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往昔事

一待边关攻破，以各地长期以往疏于懈怠的状态，邱林部必然长驱直下，江州陷入危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往事随风散，他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怀袖与怀家已经没有牵涉了，他也不必再隐藏自己的真心。他们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个繁华却不真实的地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怀袖大惊，眼眸中闪现出丝丝怒意。

        她是鲜少真正感到气愤的，但楚今安一番近乎疯狂的言论实在令她骇然不已。

        他们是南朝子民，是读过书识过礼的人，怎么能对家国大事毫无感触，不管不问。

        “你上次不是说，我有一位名唤颜朗的兄长不日会来江州，到时兄妹相见自有一番分较。”怀袖敛眸，声音明显冷淡。

        事从缓急轻重，何况她与楚今安毫无关系，对方的一番话实在莫名其妙。

        楚今安掩去眸底一抹烦躁，“正是因为我清楚所有事，所以才做此决定。至于与颜朗见面一事，你若执意如此，我陪你等到那时再离开便是。”

        与颜朗见面，也是为了佐证怀袖的身世，怀袖最后肯定是要前往姚州的。只是从这些日子来看，莫致之是决然不会对婚约罢手，若是怀袖一定要见过颜朗后走，他便设法将这婚约解除。

        怀袖眉尖不展，面容冷寂，“你既然知道所有的事，为何不直言相告。”

        楚今安身在御城司，了解的事情远远超过自己。但他疏离于事外，对于发生的一切事都毫不在意。

        娇弱的女孩面容镇静，周身俱是不容改变的坚定，楚今安眼神复杂，犹豫一霎后决定和盘托出。

        “江憬与信远侯之间是不死不休的，你即便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楚今安冷言道：“信远侯虽未通敌，但谋逆之心早已昭然，莫致之就是推动谋逆的最大助力，你难道要等到东窗事发之后才能醒悟吗？”

        御城司的耳目从宫中到各家各府，信远侯和莫致之每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太清楚不过。

        怀袖脸色转白，夹杂着热浪的夏风袭来，心底没由来的冷了大半。

        楚今安扶住险些倒地的女孩，微一叹息，“莫致之在你面前所言所行，全部都是骗你的。”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边关忧患，莫致之那般不堪的人，真的会关心？

        “他没有欺骗我的理由。”怀袖慢慢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楚今安，“倒是你，分明知道全部真相，但不管是我家中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你一直都是闭口不谈。”

        她若是曾经的怀袖，对于莫致之尚有几分利用价值。而今她孑然一身，莫致之若真的存了谋逆的念想，何以要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莫致之前昔所做所行，皆是为了还政于天子，怎么可能助信远侯谋逆。

        楚今安哑然，他无法向怀袖说出其他男子的钟情和执念，冷下脸，眸光凝肃，“你确定想知道怀家的事情吗？”

        向怀袖说出的，不单单是怀家的事，更是自己许多年来深埋于心的仇恨。不过好在，所有的痛苦已经过去。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然后我们一道离开。”楚今安平静而认真。

        离开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重新找回属于他们的时光。

        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近在迟尺，却被反复提出的荒唐理由阻拦，怀袖冷着脸，“你在威胁我。”

        楚今安失笑，分明是娇弱的女孩，却莫名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力量，令他心甘情愿讲出对方想要知晓的往事。

        “很多年前，白衣出身的怀晋娶了自小认识的寒烟为妻，以军功进入朝堂的他，很快被外界的浮华和自身的卑微所击溃，为了成为所谓的人上人，怀晋雪天将即将临盆的寒烟遗弃在郊野，娶了高门贵女宋氏。”

        楚今安眺望远处，青黛山峦连绵不绝，薄薄的云雾萦绕期间，似皑皑白雪。

        怀袖瞳孔剧烈震动，寒烟姑姑亲和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重现眼前，双亲的面容似一柄利刃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说不出的痛直抵心底。

        楚今安淡看怀袖，眼底划过一抹疼惜，“还要继续听吗？”

        “听。”怀袖惊于自己毫不思索的回答，短短一个字，自己的声音为何变得如何陌生。顾不上多想，与楚今安对视。

        “呵。”楚今安绽出一抹笑，细细审视着怀袖面容，他突然发现，怀袖比自己所想更坚强。

        换做寻常一些的闺阁女子，得知养育自己多年的双亲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他人性命，恐怕早已是呆若木鸡，甚至痛哭流涕了。

        “寒烟被师兄楚浔所救，为了刚刚出世的孩子，寒烟决定忘记凉薄无情的怀晋，与楚浔远行江州，默默生活。”

        说起温暖如春风的父亲，楚今安漾起一抹淡笑。

        “楚浔琴艺天下闻名，与寒烟自此授徒课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奈何命运就是如此奇特，在朝堂之上风生水起的怀晋被任命为知州，携妻女来到江州。”楚今安唇边的笑容一固，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宋氏偶然得见寒烟，惊她还活在人世，以幼子性命相威胁，逼寒烟自毁容貌，断绝她再与怀晋相见的可能。”

        “你说什么……”

        心被利刃割裂开来，重重一击后甚至无法再呼吸。杏眸中不断有泪水流出，怀袖颤抖的无法再继续说话。

        她的母亲宋氏，那个对她关怀备至，慈爱祥和的母亲，竟然比在青鸾阁中听到的还要冷血。

        指尖划过眼角，动作温柔而细腻，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楚今安眸起爱怜，凝看着一动不动的怀袖，轻轻拍了拍她后，继续平静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不是你的及笄大礼，而是在城南寺庙。”

        明艳夺目的女孩，似珠玉般将周围一切都衬得黯淡无光，心无城府的笑声比山泉还要悦耳，见到她的人无不夸耀称赞。

        “我那时已经知晓身世，看到你本该心生厌恶，可笑的是，我竟然一点也恨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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