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遇

　　热闹繁华的余杭街头，两位少女风风火火地穿过人潮，脚程倒也快，约莫一刻钟就找到了求知书肆。书肆粗粗一瞥朴素简约，全屋木色无珠玉金银装饰，细看门梁书架，雕花刻兽，镂月裁云，低调又华丽。书架边布置了可供休息的座椅，今日的文人墨客倒也不多，空出了较多座椅。
　　二人立于门内，环顾一圈书肆，看中离门最近的两个空座，正欲前去，身后的男子被门槛绊住了脚，一个踉跄，怀中书籍飞出砸中了崔知意的小腿肚，回头一看来人，熟悉的面孔让她不经意脱口而出，“是你？”
　　日光透过镂空的门框，微微的光晕斑驳落在他的身上，少年郎眼眸似一汪清水清澈明亮，发白的外衫难掩周身儒雅的书卷气，脸上带着一丝窘迫愧疚，弓着上身致歉，却听得面前姑娘的一句话，“姑娘见过小生？”才抬眼一视，思索脑海中的身影。
　　崔知意心跳加速，在这里可不能被认出来，“许是我认错了。”想拉着颜若屏就走，被少年郎说的话吓得一哆嗦，“是不是在何处，小生曾经见过姑娘，这般眼熟。”崔知意感觉定是被认出来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愣愣出神。
　　眼见崔知意被问的不知所措，奇怪的气氛，总需要人破局，又道：“小生方才不经意被门槛绊住，不经意唐突了这位姑娘。小生请姑娘们喝杯茶水以示歉意吧。”
　　“既然曾经见过，自是有缘，我定然不会计较的，茶水可以不必了，省下些钱来多买两本书，我来这边是等人的，过会儿就走了。”崔知意可不想在和这人多说几句，就怕露更多的馅。
　　“他乡遇故知已是不易，怕不是姑娘嫌弃小生清贫，请不起什么好茶，亦或是姑娘不肯原谅小生。”少年郎听到崔知意的回答，嘴角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满含期待看着她。
　　崔知意向来对好看的人多出几分宽容与关注，尤其是如此温和的少年郎，正对她的审美，更是不忍拒绝。可是今日与颜若屏一道遇见，这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发现了当日的所作所为，心中懊悔起初为何说漏了嘴，装作不认识不就好了，搞得现在进退两难。
　　至始至终，颜若屏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观望窘迫的崔知意，话本中从来没有这种桥段，将门虎女对上儒雅小生节节败退，这可比话本有趣多了。
　　待坐下后，少年郎招呼书肆小二沏茶送来，三人同桌，一向滔滔不绝，口齿伶俐的崔知意变得和颜若屏一样，安静内敛，搞得颜若屏很是不适，今天连着两个人都失常了。
　　“旧时见到姑娘，一身男子装扮，故今日初见并未认出。”少年郎轻抿一口茶水，温煦地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崔知意明白已经被认出来了，肯定躲不过，硬着头皮接住了话，“是呀，那时候你和现在差别不大，还是好看。”说完了才觉得不妙，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如此轻浮的话，就像纨绔少女调戏良家民男一般，太过丢脸，都不敢抬眼看，嘴边的茶杯一直抿着。
　　颜若屏噗呲笑出了声，瞧着尴尬的崔知意，这个少年郎可能是让她如沐春风的美男子吧，越发好奇，到底二人如何相识的，怎么还需要女扮男装了。
　　“姑娘谬赞了。往日里姑娘送的小生都原封不动的保存好，小生将姑娘的恩情铭记于心，等功成名就后定会报答姑娘。”少年郎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亲和温柔的神态。
　　“你也没用我送你的东西呀，算不上有恩情。再则说我也没想着让你报答，你不必挂怀，真的，我就是随手帮了你一下。”当初就不应该出手救他，后来色迷心窍，鬼使神差地买了笔墨纸砚送去，谁知道还能在这遇到，死心眼文绉绉，崔知意内心充满悔恨。
　　“此言差矣，姑娘既助我脱困，又雪中送炭，那便是对小生有恩，小生封存起来用来勉励自己奋发苦读，切不可辜负了姑娘和颜府的恩情。”少年郎悠悠摆着手，言语恳切。
　　少年郎此话一出，颜若屏摸不着头脑，怎得还与自家有关系了，瞪着崔知意，示意坦白从宽，既往不咎。
　　“我可没说过我是颜府的，我不是，别瞎说。”崔知意话里话外都是否认，暗暗发誓，自此以后一定要戒掉美色，对比起这位少年，她完全可以说是老实巴交的代表人物了，少年每一句都是专门为她设计的大坑，更要命的是她还必须填上，现在真的是想立刻爬窗逃跑，这话再接下去，今晚不是被颜若屏笑死，就是被打死。
　　少年郎一脸疑惑，迷茫地问道：“哦，那之前姑娘以颜府名义布施，姑娘不是颜府的还能是谁。”
　　“我，崔知意，喜爱打着别人的名号做好事的好人。”崔知意无奈说出自己的名号，再这样否认下去，估计晚上要被挫骨扬灰，还是认认真真地撇清颜若屏的关系，这样起码仅仅被嘲笑一番，脸面和情谊，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之时，只能暂时舍掉脸面了。
　　“好的，小生明了，小生杜与棠，在此多谢崔姑娘相助与谅解。”杜小生神色依旧柔和，心中有种得逞后的快意，他早知此人并不是颜家的，颜家书香世家怎会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姑娘，稍加打听就能知道这位姑娘是崔府小姐，素日里最爱到处惩恶扬善，已然听得崔知意亲口承认，便不再追问，一盏茶后，再次致谢告退。
　　懊恼不已的崔知意，相当后悔，如今脸面尽失，无法挽回，感慨着“江湖儿女怎会被美色所困”，闷闷地喝下几大杯茶。
　　颜若屏却笑的开怀，崔知意被少年郎气的吃瘪应该是今天最快乐的事情，“这位杜姓小生是不是当初某人所说的似水柔情的美男子，果然一副好皮囊，惹得某人失了智。”
　　还在生闷气的崔也不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似水牛一般疯狂灌茶水，冲掉这一段尴尬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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