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心疼

“所以，殿下，请不要轻贱自己！”

        ……虞止靠在温泉边上，大半身子浸在热水里，闭着眼睛，脑海里一直回响起傅暄认真的话语。

        虞止闭眼苦笑，谁想轻贱自己呢？

        如果可以，他一定选择死在那年秋天！

        “殿下？”傅暄见仅有一扇屏风之隔的虞止没有动静，唤了几声也没见他回应，便从自己这边移向虞止那边，入眼便是虞止倚靠在泉壁上，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

        傅暄不由得轻笑，其实他挺佩服虞止的一点就是：虞止看起来软弱，实际上他内心坚强，颇有一种随遇而安的超凡脱俗！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在这种境遇下还能保持自己的心性？

        傅暄看着虞止想着这些，随后往虞止身后看了看，发现他身后没有人，十全、十美都不在他身边伺候？

        傅暄皱眉，这样睡着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呢？

        旋即又轻轻叹气，身边的小厮侍女这样不理事，虞止能平安长大也是奇迹！

        “殿下，醒醒？”傅暄轻轻拍了拍虞止的脸颊，虞止半梦半醒的眯着眼睛看了看傅暄，伸手抓住傅暄拍自己脸的手，喃喃道：“别吵我！”

        猫似的声音，低低的，带有撒娇意味！

        傅暄气息一窒……

        “殿下，温泉泡久了不好，我叫十全进来伺候你更衣？”傅暄想起身出水面，发现虞止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

        “殿下？殿下？”

        虞止打了场马球，又伤心了一阵，挺累的，睡的有一些沉。

        傅暄见状，心底叹气：罢了，自己当一回小厮，伺候太子殿下更衣吧！

        傅暄用另外一只手摸索着越过虞止的后背，让虞止靠近自己怀里。

        “嗯？”

        傅暄低头发现虞止正仰着头，被温泉水打湿的眼眸水灵灵的。

        虞止像是被人打扰了美梦一样，看着傅暄，他半眯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不满！

        傅暄：要命了，殿下！

        “殿下，我伺候你更衣吧，子木他们早泡完了，想必晚宴准备的差不多了！”

        傅暄说着挣开被虞止抓住的手，往虞止膝盖处一捞，把虞止整个人都捞进怀里，带进更衣的地方。

        十全守在这里，看见自家殿下被人抱了过来，马上迎了上去，傅暄看也没看十全，把虞止放到碳火边上，捞过浴帕给虞止裹上。

        傅暄在另外一边的屏风后面，快速换好自己的衣物之后，对十全说道：“把你们殿下的衣物拿过来！”

        傅暄接过十全递过来的衣物，刚想给虞止更衣，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虞止，便被虞止躲开了。

        傅暄探究似的去看虞止的脸，发现虞止脸色涨红，双手死死攥住胸前的浴帕，虞止没看他，只是低声说道：“我自己来！”

        傅暄默了默，把衣物递给他，却见他没有动静，依旧低着头！

        “傅少爷，我们出去等吧？”十全试探性的开口说着，便往屏风外面走。

        傅暄更沉默了，他以为的美人娇生惯养，实际上的美人自力更生？

        傅暄心里叹气，抬脚慢慢的往外走。

        虞止见他们往外走了，才快速的拿过衣物要自己更衣。

        傅暄在走到屏风处时，快速转头往虞止那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傅暄心底一疼，刚刚抱虞止出温泉并没有发现不妥，想必是他的贴身衣物都是深色的，看不出来。

        不曾想，虞止后背竟是布满了错杂的、大大小小的疤痕……

        有人打过他？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啊？

        十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瞅了瞅傅暄，觉得傅少爷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但是直觉告诉十全，傅少爷有一点生气！

        十全忐忑不安，傅少爷该不会对自家殿下图谋不轨、被殿下拒绝了要报复吧？

        “傅傅少爷，我们、我们殿下……”十全断断续续的开口，傅暄带有肃杀之气的眼神往他身上一看，十全差点跪了下来。

        傅少爷不愧是战场杀过敌人的。

        傅暄见此，凝了凝神，收回情绪，语调轻松的问：“你们殿下怎么了？”

        “我们殿下不喜欢我们贴身伺候，以前贴身伺候殿下的……没了之后，殿下就不用我们贴身伺候了！”

        傅暄没明白什么没了？刚想问，虞止已经整理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傅暄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转身对虞止说道：“殿下，我们去园里吧，别让他们久等了，不然行知又要嚷嚷着罚我喝酒！”

        虞止神色淡定的点头。

        等虞止来到园里时发现除了白日里打马球的，又多了几个新面孔，正和行知他们在赏画！

        傅暄指着旁边紫色衣服的男子说道：“这是丞相家的三子顾玉珏，他上头有两个嫡哥哥压一头，所以他不走仕途，在经商，丞相为此还气的要把他逐出家门！”

        虞止觉得奇怪，“姓顾？”

        丞相不是姓谢吗？

        傅暄沉默了一下才说：“玉珏是随母姓吧！”

        虞止没再说什么。

        夏行知眼尖，看见虞止和傅暄，大嗓门的朝他俩喊道：“殿下，云清，快来看看这幅画，玉珏非要和我争执，你们过来评评理！”

        “你叫人也没用，子木都赞同了我！”顾玉珏不服气，回头看见虞止，便朝虞止作了作揖。

        然后把画轴一卷，收了起来，“不给你看了，我要把这画送给殿下！”言罢，便把画递给虞止，虞止还没有伸手，傅暄便接过画，拿给十全，然后说道：“玉珏拿出来的画都是值钱的，不要白不要，是吧，殿下！”

        傅暄说着还朝虞止抛了抛媚眼！

        虞止：“……”

        虞止觉得，这些贵公子有一点颠覆他的认知！

        都有一点不着调？虞止想着又觉得羡慕起他们来！

        “云清还是喜欢占人便宜啊！”韩子木哈哈一笑，招呼大家落座。

        未了，让人开始摆席，一道道美酒佳肴上桌，搭的台子上，霓裳羽衣两位姑娘一歌一舞，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傅暄挨着虞止坐，目光总会往虞止身上探究，虞止仿佛没有察觉，只顾着吃十全给布的菜肴。

        十美把画放在休息的地方，又端了个玉皿，到虞止身边，便把里面的汤药倒在碗里，递给虞止。

        傅暄清清楚楚的发现虞止脸上闪过不想喝的表情，随即还是咬牙一口饮尽！

        傅暄暗暗发笑，旋即又皱眉，明明不想喝，但又什么也不说，自己忍下了一切。

        这个认知让傅暄心里有些烦躁，更有一点心疼！

        “殿下，不要饮酒！”十美提醒道！

        “放心，他们若敬殿下酒，有我挡回去，灌不着你家殿下！”傅暄说着邀功似的凑过去看着虞止笑道，“殿下想好要我怎么唤你了吗？”

        “……孤觉得你唤殿下就挺好的！”虞止淡淡的说完，便指了指桌子上的童子鸡，傅暄刚想去夹，十全已经帮虞止夹了好几块放到碗里了。

        傅暄默默的夹了一块，放到自己碗里默默的吃了，想着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脸上显示出不开心的神色来！

        虞止吃着东西，嘴角若有若无的上扬，整个人都变得愉悦起来！

        傅暄察觉到美人的心情变好，也无声笑了起来！

        这边气氛温暖，夏行知他们那边气氛就不对了，闹哄哄的，一堆人说好了要灌醉傅暄。

        因为顾玉珏的挑衅，夏行知气的要炸，全然忘记了傅暄。

        他们还有旁边一堆起哄的，都在看热闹，台上的歌舞也不欣赏了，直接干起酒架。

        要不是韩子木有意无意帮着夏行知挡一挡，夏行知早就不省人事了。

        一群人喝高了，也不管身份，更不顾礼仪，东倒西歪，你拉我扯的，好不热闹！

        “玉珏是生意场上的，行知还是嫩了些！”傅暄幸灾乐祸的说道，全然不想提，要不是行知，被这帮人灌酒的就是他了！

        虞止问他：“那你和顾玉珏比，如何？”

        “自然是我……”傅暄话音未落。

        便见那边的夏行知已经睡倒在韩子木怀里了，而罪魁祸首顾玉珏已经端了酒杯一本正经的走到虞止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殿下，我姓顾，殿下可以唤我的字，玉珏！”

        虞止：“……”很好，自从遇见傅暄之后，来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厚脸皮！

        傅暄黑脸：“玉珏兄，殿下不能喝酒！”

        顾玉珏理所当然：“我知道啊！”

        傅暄：“来，我跟你喝！”

        顾玉珏：“但是我不想喝酒！我只想跟殿下赏月，聊聊诗词歌赋！”

        傅暄被噎住了：“……”

        坐他们两个中间的虞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十全在旁边瑟瑟发抖，殿下的人缘这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虞止无视掉左右两边不对付的视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嘴角，然后起身对韩子木说道：“今日多谢韩少爷盛情款待，改日有空孤请韩少和夏少再聚！”

        韩子木推了推怀里夏行知的脑袋，想起身，发现夏行知死死的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无奈朝虞止作揖赔罪：“殿下多礼，今日招待不周，还要殿下见谅了，殿下的马车可备好了？用不用我唤侍卫护送殿下回府？”

        虞止道：“没事，孤带了侍卫！”

        虞止说完，也没提改日再聚的事了，转身便走！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一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顾玉珏见状，起身对虞止行礼道：“殿下，改日我去府上拜访殿下，请殿下不要闭门不见哦！”

        虞止没应下是见还是不见，转身走了！

        傅暄追了上去：“殿下，明日请你吃京都美食啊？”

        “殿下，那说好了啊，你下朝我去接你啊！”

        “殿下，你带了多少侍卫？我送你回去吧？”

        ……

        人都走远了，还能听见傅暄絮絮叨叨的声音。

        顾玉珏“噗~”的笑出声，转身在韩子木旁边坐下，用食指对着夏行知的脑门戳了戳！被韩子木拍开了他的手！

        顾玉珏问：“云清怎么想的？”

        韩子木道：“你又怎么个想法？”

        顾玉珏理直气壮：“受人所托啊！”

        韩子木：“你受人所托，那云清可能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顾玉珏比了个手势，表示赞同，“殿下确实……非常俊美，再养养就更好看了！”

        韩子木没做声，心想：那得看谁养了，毕竟，按上头那架势，殿下能平安长到行冠礼也是不容易的，虽然有吴王护，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吴王护不了他一世！

        顾玉珏突然凑到韩子木耳边，低声道：“要我说，吴王这一招挺好的，但我怕云清这样亲近殿下，反而误事，你说，要不要提醒云清？”

        韩子木闻言诧异的挑眉，盯着顾玉珏看了一会，又低头看了看夏行知，许久都没说话！

        的确，吴王态度强硬，非要立殿下为太子，不立殿下为太子就有要造反的架势，此举虽然冒险，但康帝疑心吴王不是一天两天了，吴王以此做要挟，让康帝觉得虞止是吴王的软肋，虽然立虞止为太子，可是虞止无实权无人脉。

        如今虽然出了宫，但也在康帝眼皮子底下，康帝自然觉得自己掌控全局了。

        而且此举既让康帝抓住了吴王软肋，又保得虞止暂时平安，一举两得！

        至于云清……确实是个变数！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要考虑的，康帝还还算年轻，皇子也多，眼下三殿下得宠，谁能保证之后没有其他皇子得宠呢？

        而且太子殿下挺聪明，只是被逼的软弱而已！真要给他时间，或许……

        所以说，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会是谁，没有人说得准！

        韩子木叹气：“云清心里有数的，我们管好自己吧，你做生意小心些，不要阴沟里翻船！”

        顾玉珏看向他腰间睡的死死的夏行知说：“放心吧，比起我翻船，我估摸着行知要挨打的可能性大一点！”

        韩子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伸手把睡的香香的夏行知揽了揽，怕他冷着！

        傅府，傅暄回房又沐了浴，穿着里衣，披了个外袍，站在自己卧房的窗下，双手背在身后。

        傅良回来的时候看见傅暄还没有睡下，便穿过小径，来到走廊下，面对傅暄站定。

        夜色朦胧，傅良看不清半个身子被屋内黑暗遮住的傅暄是什么表情，纠结了半晌要不要出声，怕打扰傅暄想事情！

        傅暄将傅良的纠结看的一清二楚，出声询问道：“殿下安全到府了？”

        虞止说带了侍卫，没让他送，他并不放心虞止身边那帮人，便让傅良悄悄跟着，以免出岔子！

        傅良直接语出惊人：“殿下遇刺了！”

        傅暄：“？”

        “怎么回事？”傅暄说着便翻身越出窗户三步并作两步往院子外走！

        傅良赶紧道：“你别急呀，殿下没受伤，安全到府了！”

        他服了呀，小将军最近怎么都毛毛躁躁的？

        傅暄停住脚步看向傅良：“……”

        要不是这人是爹爹派到他身边伺候他，跟他一起长大的，他刚刚非得过去抽他一顿。

        傅良察觉到小将军看他的眼神不对，赶紧补充道：“刚离开别园没多久，就有人跟着殿下的马车。殿下的马车刚经过一个巷子，有一点黑，就有十来个蒙面人冲上来，幸好殿下带了侍卫，我也帮着解决了几个，另外有人见势不妙就跑了，殿下没受伤！”

        傅良顿了顿，纠结要不要说！

        傅暄拧眉，气势冲冲的往傅良身边去！

        傅良赶紧躲，边躲边说：“小将军，你别急啊，我就说，就是殿下的反应很奇怪，我问殿下要不要报给京都府衙，殿下只吩咐侍卫说回府，其他不用管，会有人毁尸灭迹的。我本来想留下来看谁毁尸灭迹，但是又担心殿下再遇刺，于是我把殿下送到府之后，再回巷子，巷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傅暄：“……”

        傅良：“小将军？”

        傅暄没说话，虞止有这反应，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了。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这些危险。

        傅暄眯着眼睛望向太子府的方向……

        傅良摸不准傅暄在想什么，正考虑要不要回房时，傅暄突然说：“来，我们去演武场吧！”

        月色下，傅小将军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傅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卧槽，他突然懂了南疆将士为什么害怕小将军了。小将军这个表情，代表了有人要倒霉了，现在那个要倒霉的人肯定是自己。

        傅良想逃，又逃不掉，只能哭唧唧跟着傅暄去了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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