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人被安置在庙里的偏房内，每当七月中元普度时，信徒们通宵达旦折金纸元宝，点香燃炮竹，累了便可在这偏房内小坐歇息。

        节日未到，偏房也就空置了。

        难得玉观棋苏醒得比仓见生早，夕阳攀窗而入，在屋内尽情撒野，为桌面上的果子渡上一层诱人的红光。

        身侧人阖着眼，双手置于腹上。两颊如同醉酒染上红晕，平添几分孩子气。呼吸平稳，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宁静、安稳。

        能亲眼看着窃被黑白无常带走，是玉观棋最大的慰藉。而槐树精不归地府所管，文灵仙便将其安置在了地牢中。

        他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

        两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玉观棋筋骨寸断。仅剩的法力全都用来温养经脉，连断裂的肋骨都无法修复，胳膊也捆得像个棍棒，抬起不得。

        供奉的人如今也躺在床上，文灵仙出手及时，仓见生被夺精魄悉数回归体内，但丢失的一丝一缕依旧需要静养才能使其恢复。

        玉观棋觉得自己像个鱼缸，血液中饲养着食人鱼。每当饥饿便啃食他的骨头，摇摆的尾拍打经脉。欢喜时击打耳蜗，不高兴时便在脑中横冲直撞。

        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折磨人的。

        看着身边昏睡不醒的人，随之而来的后怕与恐惧让他不自觉地颤抖。他怕自己有事，也害怕仓见生有事，这并不是好兆头。

        日升月落，又过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夜晚。天一亮，庙前便门庭若市，与夜间的万人空巷大相径庭。

        能听见熙熙攘攘的话语声，嬉笑声。

        日出后才陆续出门叫卖的菜农，相携买菜的妇女。无人看管的孩童在前院奔走玩耍，老人摇着蒲扇，坐在廊道内泡茶，谈笑声不绝于耳。

        偏房因文灵仙的结界才免受叨扰，但局限性颇大。

        例如现在，幽幽转醒的仓见生，饥肠辘辘尚有贡品可食，蓬乱的头发与泥灰的身子可无处清洗。

        庙宇左右两侧都打有竖井，但并不在结界范围内，出去势必要被看到的。

        若再遇见客栈老板或是高家管家，对于那晚的事，便是有口难辩了。

        “要不你等入暮后再去吧？”

        仓见生没有开口，僵直着背，木讷地点头。

        玉观棋看不见他的表情，醒来到现在也未听闻他开口，想必是记起那日的荒唐事。

        他本着关怀青少年身心健康人人有责的态度，“失了魂魄难免做些出格的事，况且你我都是男子，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垮掉的肩甲证明了仓见生确有记忆，他回首看了眼玉观棋。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纠结的神色跃然于面。

        “国外  ”玉观棋抬起还算能动的左手，东南西北乱指一通，“就是邻国，亲吻相当于作楫、问候的意思，权当随了邻国的礼就成。”

        “不成。”仓见生眉峰紧锁，蓦地站起身睨了眼玉观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开导失败，玉观棋挠着头有些不明就里。每当在ktv喝醉酒时，几个大老爷们搂搂抱抱，亲的亲哭的哭，都是正常事儿，也不见有谁清醒后是这般模样。

        他自忖着，“兴许是古人脸皮薄，不像我们，不要脸。”

        曦光遍布，将屋舍照得亮堂，犹如一剂安神汤抚慰着玉观棋的心神。不一会儿他便在断断续续的嬉笑声中沉沉睡去。

        日子日复一日。

        除了右臂缠绕着白色绷带，其余皮肉伤都已恢复，但也仅此而已。虽然有了仓见生的供奉，玉观棋依旧难以动弹。

        四周倏然变暗，他抬眼望向门口，那人如同水墨画中高雅素洁的兰花，伫立着，黑色系带随风飘扬。

        “招待不周，多担待。”文灵仙扫了眼屋内，沉香袅袅，未见仓见生身影。他敛了眸，径直走向玉观棋，“仙友可还好？”

        那日一别，再见面已是四日后。“是我们叨唠了，托上仙的福，一切安好。”玉观棋回忆着电视剧里的万用客道话，多少与其寒暄了几句。

        玉观棋挥动左臂让其自行斟茶，委婉表达了无法起身相待的遗憾。

        文灵仙眉峰渐隆，“那日匆忙未问及，仙友所归哪位神下？”声如潺溪，缓缓而流，“好同仙师联系。”

        “我不是仙，我是精妖。”玉观棋脱口而出后又暗觉不好，斟酌须臾才又接着道：“我是只海蚌，得仓家供奉才得以修炼成精。”双眼直盯着房梁瞧，生怕他人瞧出眼中的慌乱。

        “受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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