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雪宴

“属下记得。”楚今安面容如常。

        他无惧于江憬，更不屑于江憬试探人心，他只要做成他的事情。

        楚今安的回答简洁干脆，江憬略感恍惚，眼前的年轻男子是他一手栽培，他深谙对方性情。

        不露水之深浅，出手狠辣决绝，在他身上，很难寻出人间烟火气。

        江憬暗嘲，此次真的是被怀衫匹夫拿捏到了把柄，竟令他昏智于此。

        楚今安若真的得知当年云龙笺的秘密，怎么可能甘心这么多年来居于人下。换做是他，早利用此事位列人臣之首了。

        “你所言之事与本呈顾虑的是一回事，”江憬神色微缓，慢条斯理道：“韩冲多半邀买怀衫，否则不可能畅通无阻。依本呈看，一面派人手查访韩冲，一面趁此机会探怀衫究竟。”

        江憬说着，枯瘦的手指敲了敲请柬。

        楚今安微一垂眸，似有所感地说道：“韩冲易访，怀衫难查，若是按照常理行事，恐怕又要无功而返。”

        楚今安婉言说出前端教训，江憬何愁不知。怀衫老奸巨猾难以对付，若是真如信中所言，这匹夫手中握有云龙笺亲笔，一旦御城司有明显动作，他势必不会罢休。到是闹得不好收场，还如何图谋日后。

        “今安有何良策？”江憬一筹莫展地问道。

        楚今安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冷光，克制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平静如斯，“依属下看，不如斩草除根。”

        从孩提时期在窗外听到双亲对话的那一刻算起，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江憬眉头皱起，面上恍过一丝疑虑，“这样一来，会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斩草除根是一劳永逸的良计，只是他与怀衫有隙是许多人都看在眼中的，不好引火烧身。

        楚今安唇边牵起一抹淡嘲，“大人忘了御城司是做什么的了，不说此等小事只是末节，只言冬日风劲草枯，偶然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属平常。”

        江憬身形一震，些许钦佩地看了看烛光下面容冷漠的年轻男子，他果然没有看错，假以时日，楚今安必然卓尔不群。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会站在更高的位置，什么怀衫、什么云龙笺，不过都是消散在空中的烟尘而已。

        新炉煮茶，桐绿槿尤燃。

        节令小雪，怀府众人比平时起得更早些，今日要宴请宾客，府中上下皆焕然一新。

        花厅内三三两两坐着各家的夫人小姐，及至怀袖到时，碰巧在门口遇到了艳服而来的盛婉淑。

        “怀袖妹妹，你们府上可真漂亮啊，若不是丫鬟领着，我都要转昏头了。”盛婉淑惊喜地快步走到怀袖面上，私心里比较着自己一身新作冬装和怀袖所穿哪个更好。

        她从前也听说过怀家富贵，只是没想到，单是这前院的景致和楼台水榭，就足够让她目不暇接了。

        紧随其后而来的江如棉听到盛婉淑又出口些没见识的“高谈阔论”，掩帕轻咳，十分瞧不起的看了看盛婉淑。

        “外面寒凉，大家进去坐吧。”怀袖客气一笑，将来客请入室内。

        众人除去斗篷，纷纷来到暖和的内间坐下，丫鬟们端上茶点，盛婉淑见点心精致，瞬间眼冒金光。

        “婉淑姐姐好胃口，午饭一道入炉羊、一道间笋鹅、还有一道盐酒腰花尽入你腹，”江晚乔轻笑，阴阳怪气地嘲讽道：“这还不算上油炸鱼脍，白蟹辣羹等十几味辅菜，此刻眼见着这些点心又瞬间空了盘子，最有口福之人也莫过于此了。”

        盛婉淑吃的有点噎住，灌了一大口茶方觉舒服了一些，怀府的点心做的好吃能怪她嘛！

        今日在酒楼中遇到江家姐妹，为了与江如棉关系更进一层，这才请了她们二人一起用饭。虽然讨厌江晚乔，但也不想计较这么多，眼下被无故嘲笑，盛婉淑顿觉不满。

        只是刚想回怼几句，怀袖见屋内气氛不佳，略一思忖后道：“今日请了青鸾阁的人来，大家若是觉得闷坐无趣，不如去园中听曲。”

        众人一听有青鸾阁的人来，不再关注江晚乔和盛婉淑之间的龌龊，纷纷起身出了里间。

        花厅内事态平息，怀袖命跟随自己的丫鬟们先行去园中布置安排，自己则沿着竹林小径取道去父亲书房。

        与楚今安见面后她总感到隐隐不安，偏又从对方口中无从得知任何事，思来想去，也只有借这此刻父亲招待宾客时，去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修篁翠郁，影随人动，怀袖穿过竹林，忽听水榭旁传来一阵吵嚷声，遂停住脚步。

        “你们怎么走路的，这是上好的兔毫天目盏，是我们夫人命人专程从吉州买来给老爷用的，这下全碎了。”丫鬟看着一地的碎瓷片，气呼呼地高声叫骂。

        “我们……我们拿着东西，是你不看路，直戳戳的走过来的。”纵然不理亏，流萤说起话来还是气短。

        丫鬟冷哼一声，将怀抱琵琶的流萤狠狠推搡了一把，幸而有寒烟将流萤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寒烟暗中轻轻拉了拉流萤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耽误时间先走，流萤心感自己无错又急着去园中，不屑地看了丫鬟一眼，不顾对方叫嚷便离开了。

        “这位姑娘，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寒烟心感懊悔，说的十分理亏，若非她一意孤行要来怀家，兴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不如姑娘你说个数，我照价赔给你。”

        “赔？”丫鬟气得眼冒金星，“你们赔得……”

        “不要再说了，把这里收拾好后，换一套茶具便是。”怀袖走了过来，“宴席之日没有必要为一点小事吵闹。”

        丫鬟咬着唇，纵然心中不平，还是乖乖地按照吩咐行事。

        “今日人多忙乱，家中的人一时失口多言几句，请不要见怪。”怀袖话语诚挚，自家这一边不对，哪里有诬赖旁人的道理。

        寒烟见怀袖气质不俗，又帮忙解围，于是越发客气，“这位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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