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打虎

　　一点曙光刺破夜幕，光明渐渐占据了整个村落。虎山村祠堂前，石块铺成的路面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众人似乎是一夜未眠，却不知疲倦。
　　阳光透过人群，照在了一个庞然大物上，此刻它睁开了眼，吼出了它百兽之王的骄傲，穿透心扉的嘶吼，欲将周围村民五脏六腑震裂，可惜这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还撕开了钝器造成的伤口，四下蔓延的血腥味笼罩着祠堂。
　　如今的大虫已经无力起身，趴在地上，怒视前方，龇牙咧嘴，仿佛在不甘地述说威风凛凛的过去。
　　“乡亲们，所幸昨夜有赵捕头镇守，才将夜袭的大虫一举拿下，永除后患，接下来，请赵捕头。”村长慷慨激昂地说话，将村民内心的热情点燃。
　　自从端了大虫的窝，就有年长的老人劝大家早做防备，大虫报复心极强，在窝里嗅到了人的味道，一定会在夜间偷袭，果不其然，昨夜大虫突袭。好在村中男子这几日都在一处，武器刀具不曾离手，靠着暗探的箭术，将大虫重伤拿下。
　　被大家奉承的赵捕头，有些飘然，昨夜怕被大虫所伤，拿着弓箭躲在后方，被大虫一声吼，吓得闭眼胡乱射了几箭，不曾想，居然全都中了。
　　此刻的他仿佛是后羿附身一般，高高在上地享受着民众的拥护，清了清嗓子，“为官者，自是以民为本，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欲伸手压在大虫身上，展示自己的雄风，被大虫的一声咆哮，吓得双腿直打哆嗦，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隔开安全距离。
　　“依我所见，这大虫凶悍难驯，需尽快处置，以免发生意外。”赵捕头拔出剑对着大虫，眼神中满是恐惧，手心出了细汗，剑柄往前滑动，险些没抓住，为此长舒了一口气。
　　大虫似乎听懂了话，猛地往前一扑，想要与赵捕头同归于尽。
　　虽说是有些距离，可是赵捕头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双腿无法动弹，绷直了躯干，双目圆睁，愣愣地举着剑。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在场的村民竟然都没反应过来，人群外，刚刚到场的杜与棠，出声提醒也无法改变赵捕头的命运。
　　说时迟那时快，离大虫最近的仵作，飞身撞开赵捕头，大手一挥抢过赵捕头手中的剑，借着大虫飞扑的重力，自下而上刺穿心脏，嘭的一声，大虫倒地一命呜呼，仵作被大虫结结实实地盖在身下，无法动弹。
　　村长反应过来，一边招呼村民上前，救出仵作，一边缓缓蹲下，扶起面如死灰的赵捕头，他显然被吓得不轻，眼神涣散，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全身瘫软在村长身上，额间的细汗不住地往外冒，双手四处摸索，直到摸到了村长的手腕，紧紧扣住不肯松手，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经过那群壮年不懈努力，终于将大虫从仵作身上移开，有村民不放心，特意请来了仅有的一位大夫，现场为仵作查看伤势。
　　此刻才有人注意到了刚才发出那声提醒的主人，俊秀的面庞，微微含笑，月白色的长衫，衬得男子越发出众，像落入凡尘的仙人，却没有疏离感，十分亲和。
　　众人眼神聚焦在杜与棠身上，让他有些不适，也许是这格格不入的气质导致他被全场瞩目，“村长安好，我是湖州府衙的录事佟笠佟大人的下属，大人得知此处出了命案，派我先行到场记录，以免耽误了办案。”
　　佟笠在湖州还是颇有名声，皆传乃刚正不阿的青年才俊。村长略有耳闻，此人不像其他官吏，到一处盘剥一处，从不欺凌百姓，依据事实记录，心中油然而生一些敬意。
　　“大人在佟大人收下办差，难怪有这般气度。”村长颔首赞赏。
　　不愧是村长，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当下最要紧的是这具尸首的问题，“村长谬赞了，我这还有一些具体的问题，想找村长细谈一番，好将此事来龙去脉记录在案，这事情费时费力，不好全都劳烦佟大人来时再做。”杜与棠不想来来回回地奉承，直截了当，开始调查。
　　村长的回复，与杜本所说的相差无几，杜与棠先将这些全都记录，如今还需等待仵作验尸后，才能得知恶霸罗二毛真正的死因。
　　出了祠堂，杜本一行人混入围观的人群中，杜与棠与杜本眼神交汇之时，就听得村里四名壮汉喊着“一，二，一，二……”将大虫翻了面，众人才注意到它腹部凸起。
　　人群中响起一声：“该不是有崽子了。”
　　瞬间人声鼎沸，如果这是母大虫，那能让母大虫怀上崽子，那这山头定然还有一只公大虫。
　　光是这一只母大虫就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那要是公大虫，把村子掀翻了都有可能。
　　仵作一身不吭，拿着刀，手起刀落，朝已经咽了气的大虫腹部划拉开了一道口子，腹中之物随着肚肠倾泻而出。
　　大多村民不敢再看，别过身子，一小部分胆大的还在细细瞧着。
　　“这不是那半具尸体的另一半吗？”
　　虽然大部分已成了碎骨，但如长短分明的五指，这般明显的骨骼形状，还是能被一眼认出这些骨头究竟是人还是动物。
　　原本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再加上如今肚中还未消化的烂肉碎骨，混合着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不少人实在忍受不了，就此散去。
　　顶着如此难闻的气味，仵作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蹲在地上挑拣着虎肚中的碎骨，试图拼出所有骸骨。
　　再一瞧方才还站在祠堂门外的赵捕头早已不见踪迹，杜与棠料到这人估计又惊吓过度，躲得老远。而这仵作，杜与棠很想了解一番，如此胆识才能，屈居县衙，着实可惜了些。
　　“请问大哥，可有什么发现？”杜与棠对这位仵作知之甚少，只能称作大哥。
　　仵作专心致志地忙着拼接，头都不曾抬起，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声，“有些伤痕不像是咬断的，有些诡异，还需全部整理好才能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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