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沉默的爱

而梁魏仿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良久，才语气略为沉重地说道：

        “梁少爷，你想不想听一下我家少爷的故事。”

        李红生轻轻地点点头，随即跟上了梁叔的步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吧。”

        梁叔淡淡地说道，满是皱纹的脸彰显着他这些岁月所经历的一切。

        “或许这么久了，梁少爷还是认为我家少爷是趋炎附势，叛变国家的卖国贼吧。”

        李红生没有说话，他选择默认，因为从那铺天盖地，争相报道的报刊便有理由断定付辛亦就是一个攀附日本人的卖国贼。

        对于李红生的这副表现，梁魏倒是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情，仿佛是猜到了一般。

        “抛开这些不说了，不说了。”

        梁魏拍拍大腿，苦笑着道。

        “梁叔……”

        李红生抬起眸来，有些无措地道。

        “没事，我给你讲讲少爷年少时发生的事吧。”

        不等李红生多说些什么，梁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似在自言自语。

        “我家少爷出生于富贵人家，他的父亲是上海界有名的戏曲大师，母亲是一名教书先生。

        在耳濡目染下，少爷幼时便跟从老爷登台唱戏，习得一身好本领。

        由于学业繁重，他鲜少能练唱戏，虽是如此，但他在戏曲上的造诣仍不可小觑。

        后来，随着那可恶的日本人进攻至上海！”

        话说到这，梁叔那带着皱纹的暗黄眼眶竟泛着点点的泪花，手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般，猛地砸向了床上。

        满腔的怒火似乎是已经盖过他的疼痛，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仍痛心疾首地愤然道：

        “他们强迫我家老爷为他们唱戏，一身傲骨的老爷又怎会背叛国家呢！

        胁迫不成，便将我家老爷和夫人一枪毙命。

        后来，我家少爷自荐去唱戏，才使整个付家上下免去后来可能会发生的血光之灾！”

        话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下。

        “我记不清有多少腐菜臭鸡蛋扔到过少爷的身子上了，每当少爷阻拦我去为他讨回公道时，以一句‘卖国贼，下场是如此。相比较失去性命，这惩戒当是轻了许多，怕还是念着我是中国人罢。’回我，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刮了般，痛得很！

        我就不信，当十多条性命压在他们身上时，他们会如此刚强地反抗！”

        说着说着，梁魏便捂住了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看到梁叔激动成这样，李红生的眼眸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思索，随后伸出手来替梁叔顺气，眼光幽幽地盯着自己的枕头底。

        许久许久，梁叔那激昂痛心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梁少爷，谢谢你听我讲那么多。

        憋了那么久，整整三年多了，终于说出来了。

        对了，我还要去打扫后院呢，不阻碍你逗鸟了。”

        还未等李红生回过神来，梁叔就已经走远了。

        他放下了手上的鸟笼，随即警惕性极高地将房门锁上，不多时，他将手伸进了枕头底下。

        望着手上散发着寒光的刀刃，李红生那俊俏的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深思熟虑。

        没错，他本来是打算用这把匕首了结了付辛亦的性命，但现在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年多，这么巧？

        看来杀他这事还有待商榷呀！”

        李红生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清冽的眼眸带着冷冽的寒光，幽幽地望向仅与自己有着一墙之隔的付辛亦的卧室。

        而就在这时，付辛亦躺在了偌大的床上，眼神涣散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既然如此，今夜便到他那个世界见他罢。”

        不多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把低沉的嗓音出现在了付辛亦的身后。

        “是时候该行动了！”

        来者戴着黑色的墨镜，有着满是胡渣的宽大脸庞，一个窄小的贝雷帽十分变扭地扣在他那宽大的脑门。

        听到这话，付辛亦咬着苍白的薄唇，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没错，他害怕感觉到身体被炸弹炸裂的那一瞬间。

        不过猛的，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他那清冽的眼眸布满了心疼。

        他那日，也应当十分痛苦吧。

        “我知道了，按计划行动。”

        话音刚落，他便从床上起来，穿上了一套羊毛做的灰色大衣，便往门外走去。

        今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戏班指导，他来到了一个餐馆那里。

        点了餐后，便神色恬静地望着窗外来回走动的人群。

        忽然，一张熟悉的俊美脸蛋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蛋与李红生长得一模一样！

        顾不得多想些什么，付辛亦便跑出了餐馆。

        望着拥挤的人群，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已然消失不见，仿若鬼魅一般。

        回想起，那男子身上穿着一件印有来福照相馆的白色衣服。

        “辛亦少爷，你的饭！”

        望着那抹消失在人海中的灰色身影，一名身材高瘦的女服务员大喊。

        见付辛亦没有应答，服务员满脸无奈地摇摇头，走回了餐馆。

        经过多番打听，付辛亦满脸焦急地奔波着，最终在一间老旧的照相馆停下。

        “你好！”

        一名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但一看清楚来者时，笑容瞬间凝固。

        “走走走！

        我不做卖国贼的生意！”

        说着，还轻蔑地望了一眼付辛亦，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厌恶。

        见状，付辛亦低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朦胧了眸中清晰可见的伤感。

        “这位先生，我……我只是来打听个事。”

        话说着，付辛亦从钱包中拿出一些白银，随即递往男人的手中。

        男人接过白银，随即往上空盈盈一抛，将白银又接过手中上。

        “好多钱呀，都够我们全家半年的伙食了！”

        男人盯着手中的白银，自顾自地说道。

        “先生，麻烦……”

        话未说完，付辛亦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疼痛感袭来。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叮咚作响的白银，白皙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几道红印。

        只见老板拍了拍手，冷嗤一声，冷冷地道：

        “卖国的钱，我可不像你那样可以使得那么心安理得！”

        此话一出，付辛亦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脑海里的深渊处传来了一句接着一句的“卖国贼！”。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此时也微微地泛白了，攥着的手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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