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月半

刚走到屋外走廊，他神情突然一变，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向空中，此时月亮已经变成血红色，十分邪魅。

        晴朗的夜空中，飘散着些许阴魂，这些阴魂已经没有了形体，只呈黑色烟雾状，看来都是邪灵。

        他步于庭中，双眸窥探着四周的异动。

        聚集在他上空的一缕缕阴魂越来越多，使他的庭院都显得更暗了些。

        此时的苏桃桃已是慌不择路，顺着院外的小路一直跑，回想起方才那个男人说‘压寨夫人’才恍然大悟，那个人不是妖而是人，怪不得符纸对他不起作用。

        逃了许久却仍是找不到出路，这个土匪窝究竟有多大？

        苏桃桃停在一个拐角处，四处张望，正瞧见不远处有两个大汉山贼，身体一抽，心念：不好。

        正准备转身，那两个山贼呵斥道：“谁？”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刀，朝苏桃桃方向追来。

        “哎，别别别，有话好说”苏桃桃连忙回道，双手朝前方举起，脚步微微向后退。

        就在这时，她听见“噹噹”的声响，放下手只见那两名山贼双手捂住脖颈，拼命挣扎，身前压着一团黑影。

        苏桃桃看着周围流窜的邪灵这才想起今天是中元节，俗称“鬼节”。可即便如此，这么多阴魂聚在此处绝不寻常。

        七月半可不是个好日子，自己怎么就没记起来，看来小鬼还是有些用的。

        不管怎样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小鬼那里才好。

        而出去的办法就在眼前这两个山贼身上了。

        苏桃桃看向他们，一脸奸笑：“不是要抓我吗？来来来给你抓”她从身前绕到他们身后伸手在他们脑袋上各敲了一记，又走到身前双臂交叠胸前。

        “救、救我”其中一个男子几经挣扎终于说出了口，在邪灵的压制下他几乎喘不过气，看着没有邪灵敢侵犯她便猜测她有些本事，于是开口求救。

        “救你们也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但有所求，万死不辞！也就是说，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知可好？”她认真的地看着眼前被邪灵压身的山贼，知道她的奸计马上就得逞了。

        “好，好”男子纷纷应答。

        苏桃桃嘴角上扬，抬起手伸向他们身上的邪灵，双眼微闭，张开五指微微晃动缓缓收回手臂。

        两名山贼身上的邪灵被拉开，他们猛地喘气，苏桃桃一合手，她控制的邪灵瞬间灰飞烟灭。

        等他们缓过来了才急忙半跪于地，双手相叠：“日后姑娘若有所求定当效犬马之劳！”

        苏桃桃听着这句话心中甚是高兴：“很好！起来吧”

        两名男子起身，他们认得她，她就是今日山寨劫来的新娘，人可不就是他们劫上来的。

        “赶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苏桃桃现在想的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虽会异术，但只凭她一人要对付这源源不断前来的邪灵，绝无可能，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为上计。

        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她自己能坚持多久都是未知数。

        “这…”男子神色为难，他们怎么敢擅自放走大当家的女人，但是这救命之恩又无以为报。

        苏桃桃看着他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一片飞窜的邪灵：“看来要以恶制恶了”

        “姑娘这边请”其中一男子瞬间对她的行为心领神会，连忙为她指路，而且如今这形式跟着她更安全。

        苏桃桃一阵奸笑，踏上了康庄大道。

        一路上遇到被邪灵压身的山贼都一一帮他们灭了身上的邪灵，只是他们被邪灵压身太久精气受损，邪灵一离身便昏死过去。

        绕了好久的路，终于到了正门，门口的山贼同样是邪灵缠身。

        苏桃桃走近伸出手正想帮他们，体内忽觉一股奇怪的暗流涌动，渐渐地头开始剧痛，她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指尖插入发中。

        身旁的两个山贼见状也十分害怕，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吓得撒腿就跑。

        她周身许多阴魂，都朝着她逃来的方向流窜。

        …

        方才的院落中，空中游魂四处飘荡，如黑雾一般时不时呈现骷髅的形态。

        数量渐多，房梁、屋顶、走廊…

        本来平平静静的地面，突然冒出樽樽形如人形骷骨的邪物，它们表面湿漉漉，皮肤松松垮垮，呈深灰蓝色，能看出骨骼的长势，面部没有五官，眼睛呈两个黑洞，周身散发着恶臭。

        凌渊双眉微拧，抬起手，凑近鼻下。

        忽然间，这些邪灵齐齐向凌渊猛冲过来。地面上那些散着恶臭的邪祟也摇摇晃晃徐徐向凌渊靠拢，它们僵硬的迈开步伐，一巅一巅地。

        但他依旧站在原地丝毫不动，镇定的看着四周的邪灵与这些连自己也没见过的邪祟之物。

        那些邪灵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向他攻来，眼看就要到跟前了。

        凌渊眼神一凝，双眉微向下压，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杀意。顿时，一股力量从他体内翻涌出来。

        瞬间，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四周的阴魂停留在空中，散布在他周身，有的离他只有咫尺之距。

        那些走姿极不协调的妖尸也是突然就停住了，细细一看却还在动。

        他双眸缓缓合上，然后猛然一睁，眼神凶狠，眼珠变成朱红色，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内而外翻涌而出，空中的邪灵和地上的邪祟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凌渊护法，好功力啊”一声脆朗的声音霍然响起。

        凌渊侧过身，抬头看去。

        只见一人身着紫色长衣，手中托着一颗泛着暗红光芒的珠子，站立于屋顶扬角处。

        长发顺肩而下，借着月光，脸上半明半暗。

        “你终于来了”凌渊合上眼又缓缓睁开看向屋顶扬角立人之处，眼神阴冷，毫不惊讶：“柏桑”

        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阴气甚重，他希望借此削弱凌渊，探查苍心的下落，做自己该做之事。

        “没想到他将噬魂珠都交给你了，看来他还真是宠幸你啊”凌渊虽惊讶，但还是不正经的接话，语气充满讥讽意味，眼神也露出鄙夷之色。

        “你！”柏桑听到凌渊如此话锋，很不舒服，又找不到话说，何况这噬魂珠本身就应该是他的何须那个人给。

        凌渊见他口吃词穷，心中甚悦。

        “凌渊，我知道你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可如今事已至此，你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顿了顿，继续道：“这至尊之位普天之下谁不想得，这人间的天下不都是能者称王，魔界有何不可，能者居之，天道也。”

        “既然是能者，还派你来做甚？”凌渊很是不屑。

        “若你迷途知返，交出苍心，以你的本事重当魔界护法丝毫不成问题，又何苦在此受罪？”

        他听了柏桑的回话话，眼神充满不屑与鄙夷，语气嘲讽，夹有些许怒意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赤焱的什么狗屁护法，我不稀罕。还有心儿，早在当年就已经形神俱灭了。他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还劳烦转告让他别瞎想了”说完便情不自禁的勾唇一笑。

        当初没能保护好心儿，差点让她形神俱灭，是他一辈子痛心的事。他在心儿弥留之际护住了她的元神，可惜却不知所踪。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柏桑厉声说道。

        “哦？”凌渊毫无惧色地调侃道：“你什何时候客气过？”

        柏桑头微微一侧，将噬魂珠浮于身前，双手放于颌下，手中若隐若现缓缓出现一支泛着银光的长箫，这箫似是虚无又确有其形。

        他缓缓吹出，箫声很诡异，周围弥漫着银光，向四周蔓延。

        发丝被风吹散，飘扬在身后，借着银光能看见他眼珠呈浅灰色，只有瞳孔呈黑色，显得十分妖异。

        四面八方又蹿出很多邪灵，数量较刚才只增不减，地面也冒出许多发着恶臭又面貌丑陋的邪祟。

        凌渊感受到来自柏桑的气息，腾跃而起，双臂伸展开，停驻在空中，宽大的衣袖在风中摇曳，额前的发丝随风摆动。

        他调动体内真气，在他四周形成与外相隔的屏障，所有向他飞来的阴魂在触碰到结界时都瞬间灰飞烟灭。

        柏桑将噬魂珠漂浮于他身前，箫声透过噬魂珠变得更有力道，消逝了凌渊的防御，将他束缚住。

        这时，邪灵纷纷向凌渊靠拢，逐渐将他困在其中。柏桑停止吹箫，银箫化作一缕烟雾渐渐褪去。

        “如何？”柏桑负手而立站在房檐边

        凌渊没有回答。

        “我劝你还是交出苍心，便既往不咎。现在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了”柏桑吹着耳边风。

        凌渊困在其中无法脱身，若不是那颗该死的噬魂珠他也不必如此被动。

        不愧是冥界至宝，只可惜这至宝也没能挽救得了当年的冥界。

        许久凌渊都是一副优哉游哉模样，丝毫不把眼前的麻烦放在心上，似乎料定除了困住他对方便拿他无可奈何。

        可惜他算错了。

        “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留情面！”

        他知道从这个人口中是没有办法套出任何线索，他早该知道的，多少年了他从未有过太大希望。

        柏桑两手将噬魂珠托起，噬魂珠散发着幽光在柏桑的施力下光芒更甚。

        困住凌渊的邪灵似乎有了变化，不再只是将其围困其中，而是在吞噬他的力量，他越是抵抗，这些邪灵吞噬力越强。

        片刻后凌渊额间便已因吃力而冒出细碎的汗珠，长时间这样只怕···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这些邪灵却突然全部散开，像是受到什么召唤都向同一个方向窜去，地上的妖尸也跟着朝那个方向移动。

        柏桑看着这些不受控制的邪灵，内心很疑惑：这些邪灵怎么可能逃脱噬魂珠的操控。

        即使在加强几分功力，这些邪灵依旧毫无反应。

        柏桑自然知道这些妖尸其实并不是他召唤而来，他也从没见过这些样貌丑陋，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邪物。

        让他感到更奇怪的是，这些邪物虽不是他召唤而来，但这些东西本事不大，可是他却控制不了，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操控他们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凌渊见这困局稍松，便冲破了噬魂珠的束缚，内心同样疑惑不已，但他关注的可不是这些不听使唤的邪物。

        柏桑将噬魂珠收好，顺着这些邪灵离开的方向追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这些邪物摆脱噬魂珠的操控。

        …

        苏桃桃此时十指紧抓地面，鲜红的血渐渐地从她指尖溢出。

        她面色惨白，表情十分痛苦，眉间闪现出若隐若现的图腾。她周身出现忽明忽暗流动的暗红烟云，散发着邪恶又阴冷的气息

        周围从地面冒出许多发着恶臭的不明邪物，都向着她，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她脖颈上戴的挂坠此刻闪烁着白色的光，弥散开来游走在她周身。

        她双眼猩红，眉间的图案忽明忽暗。

        突然，她起身后仰，双臂张开，眸中通红，一声狂吼响彻天际。

        一股强大的力量翻滚而出，所到之处皆如狂风掠过，景象残败，周围的邪灵与妖尸也消灭殆尽。

        苏桃桃周围裹着浓浓的白光，像是要将她与外界隔离一般，片刻她声音渐渐停息，周身的光晕也逐渐平息，额头上的印记也渐渐褪去，她只感觉很累，眼睛再也睁不开，整个人都像云一样轻飘飘的，仿佛不在人间。

        顺势倒下，眼睛缓缓合上，她恍惚看见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在向她走来，俯身蹲下。

        …

        此时的凌渊刚冲破噬魂珠的控制，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狂风便席卷而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正越过墙头的柏桑显然毫无准备，被这股力量推了好远，好不容易稳住，双手挡在身前，衣物被狂风吹得胡乱狂摆。

        随后狂风渐渐平息，四周环境同样变得有些破败，一片狼藉。

        院中荷花池中的荷花都已经成了残枝，走廊的锦帘悉数掉落，台阶下的盆景成了秃枝，房顶的瓦片吹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屋内再无半点星光，漆黑一片。

        他们心照不宣，化身来到方才苏桃桃所在之地。此刻该地景象残败，却空无一人。

        柏桑看了一眼凌渊，便消失在夜色中。

        凌渊仍站在原地，偏过头他看到地上有刚才那丫头衣服上的流苏。

        眼神变得深邃，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同时夹杂着深深地疑惑。

        凌渊内心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波动，这气息太熟悉了，他默想：心儿，你终于出现了。

        这个女人一定与心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个女人一定要尽快找到。

        毫无疑问，柏桑也察觉到了，看来今日果真是不虚此行。

        …

        四周昏暗，两旁是血红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幽暗的红光，今日这些花开的较往日繁茂了许多。

        中间是一条小道，通向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中央设有一个规模宏大的祭台。

        祭台分三层，三个方向皆有上去的阶梯，每到一层，阶梯便中断一次，继续通向上层。最上层是祭台的中心，最中间有三根银灰色的柱子，顶端弯曲相连，中间有一株血红的曼珠沙华，凌空而转，红的渗人。

        祭台边缘每个阶梯口旁都设有两个焰台，使整个祭台显得格外庄严。

        一男子立于祭台顶层，面向中间的曼珠沙华，眼神闪烁着光芒。

        身材修长，剑眉浓密，虽面部戴有遮去双眼与右脸的黑色面具，褐红的双眸深邃晦暗依旧让人捉摸不透；一袭黑衣，锈有金色图腾，衣边也是金线绣成，很是华丽，显得十分霸气。

        “魔尊”柏桑拱手称道，他看出今日这曼珠沙华与以往不同，内心燃气一股希望，他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是就要出现了？不管她如今身在何方，只要她还在，他就一定会找到她，之后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如何？”男子没有回头，仍旧看着眼前的曼珠沙华。

        “苍心下落已有眉目，今日在人界已感受到苍心的气息，虽并未见到其人，但只要盯着凌渊定能找到苍心元神附身之人”柏桑放下手回答道，今日他肯定也有所察觉。

        “如此甚好。”男子神色一悦。

        柏桑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在凌渊之前找到她，将她带来”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更多的是阴邪。

        “是”柏桑利朗应声到，可眼中却多了一丝异样。

        …

        “主人”一名一袭黑衣面裹黑色布巾，只显出一双如鹰般双眸的男子，出现在凌渊身后，向凌渊拱手称呼。

        “夙影，我要你去寻一个人。”凌渊转过身看着来人。

        “主人请吩咐！”黑衣男语气忠诚，头向下低。

        凌渊抬起手将手中的流苏交给夙影道：“切记暗中寻找，将她带到夜阑宫”

        “是”夙影接过凌渊手中的流苏，应声回道。渐渐隐退。

        “柏桑啊柏桑，你想黄雀在后，那我就只好将计就计亲自走一趟了”夙影走后，凌渊负手而立望着月色，唇角稍稍上倾，眸光变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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