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已修）

午意阑珊，风中温煦渐零渐散，冬日的寒爪撕裂耀阳烁光腾起刺骨狰狞，厉风缀上冰刃梭梭的扎在皮肤上。

        凌霄殿内八柱游龙架起重阁斗拱，雕柱之上腾龙欲飞，芒金点其目，脂玉砌其身，步入殿堂的一百零八级台阶更是倾莽而来，几欲独凌上空，比肩赤乌。

        每上踏一级玉阶，季竹积压在心中濛濛阴暗深处如同困兽一般的恨意便累叠而上一分。

        因此，凌霄殿外伺候的太监宫女大多能经常看见皇帝急于召见的亲卫大阁领季竹却在一百零七级台阶处驻足许久。

        宫女太监私下议论过，许是因为大阁领所要面圣之事都非常急要，所以必须组织妥善言语，方便圣听。

        可季竹身如玉树，冷傲孤俊的立于台下，所站之处冷意寒烟寥寥笼罩，剑眉星目之中眸光自带寒凉，这般谪仙模样，怎会凛惧圣威，趋伏权位。

        苦于得不出结论，后来这个话题便不了了之，而今太监宫女大多已经习惯此状，再不以为稀罕事，每次就静静的瞧着便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宽袖里，季竹握紧拳头，将指甲镶入掌肉，利甲破入掌皮，深入血肉挑起模糊血丝，温热的血液沁沁而出，刺芒芒的疼痛感愉悦的跳跃入全身血液，涛浪骇天的狠意方才从胸腔里慢慢淡退。

        他擦拭干净掌中残血，拾步而上，踏上最后一级阶，颜色便恢复平静。

        入了凌霄阁的大殿，季竹抬眼看向高坐于金銮宝座上之人，冰塑的脸没有一丝波澜。

        “皇上，萧寺卿似乎查上落霞阁，臣不知如何处理。”季竹跪的高贵雅致，似乎比站着更令人胆颤。

        “不愧是定伯侯的独子，果真是年少胆大。”陈景雍语气略显玩笑，仿佛长辈调谑晚辈，其实不过像是只炎炎夏日里游窜出的毒蛇，皮热血冷。

        见皇帝如此言语，太监大总管刘然心领神会，笑的眯眼言道，“少年人总爱鲜衣怒马，萧寺卿也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给圣上瞧瞧，好证明自己没有辜负圣上厚爱。”

        陈景雍显然是十分满意刘然的这句话，高兴的点着头，帝冠流朱散乱相击，“不知者无罪，毕竟萧爱卿不知道这落霞阁是朕安插在洛城的眼线。”

        季竹寒眸冷的深沉，语气也似冷似淡，“皇上圣明。”

        陈景雍起身离开金銮座，踏着碾压之意的步伐迈下台阶，走到季竹身侧，“还要劳烦大阁领替朕跑一趟，宣萧爱卿进宫，朕要当面和他说明其中利害。”

        “臣这就去大理寺，将萧寺卿宣入宫中。”

        踏出凌霄殿，季竹站在台阶上，俯瞰宫中这入目金黄，恍然想到华阴山漫山的红雪，红的瞎眼，红的钻心，跟随父亲南征北战的将士一动不动的俯在雪里，任由他们满腔热血被凉薄入骨的寒雪冷彻，耳边依稀响起副将的哀嚎:“将军，皇上没有派援兵，我们回不去了。”

        十年前的今日，自己家破人亡，而罪魁祸首却踏着南疆夙州二十万将士的鲜血坐上皇位，南境大将军穆历阳更是出卖手下将士高坐彭亲王之位，季竹一身玄衣，尽染恨意。

        季竹整理好情绪，骑马往大理寺方向而去，尘土轻扬，余留一地喧嚣。

        日斜而下，萧慕尘一袭玄色柔丝缎玉麒服端坐正堂之内，衣摆上星星散散点缀着云纹祥章。

        听完萧慕尘的计划，柳清然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萧慕尘看着满眼闪亮的柳清然，眉梢挂上丝丝安慰，这下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

        萧慕尘目光晦暗的投向远方，似玉无瑕的脸上希冀似明似灭，竹节一般的玉指轻扣案桌。

        以国为盘，执民为子，这不过是权贵者凌驾于生命之上，用来粉饰太平的借口，他萧慕尘不需要。

        大理寺外马蹄急促骤停，汗血宝马扬头长嘶，打破长巷夙穆沉静，嘶鸣而至，再往下听便是婉转清澈如同山间清流，一蹄一响。

        季竹长腿一扫，从马上飞跃而下，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抬眸看着大理寺圣上亲提的牌匾，心里冉起一丝不屑。

        京都地界上，人人都知定伯侯家的公子与世无双，加之一身探案绝学，十五岁速破奇案便年少成名，初入朝堂而担寺正，不过半载就进封为大理寺卿，位列三品高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可他季竹同为将门之后，却要改名换姓，忍辱偷生，当这昏君的一条走狗，圣意指向哪？他便要咬到哪！谈到圣上亲卫，哪个不是如临大敌，表面尊敬十分，实则背地里不知吐过多少脏秽唾沫。

        季竹踏入六扇长门，走过八字影屏，与坐在正堂上的萧慕尘远远对视。

        两人并非初次见面，但若要论起面对面，那便是眼前这一次。

        曾几多次，季竹看着少年风气的萧慕尘，心里满是艳羡。

        萧慕尘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是特意在等待他的到来。

        待走近正堂，季竹减去脸上寒气，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萧寺卿，圣上有要事找你。”

        “劳烦季阁领百忙之中，亲自前来传话，我这就去换上官服进宫面见圣上。”萧慕尘高出季竹半个头，虽年少季竹几岁，可气势上却是丝毫不逊，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毫无不及。

        萧慕尘换上紫袍官服，一路策马，很快便步入凌霄阁内。

        陈景雍批奏着朝折，面色不愠，听见动静，抬头看去，萧慕尘已站立在大殿之中。

        “慕尘，你来啦！”陈景雍放下朝折，目光看向萧慕尘。

        “臣萧慕尘拜见圣上。”萧慕尘跪拜在殿堂下，腰弯如低柏。

        陈景雍摆了摆手，“起来吧！”

        “不知圣上召臣来所为何事？”萧慕尘已是心知肚明，可他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景雍笑了笑，“朕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慕尘在查案时，不要轻易动落霞阁，那是朕安插在京都高官贵族中的眼线。”

        “此案事关燕云十六州安定，恕臣不能听从旨意。”萧慕尘态度强硬，气的陈景雍想怒摔奏章。

        殿内气流凝滞，刘然在一旁看似调和，实则煽风点火的说道，“皇上，萧寺卿也是急于查破布防图失窃案，这才忤逆圣意，抗旨不尊。”

        萧慕尘抬眸冷冷的看着刘然，“刘总管真厉害，三言两语便把我定位抗旨不遵，忤逆圣意，这两重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是奴才失言了。”刘然自扇巴掌，笑眯眯的迎合萧慕尘。

        陈景雍见刘然至诚至肯，于心不忍的说道，“朕知道你是好意。”

        刘然见皇上被讨好，自认为对得起自己脸上挨的几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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