。”王美凤将其中一张银行卡推到关大龙跟前，又将另外一张推到关牧跟前，“一个人33万，公平公正。”

　　站起身。

　　王美凤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关牧，33万足够你上完大学了，毕业之后可以找工作，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你大学开学的日子是9月1日，我跟中介谈的交房日期是8月31日，你提前一天走吧。”

　　“我大概就不去送你了，十八岁，能自己找到学校吧？”

　　关牧点了点头。

　　关大龙咳嗽一声，看着像是要说话。

　　“老关，别为难，我自己能去，你该干嘛干嘛，不麻烦你。”关牧拍拍关大龙的肩膀，忽然就释然了。

　　“妈，找到下家了吗？”关牧很平静的问道，“您不用骗我，我不是小孩子，都懂，也都能接受，寻找幸福，不丢人。”

　　王美凤瞅着关牧的眼睛。

　　好半天之后。

　　微微点头。

　　“老关呢？”关牧又问了问关大龙。

　　“哼，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我都知道那狐狸精住哪儿！”王美凤用鼻孔冷哼了一声。

　　“这就没意思了啊，不兴人身攻击的，好聚好散。”关牧白了王美凤一眼，打了个圆场，“都是成年人，你俩肯定之前就扯离婚证了，那就是自由人。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没啥子狐狸精一说，能伺候老关就是好狐狸，精不精的不重要。”

　　“咳咳。”

　　正在喝茶水的关大龙，直接被关牧的话给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哎。”关牧一边伸手给关大龙拍背，一边抬头看了看王美凤，“妈，你也得当心点，男人都是王八蛋，老关虽然是挺操蛋的，可起码不姓王。以后遇见事儿，交上人都得多几个心眼儿，实在不行问问我俩，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家散了，我这儿子你们可不能也忘喽，我其实到无所谓，主要是觉得你们太亏，养了十几年，眼看着上架，直接扔掉可就血本无归了。”关牧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指不定哪天，你们儿子就富可敌国了，到那时候，要啥有啥，想咋作咋作，儿子都能给你们兜着，认真的，不骗人。”

　　王美凤呵呵笑了笑，看了关大龙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满满都是：“瞧瞧你的好儿子，跟你一个德行，就是爱吹牛，吹牛都不打草稿。”

　　“散了，散了，喝酒去了。”关大龙摆摆手，拿起桌上那张银行卡，塞到裤兜里就走了。

　　王美凤也跟着拿起一张，还没说话，关牧就一巴掌拍住银行卡：“打麻将可以，别输光了，也别把自己输进去。儿子现在还没有到富可敌国的程度，容儿子点时间，到时候，您爱怎么打怎么打。”

　　母子二人。

　　眼眸对着眼眸。

　　三秒钟之后，王美凤搓了搓手，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忍不住捏了捏关牧的脸颊，用了用力，又拍了拍。

　　盛夏的夜晚依旧是那么的潮湿，依旧是那么的闷热，吊灯周围的蚊虫肆意的飞舞，来来去去，完全无法捕捉痕迹。

　　人来人去。

　　家中只剩一人。

　　电脑散发着深蓝色的光，仿佛记忆的潮水黑洞，碎片展开。

　　“儿贼，老妈绝对不会相信那些谣言，你大学毕业可能都没机会早恋，老妈心里跟明镜似得，没钱的学渣是不会有女生喜欢的。”

　　“儿贼，老妈打麻将是因为以后可以出国给你买媳妇啊，一举两得！”

　　“儿贼，你跑得快，身体也好，不用坐车。”

　　“儿贼，生气就像是自己在喝毒药，你可千万不要指望老妈会跟着痛苦。”

　　“儿贼，你不该抢我的面。”

　　“儿贼，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儿贼，老妈去遛狗了，你到家之后不要偷吃厨房里的鸡腿。”

　　“儿贼，骗鬼呢，有本事来客厅当着我的面复习。”

　　“儿贼，你懂什么，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查到的，紫色内裤，寓意多好啊，紫定赢。”

　　“儿贼，让你马叔儿送你，马到成功。”

　　“儿贼，如果老妈真跟关大龙离婚了，你可千万别跟着我，老妈受不起，太累了。算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妈妈走，行不？”

　　“……”

　　‘儿贼’这俩字是王美凤对关牧最常用的称呼，以前关牧特烦她这么喊，跟叫魂儿似得，多难听啊。

　　我是你儿子。

　　不是贼。

　　现在呢，想让人这么喊，都没人喊了，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喊了，关牧趴到床上，大热天的，却用被子使劲蒙住了头：“这尼玛狗.操的社会！真特么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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