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朋友

“易梦啊，你知道吗？人们总是觉得治身子的医生才叫医生，总觉得我们不开刀不手术的算什么。可他们不知道，我们遇到的同样是病人，同样有治愈不了走向死亡的病人。我真的有些难过，在得知曾经治疗的人离去后。易梦，我真的好不想你死，我不能想其他人对你说一些这个世界很美好啊，之类的废话。可是就是这样，我更加无力。为什么啊，我治不了你呢？”

        易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安灵的背。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的遍体鳞伤，所有人弃她，厌她，恶她。只有安灵会挽过她的手，抱她。

        不是心理医生，而是以一个朋友。她没有告诉她，是她让她多活了3年。

        “易梦啊，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

        腰间的力量又收缩几分，“以后，不要为了别人不去要自己的生命。”

        黑夜里，呼吸声渐匀。安灵的手软软的搭耷在她的身上，易梦给她盖上被子。桌上的水，温度渐渐冷却，易梦推开窗户，倒入花盆中。那里面种的是安灵买的凤尾兰，但不知道是被无良商家欺骗，还是她不会种，精心呵护种到至今，仍然没有开花。

        窗外，11月的微风轻拂，天气将寒。

        昨天喝的太嗨，又或者是那男大学生着实太勾人了。导致安灵今天差点迟到，昨天的衣服沾了不少酒，闻都闻不下去。还好昨天姓周的还了外套，又在易梦衣柜里翻了一件旧衬衫。要不然别人迟到理由，感冒发烧，瞌睡发困。她：买衣服。

        今天9点是一个新面孔，“杨钟离先生。”安灵看着资料，才26岁，仪表堂堂，大好年华，正是一展拳脚的年纪，她不由感叹现在社会对年轻人的压力，害死个人。

        “听说杨先生是律师？”

        杨钟离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却瞟向了安灵的衬衫领子，白色的领子上浅色的刺绣格外打眼。

        “安医生的衬衫很漂亮。”

        “谢谢，不过这衬衫是我一个朋友的。”安灵开始翻看起杨钟离的症状自评量表和mmpl心理测查，十分正常。并且他的模样与大多数患者不同，精神面貌良好。看不出任何的焦虑不快。

        安灵有些疑惑，开始与杨钟离攀谈起来。“杨先生最近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最近想起以前的事情，一些不好的事情，让我头疼。有的时候，我想去遗忘，可是它偏偏在脑子里生根发芽，一点点侵蚀着我。越发的，它成为了我的一个梦魇，挥之不去。”

        安灵换了一首轻缓的音乐，微笑着说道：“杨先生，你可以想象一下，这里是一片虚无，一个陌生的环境。你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也不清楚，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倾听者，将你内心烦扰的事情说出，说不定我们能够找到让你走出来的方法。”安灵把沙漏倒转，任何人对于过去多多少少都有些执念，执念的深了，忘不掉，放不下。就成了疾，病疾便需医了。

        杨钟离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飘忽，并不言语。

        安灵见状，便开解道：“过去受到的伤，是需要治疗的。如果放任不管，渐渐地伤口会化脓，会越来越大，直到救无可救。杨先生，一直郁结于心并不是好法子，不如给它一个宣泄口，我们找找药。”

        “受到的伤害？”杨钟离顿了顿，道：“如果是我给别人造成了伤害，结果让自己郁结呢？”

        安灵：？

        原是受愧。

        杨钟离这时缓缓站起来身，对着安灵道：“安医生，我今天的时间到了。我的故事，不如我分时间讲给你听，我们还会再见的。对了，你的衬衫真的很漂亮。”

        在杨钟离刚踏出门口时，安灵叫住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杨先生的检测单还不到严重的程度。不如找找自己内心的源头，不难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系铃人现在在哪儿呢。

        出了诊疗室，周莉君的电话到的很准时，杨钟离庆幸她不是10分钟前打过来，否则他还真不好解释。

        “钟离，我们晚上是几点到你爸妈家吃饭啊？”

        “6点”

        “那你5点过来接我。”电话那天挲挲声不停，她应该是在挑衣服，他的女朋友一直是很注重这些，哪怕再三强调是个便餐，她都得精心打扮，一尘不染。

        丑媳妇是绝对不能见公婆的。

        杨钟离笑着挂断电话，可下一刻内心就是一阵怅然。是啊，他已经有一个谈了5年的女朋友了，而她呢？26岁的人了，就算没有结婚，再怎么也该有一个男朋友了。他又在寻找什么，又在不甘心什么？又或者说，是在愧疚什么。

        下午5点，杨钟离到的很准时，不过周莉君到的更准时。刚拐过弯就就看见她在路边等着了。

        “怎么样？我这身衣服很合体吧，刚买的风衣。”刚打开车门，周莉君就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自己的新衣。

        杨钟离很配合的夸奖了一番又道：“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爸妈了，不用搞这么精致，一直这样你不累啊。”

        “在我这里有一个准则，丑媳妇绝对不能见公婆。再者你妈那个人那么挑剔，我才不想让她抓着什么说的。”提起那个黄副总，周莉君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又不是什么大公司的高管，为人格调搞那么高，每次看她的眼神像古代皇后挑儿媳妇一样，挨在一起简直遭罪。

        杨钟离无奈笑笑，他妈那个人以前也不这样，住旧楼的时候每天工作上班忙的吃饭都是扔给他一包方便面，后来赚了点钱，他爸事业也有了起色。三口人搬了家以后，才开始注重起细枝末节起来。

        “不过以后结婚还好不用和公婆住在一起，新社会的好处。”周莉君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结婚······

        杨钟离明显一愣，周莉君也很快察觉出他不对劲的表情。“怎么？你是不愿意，还是没想到？”

        女人的语气稍显严肃，他们从21岁谈到26岁，勉勉强强算长跑，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都该思考这个问题。

        杨钟离自然知道，他也需要作出一个明确的承诺，如果没有再遇见她的话······

        “不是，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才26岁，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好，婚姻是不能轻率的。”看见男人还算认真的表情，周莉君才满意的“嗯”了一声。也是，他们还算年轻，对于她这样的高知女性，对于婚姻还是要慎重些。

        杨家在c市前十多年前修建的高档小区内，据说他们是一期就买入的住户，所购的平层位置视野皆是最好的。

        杨钟离刚把钥匙插上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杨母速度之快，让周莉君咂舌不已。

        “宝贝啊，得有一个月没回来了吧，都瘦了，妈妈特地给你炖了补汤，待会你多喝点。”随后才把眼光转向周莉君，笑容瞬间收敛了许多，点点头说道：“莉君越来越漂亮了。”

        其实周莉君想提醒，汤其实嘌呤含量高，多喝不见能补。

        当然，她没说出口。

        几人边寒暄边往餐厅走，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就先他们一步摆杨父早已坐在餐桌前看起了法制日报，年纪大的人，还保留着看纸媒的习惯。

        “钟离莉君回来了？”

        “嗯。”杨钟离淡淡回道，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算不上亲近，或许是从小到大他在律法这条路上走的让他看不上。20年前杨新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后面机缘巧合下给一个刑事原告打赢了官司，从此另辟蹊径起了家。也招致了大众不少非议，给妻子孩子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几年前出人意料的接了几个社会恶性案件，义务为穷苦受害打了官司，从此摇身一变，成了行业内德高望重的大律师。

        杨钟离年少时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少年热血。最是厌恶父亲这种讼棍行为，没少顶撞嘲讽，有时候对方脾气上来了，挨两个耳刮子和被一记飞书也是常有的事。他不以为然，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走自己老爹这种路子，最好离律法这条路也远点，是非多。

        结果命运这种东西就是要猝不及防，捉摸不透才有意义，在高考志愿选择法律那刻，他的人生就已经背驰了他当初所想。他不仅选了法律专业，毕业以后还顺理成章的乘上了父亲这颗大树，在别的新人还在吭哧吭哧打印资料干苦力时，他就进了c市最好的律所，跟着业界大佬往法院跑了。旁人暗地里说什么都有，不过杨钟离素来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与其遮遮掩掩一磕一绊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走，谁没事生来喜欢找不自在呢。

        “听老王说最近交了个案子给你做？”杨新接过妻子盛好的汤，一口没喝就开始问起杨钟离工作上的事。老王是杨新多年以来的好友，同样也是业内大拿，儿子进了这行杨大律师自己想要避嫌，于是就交给了多年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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