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毫无准备的默写

唐国，海江省，镇州中学，高二（3）班。

        “我们在做阅读题的时候，需要仔细通读文章，去揣摩文章的中心思想，先说明用了什么修辞手法，描写了什么，衬托了什么……”说话的是一位体型中等，戴着一副眼镜的妇女，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姿色应该算是出众的。她站在讲台上，右手执着写着《语文》二字的书，滔滔不绝又毫无起伏地讲着答题技巧，很明显，她是一位语文教师兼职催眠理疗师。

        在教室靠走廊窗侧，倒数第三排，靠走道的座位上，一个男生右手握拳托腮，目光注视着老师，看似听得很认真。但是此时若是有人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就会发现他已经睡得很深了。这也是多年求学生活所习得的傍身技能，毕竟，只有课上睡得瞒天过海，才能消减上一堂课积累的疲劳。

        在梦中，他漂浮在一片白雾中，前方好似有亮光，他就顺着亮光飞了过去，亮光中有一位姿容不凡的小姐姐。看见他过来，她张开了双臂，似乎在指引他拥入自己的怀抱，她朱唇轻启，好像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白枫，白枫……”

        少年大喜，逐渐靠近过去，呼唤声也渐渐清晰起来，就在他即将柔香满怀之时，下半身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拉回了他的意识，他的双瞳也重新聚上了焦。

        “白枫，老师过来了！”白枫的同桌是个女生，墨眼朱唇，长发披肩，但扎了起来，长得很耐看。她此时左手正探向了白枫的下半身，看白枫醒了过来，也就抽回了手。

        白枫忍着痛，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老师，很自然的拿起了笔，装模做样的记起了笔记，一边也揉着大腿上被掐的痛处，小声抱怨到“胸不大，手劲倒是挺大大。”

        “你说什么？”

        “我说感谢。”

        “哦，不用谢。”

        这时，“啪”的一声，女教师合上了书本，卷了起来，摆开架势，奋力将之投向了白枫后方。

        后方传来“啊”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林辉，怎么又是你，现在上课呢，你当课堂是什么，是你家卧室啊？你见过你家卧室这么多人啊！……去后面站着。”本来看起来有那么点拿捏着恬静气质女教师，此时已经面红耳赤，加上那臂力，看来“夜凯”没有失传。

        看着那位兄台的背影，白枫此时也心有余悸，要不是有个靠谱的同桌，惨叫的就是他了。心里稍微有些小愧疚，于是心中找补了一句，“但都是凝聚后的精华”。

        十几分钟后~

        “好了，今天课上的内容就先到这了，剩下十几分钟，我们默写《滕王阁序》，再给你们三分钟准备一下，默写本拿出来。林辉你回来坐着，下次再睡觉，我让你倒立听课！”在拿回了另一位同学呈上来的课本后，女教师交代了几句，就走回了讲台上坐下。

        但是白枫在听完这句话后，脑袋嗡嗡的，什么？默写滕王阁序？什么时候说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

        看他这副一脸懵逼的傻样，旁边的同桌提醒道：“昨天课上安排的作业，你又没听吧，还有三分钟，你努力吧。”

        “时维九月……”周围的响起一片沉闷的背书声。

        白枫此刻感觉他的胸腔有点狭小，已经容纳不住那颗飞速跳动的心脏了。这类语文默写在上学时很平常，但是对于高二（3）班来说又不是那么普通，因为默写不通过，就要接受“菊花姐姐”的“单独辅导”，“菊花姐姐”是班上给语文老师的封号，她本人姓“华”。学子们为了表达对霸权的最后抗争，取了这个褒贬两存的绰号，当然这永远也不能让本人知道。

        “怎么办，怎么办！”白枫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抬头看了眼“菊花姐姐”，她此刻正坐姿端正地批改着作业。白枫深吸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于是，嘈杂低沉的背书声中，闪过了两声尖锐短促的“撕拉”声。

        “你干嘛呢？没准备也不用自暴自弃啊！华老师虽然严厉，但也不会要你的命的。”看着白枫将课本撕了，同桌只以为他是没睡醒。

        “没办法了，我只能这么干了。”白枫也没闲工夫解释，拿着两张课本上撕下的纸，背了起来。

        看他一副犯了神经的样子，女同桌也懒得管了，默背起课文来。

        白枫他们高中的课桌是翻盖式的，就是取存课本，需要将课桌板向上翻开，当然，课桌铰页位置会有一条缝。

        “好了，三分钟到了，拿出默写本开始吧。”华老师站了起来，走下了讲台。

        白枫于是将两页纸塞进了课桌缝里，很明显，要通过默写，又没有过目不忘的大脑，唯一的办法只有作弊。对于他这种连默写本身都不知道的人来说，没时间准备小抄，自然也就只能“合理”利用现有资源了。

        但是默写途中，华老师会来回巡场，他们教室内的座位分为四列七排，共五十五人。白枫位于最外侧的一列，而且又是靠近后排的位子，对于掌握老师的动向，这个位置不要太好。

        他所要做的，就只是尽可能多的背诵前面的几段内容，在老师靠近的时候默写背下的内容，远离的时候就抄小抄，前面的也不用滚瓜烂熟，只要大差不差即可，老师离开的时候，自然可以补全。而且，高中的课务内容繁重，基本上课桌上都堆满了书山，对这两张隐藏在课桌缝内的内容，基本不可能被发现。

        此时的白枫已经无比淡定，胜券在握，他简直不要太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白枫打开默写本，握起了笔杆，正写下“时”的一竖时，华老师开口了。

        “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就从‘披绣闼’默写到‘奉宣室以何年’吧，我还是很人性的，给你们去掉了那么多内容。”华老师面露笑容，笑盈盈地说道。

        班上大部分人都觉得少默写挺好，除了白枫。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可是从前往后背诵的，第一段他基本背完了，第二段却只记得前面几句。这人性的删减就是对他的无情压迫，这是在针对他吧。

        刚爬上悬崖，又失足掉了下去，一股深深的绝望从心底升起。

        看着周围人都开始奋笔疾书，他也只能开始落笔，现在老师离他还远，他赶紧抽出了小抄，以最快的速度抄写起了这次要默写的第二段。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四个字，八个字，他恨不得自己的左手也能写字，双管齐下，同时进行。不过即便只有一只手，此刻的他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抄写的速度已经是极快的了。

        就在他抄完“穷睇眄于中天”时，他的余光瞥见“菊花姐姐”调转方向，已经朝着自己走来了，没有办法，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小抄塞进课桌，只能硬着头皮开始默写前面几句，同时用手遮挡住后面抄写的内容。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

        在白枫默写完“山原旷其盈视”时，已经想不起后面有什么了，好像是川泽什么，还有什么门，什么扑街之类的。啊~~想不起来了。

        听着老师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和余光中她靠近的身影，白枫身上直冒冷汗，即便他记得后面几句，要是被她发现自己这么久才默写出这么几句话，也会被重点观察，万一就停留在他边上不走了，就万事休矣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白枫的大脑高速运转，开始透支着未知的潜力。

        突然，他将默写本猛地朝后面连翻两页，就落笔下去，刚靠近他的华老师都被这巨大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停下来看看他怎么回事。

        感受到身后一股目光望着自己，又心理作用般感觉有一股股热气喷吐在自己脖颈上，白枫冒着冷汗，在翻面的纸上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下“遥襟甫畅，逸兴遄飞”。

        没错，他通过翻页将前面的内容掩盖，重新开始默写，由于一开始以高度紧张的精神抄小抄，他大概还记得前面几句，所以还能正常地默写出来，但也只有几句而已，他即便放慢了笔速，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逼近了他记忆的极限。突然他感觉身后的压力一松，周围的空气都好像也跟着冷却了下来，他知道，“菊花姐姐”已经离开了。

        “白枫这孩子默写速度还挺快！看来昨晚准备的很充分，不错！”离开的华老师内心对这个投机倒把的男同学表示了高度肯定。

        为了保险起见，白枫将他记得的几句全部默写完了后，才将目光往四周投去，在确认老师不会发现后，才掏出了那撕下的书页，往前翻了两页，奋笔疾抄起来。

        后面华老师再次靠近他时，他又故技重施，翻页默写，不过万幸这次华老师没再关注他的情况。

        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白枫凭着自己solo十七年的手速，在纸上笔走龙蛇般完成了整个抄写。

        “好了，每组第一位同学，把默写本收一下。”看着大部分人都抬起了头，揉起了脖子，华老师说道。

        随着教室内嘈杂声渐起，白枫趁机将后面那页默写本上自己应付用的内容撕了下来，揉成一团，藏进了口袋。就大吐一口气，往椅背上一躺，这才感受到背后和腋下一片黏糊，难受的不行，就不得已坐直了身体扭动调整起来，这时收作业的女同学刚好到他的面前，看他这一副贱样，顿觉恶心，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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