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碍于男女有别，杜与棠情急之下抬至她背后的手只能收回来，将自己怀中的手帕递给了崔知意，轻声道：“可好些了？”
　　时间仅余十日，稍有不慎，此处的百姓也得遭殃。她扯过手帕挡在耳鼻前，再几声清嗓后，恢复如常。
　　眼前的茶盏中又被斟满，一杯下肚后，才想起方才杜与棠欲言又止，还未说完，“为何你断定十日后就会有所行动？”
　　她很信任杜与棠，不止是因为祖父所说的话，还有多日相处而来感受到的良善和智慧。
　　“因为，丁世丰已经被何刺史所提防，未免夜长梦多，丁世丰必须尽快行动，山寨上应该还藏了很多兵器，不过太原传信过来，太原那处已经被连根拔起了。”杜与棠往她的空盏续上了一杯茶水，接着道，“如果再失去这边的机会，那一切无望了。”
　　丁世丰本可以稳稳地坐上刺史之位，却非要冒着被连累的风险也要做十天半个月的主，现在想来，只可能是为了保险所做的两手准备，如果时间够用，等到将来平稳上位即可，如果时间不够用，那短时间内将何刺史陷害下台，这杭州府的一切事务都会在他手中。
　　看来太原暂时去不了了，如今局势紧张，一旦出城，到时候再难回城，不止颜若屏、王晴欢，连闺学都危险重重。
　　“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他们是造反还是别有所图。”杜与棠补充说着，“造反需要兵，如今太平盛世，想有地方训练士兵不是易事。”
　　她之前一直不确定的原因就在于兵丁从何而来，但这般大阵仗，如果不为造反，想不到其他目的，“这群人之前打着崔家的名义，是不是也有关联？”
　　崔老将军上交军权，承镇军大将军多年，早已远离朝堂，没有实权没有兵符，打着崔家的名义送兵器给杜都督，为的就是一箭双雕。
　　“崔家可曾与丁家结仇过？”杜与棠沉思片刻后，问道。
　　自小到大，她从未在祖父和爹爹嘴里听到过丁姓后生，更何况丁世丰，昨日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如果说结仇，倒也不至于，祖父卸甲归田，爹爹远在北庭，怎得矛盾。
　　摇头否认后，她怀疑丁家不过是其中一环。
　　“杜家也未曾和丁世丰有过交集，丁家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只是一枚棋子。还需等待两日，丁家起事之前，一定会有幕后之人从中协助，抓住了主谋才好一网打尽。”杜与棠早已派出暗探，依着他的判断，两日后，应该就有新的消息了。
　　她明白这两日必须一切如常，不能被丁世丰看出不妥，这只老狐狸，可不好糊弄。
　　“后日巳时，此处再见。”
　　一切妥当，崔知意正欲起身告辞，却听得杜与棠问道：“明日的策问可有把握？”
　　“自是胜券在握。”
　　“那就好，可否帮小生挑选几件礼物，送于季家小郎，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杜与棠不等她同意，随着一同站起。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去养精蓄锐，备战丁世丰。崔知意不理解为何此刻杜与棠还有心情买礼物。“你对丁世丰可有把握？”
　　“自然也是胜券在握。”杜与棠信心满满的神色和方才的她一模一样。
　　但她忧心忡忡，“可是？”
　　“你忘了，一切如常。我们越是放松，丁世丰自然越是松懈。”
　　作为杭州府起事的主力，丁世丰肯定做了全局的打算，冲突后，他已经查明了会武的姑娘就是崔家小姐崔知意。
　　方才的官差被百姓追着撵回了官府后，为了戴罪立功，求丁世丰保住他，立刻报了崔知意的踪迹。
　　如今的崔知意可是丁世丰的眼中钉，事成之前，不能被这人坏了事，一声令下，眼线倾巢而出，只要她出现，一定就会被当成猎物一般死死盯住，必要时痛下杀手。
　　但眼线，在书院门外，就已经被察觉，崔知意一路不发一言，杜与棠通过眼神暗示，也明白了二人已经被跟踪。
　　“那是否要打造本小姐色迷心窍的酒囊饭袋之徒形象？”崔知意的演技似有进步，至少此刻的爱慕之心演得比道观那时好上一个层次。
　　杜与棠对上了她的双眸，星辰大海一般的清澈，“如此甚好。”
　　心口的一汪清水泛起层层涟漪。
　　“那便走吧。”
　　又回到了繁忙热闹的街道上，小摊小贩不遗余力地叫卖着，不少是王婆卖瓜似的自卖自夸，这条街上的孰优孰劣，崔知意了然于胸，往日里可没少和这些商贩打交道。以至于这条街中格格不入的眼线，只一眼，就被她全部看出。
　　在簪花摊子前，两个二十余岁的大男子，在相互讨论，显然有鬼。
　　茶肆大堂中，三个毛头小子时不时用余光瞥着她。
　　方才后头尾随着的男人，躲在茶肆后探头探脑地观望着。
　　这里已经有六个人在盯着她了，她感叹道，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如今，姑且无视这些人，漂漂亮亮地演出戏，让他们讲于丁世丰听。
　　有别于崔知意兴致勃勃地寻觅着眼线，杜与棠满怀心思地浏览着摊位上的物件，问着崔知意作为送给季小郎的礼物是否合适。
　　崔知意只当作杜与棠已然入戏，如何在杜与棠的经济水平中选一个合适季小郎的物件，这可有些令人犯愁，且季小郎不爱文墨，笔墨纸砚这般的自可去了，那何不送练武用的护膝，实用价廉，正是上选。
　　眼线们距离较远，也不会凑近细听，只能从二人的神情判断出浓情蜜意的对话内容。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你来我往的情深意切仅仅是一场戏。
　　正当二人讨论时，一处不起眼的小摊上，青白玉石的光泽衬得周边暗淡无光，惊鸿一瞥，便已如此惊艳，崔知意不知觉被引到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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