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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83章


这神族挺奇怪的。

        阿岘想。

        他自冥界降世起便得知,自己受了神族庇佑才能如此快速地修成鬼王,可记忆实在混乱,阿岘总觉得自己没怎么修炼过,一回神,已然到了鬼王的境界。

        和冥王淮空聊起这事时,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偶尔问出一两句:“你当真不记得了?”

        阿岘觉得他怪得很,不记得了便是不记得了,还当什么真,难道能把这个逗人玩儿不成?

        不过他只记得一句,许久以前便在刻在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带了些稚嫩的欢快语调:“我在山中见你,叫你阿岘好不好?”

        也没说究竟是哪座山,哪里的山,阿岘只记得这一句,便只身前往六界,处处去寻。天启界据说有神君出了事,不再对外开放,也不再允许神君下界,他便去天庭。可天庭没有山,妖界魔界山峰众多,他一座一座寻过去,遇到不少人,问他:“你在找什么?”

        “不知道,”阿岘答,“不记得找什么。”

        也不知道找到之后要做什么,但总归是要找到的,找到了,才能安下心来,许久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要找的是一位神族。

        他不能分辨此时此刻这个躺在地上的神族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位,但天空骤降大雨,雨龙神君压根儿没在布云施法,落了雨的又只有这一小方天,是这神族神力失控,引来了暴雨。

        那人衣衫全湿,嘴角挂着笑,阿岘却觉得他在哭。他道:“你刻意找来,不会是为了看我躺在这儿吧?”

        阿岘从阴影走出去,唇角抿得死紧,视线落在地面:“你是哪位神?”

        男人不看他了,眼皮耷拉着,连呼吸都缓慢下来,他反问:“你要找的又是哪位神?”

        “总不会是你这样,神力无法控制,搞得整个人间都大雨不断的神明。”阿岘没有再靠近,血水刚好淌到他脚边,他这时才察觉到男人受了伤,腹部好大一道口子,看得人心惊胆战。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将男人扶起来,搀到一棵树下坐下了。

        那是颗巨大的紫藤花树,花瓣被雨水打得遍地都是,男人靠上去的时候花瓣又落了不少下来,堆积在腹部,像是在刻意遮挡他的伤口,他喘了会儿,苍白的脸色才有所好转:“你是鬼王,找神族做什么?”

        阿岘被他问得一怔,侧过头去看时发现那人也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刺得他耳鸣不止:“……不知道。”

        那人不说话了,靠着树干笑,笑得肩膀都在抖,阿岘不懂,觉得他怪,却又听见他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岘答不上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天空露了光,周围的杂草长起来,快把他们俩淹没在这儿,最后在杂草即将有树高的时候阿岘终于受不住这人失控的神力了,循着路将人送回了木屋里,随口道:“你既是神,为何不在天启待着?”

        那人轻声应:“不是神族,早已被神籍除名,如今只能待在这里了。”

        阿岘将他放到床上,怔愣着问:“为何被除名?”

        那人盯着他看,视线呆愣愣的,过了半晌才扯开嘴角笑:“不记得了。”

        他轻描淡写便遮去了过往,阿岘不再多问。

        这里的木屋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在冥界时住的那个小木屋,但从摆设到外观没有一点相似,阿岘想,这人不会就是我要找的神族吧?

        他一点儿也不像个神。

        可他又说他叫孟春,天启十二位神君,春夏秋冬,按孟仲季起名各三位,春神句芒座下孟仲季的顺序乱了,孟春反而是最小的那一个,也是与人族最交好的那一个。

        据说正是因着与其他族人太过交好,竟想着以身抗天道,遭了报复,被逐出天启,天启也不再允许任何神君下界。

        阿岘对这事儿没多大看法,只是想,太天真了点儿,居然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木屋里有些小纸人,孟春一回去他们便从书桌上跳了起来,扑到孟春脚边,攀着裤腿晚上爬,它们分明无法发出声音,孟春却像是听懂了似的,小声说:“没事没事,回来路上摔了一跤,酒都洒啦。”

        说完又和阿岘解释:“这些都是我的灵。”

        “灵?”阿岘没听明白。

        “嗯,这些花草树木啊,和我待久了便生出灵来,我如今的法术不足以帮助他们化型,”孟春捧起一个小纸人给邱岘看,“只能将他们装在这里了。”

        小纸人没有脸,却像是注视着阿岘,毕恭毕敬地冲他行了个礼又啪叽一下倒回孟春的掌心,抱着他的手指不撒手了,阿岘看了那些小纸人几眼,不再多说什么。

        天彻底亮起来后,阿岘没提出要走,孟春也不赶他,木屋里正好两间房,便这么住下了。

        阿岘总觉得孟春眼熟,又说不出那种熟悉是从何而来,最后只是问:“你为什么叫孟春?”

        孟春坐在那里,头发插.进泥土里吸取养分,嘴上笑吟吟地:“句芒大人给的名字,我哪知道理由去,难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阿岘?”

        阿岘顿了顿,觉得这样弯弯绕绕的没意思,便低声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孟春还是笑,周围有一些花草是他新养出来的灵,亲人极了,一凑过去就贴上来,他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摇摇头,答非所问:“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阿岘侧目看着他掌心一合,从指尖跃出两颗六芒星,一黑一白的靠着,问他:“这个送你,要不要?”

        阿岘觉得他莫名其妙,摇摇头:“不要。”

        孟春便将星星收回来,不说话了。

        过了几日,天上跑下来一个小仙童,口口声声说不肯离开孟春,天启界好生无聊,他此番下界便不能再回去了,孟春便将他留在这里,实际上根本不记得有这号人。

        但他身上气息纯净,的确是从天上而来,孟春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阿岘住在这里,时不时回冥界一趟,再来时多了个小仙童,待了几日离去,再来时屋子里又多了好些人,四方神君,还有凤凰。

        日子待得越久便混得越熟,阿岘认定了孟春就是他要找的人,可孟春不认,嘴里嘟囔些是好是坏的奇怪句子,身上的伤也总养不好。

        他像棵树似的,时不时将头发插.进土里吸收养分,偶尔又独自溜达到山下,去看人类,阿岘就把他抓回来:“你伤没好,别到处乱跑。”

        孟春点点头,他又问:“什么时候受的伤,我见你那日?”

        孟春摸了摸腹部,摇着头说:“我不记得了。”

        又不记得了,只要问到他不想说的事他便说他不记得。

        阿岘想。

        有够怪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怪,阿岘也看他顺眼,怎么看怎么顺眼,天地间竟然有这样能令他看得顺眼的人,连头发丝儿都绕着他心尖长的似的,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待在一起,阿岘想,或许他就是我要找的神族。

        朱雀是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位神君,每次来都要带着凤凰,凤凰一落地就追着那小仙童去了,小仙童不声不响跑出八百里远,俩人你追我赶,孟春撑着脸问:“鸟人同那仙童认识?”

        “他叫景栖,”朱雀纠正了,才道,“那仙童原本是之前邪修祸害过的孩子,一心想成仙,却因着听了邪修的功法而不得要领,差点儿死了,被景栖抓着喂了口凤凰血,我们收他在天庭,他又自己跑出来了。”

        “嗯?”孟春抬起眼皮,看着朱雀。

        “无妨,那孩子心思纯净,没邪修那些……”朱雀正要解释,孟春便打断了他。

        “不是,”孟春撑着脸的手缓缓放下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朱雀,问,“邪修是什么?”

        朱雀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们都忘了,魂魄是记忆的载体,孟春撕开了魂魄,记忆便是开了道口子,顺着时间的流逝,能记住的东西怕是越来越少。

        他不说话,孟春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抿着唇笑了笑,岔开话题:“那他便不是天启界的仙童了,来找我那日还说什么自小服侍我,离不开我,我当他真是天启的人呢。”

        朱雀还是不说话。

        阿岘在这时候从冥界来,见孟春又待在树下,皱着眉走过来,冲朱雀点点头,一把把人捞起来,没好气地念:“你这伤还没好——”

        “——我现在就去躺着,”孟春乖乖让他搂,冲朱雀挥挥手,“下次再聊吧。”

        “其实我已经可以走路了,”孟春被他抱在怀里,脚不沾地地说,“可以跑可以跳。”

        “插俩翅膀是不是还要飞啊?”阿岘将他放到屋里去。

        “不用插翅膀也能飞的。”孟春坐下又站起来,说着真飞起来,脚尖离地一点点的距离又被阿岘按下去。

        “躺好。”阿岘说。

        孟春只能爬回床上去躺好。

        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阿岘和孟春相处时时常会有这种熟悉感,但问起来孟春又不肯说,总说忘了,不记得了,搪塞过去,阿岘被他糊弄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孟春身体好了些后就爱瞎溜达,阿岘在屋里找不到他,去别处找,最后在山后一处野花开得正盛的地方找到他,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袍子,坐在那里,手里编着什么,分明没回头,却喊了声:“阿岘。”

        阿岘走过去:“你没回头,又怎知是我来?”

        “我天天盼你啊,”孟春笑,“有个风吹草动都希望是你来。”

        阿岘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看他编出一个花环,放到旁边,又编了一个。

        “我记得有人同我说过,花环这东西难编,编的时候要将心意裹在里头……”孟春顿了顿,“原话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谁和你说的?”阿岘随手扯了根草在手里捻着。

        “啊,不记得了,是个挺重要的人吧,我才能记得如此深刻,”孟春笑,“她说要将心意裹在里头,究竟是什么心意?”

        他的手指灵活,没过多久便编出一个花环来,一边编一边轻声说:“感激、祝福、思念……”

        说着,孟春顿了顿,眯缝了下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阿岘:“还有什么?”

        “不知道,”阿岘随口答,“还有爱?”

        孟春得了答案,笑嘻嘻地拉过阿岘的手,将那小得不足以戴到头上的花环套到他手上,阿岘瞥见他手钏上的五行石黯淡——孟春又重复了一次:“还有爱。”

        阿岘低头看着那编得极精致的手环,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浮影,他抓不住,手握紧后抓住的是孟春的手,他怔愣片刻,低声喊:“阿枧?”

        孟春不说话了。

        这后山野花烂漫,风一吹,空气里全是熏人的香气,孟春隔了许久才将手抽出来,声音有些发颤,问他:“阿枧是谁?”

        阿岘也愣,他只是在混乱的记忆里抓住了这一声忽然响起的声音,然后将它复述出来,哪能想起那是谁。

        孟春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寻觅有关于阿枧的记忆,但找不到源头,他魂魄的伤带走了太多他的记忆,寻无可寻,他如今只记得是在这里等阿岘,为什么,等他做什么,他都忘了。

        他们二人一个寻,一个等,见了面却忘了最初的缘由,只能这么在后山坐着,看日落之后,野花丛中飞起数不清的萤火虫。

        “你为什么要套个这个在我手上?”阿岘这时才回过神,低头问道。

        “啊,只是想,”孟春道,“想着,你的手腕不应当是这样空的……或许你以前就有个手环?”

        阿岘点点头,不说话了。

        “你寻神族找来,我在这里等你,”孟春随手拿了根木棍,在地上写,“岘与枧字又如此相仿,或许,或许,我就是阿枧呢?”

        “还有这么个逻辑吗?”阿岘笑了,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只有这个逻辑了,”孟春将木棍丢开,也在他身上拍拍,“反正也想不起阿枧是谁,就当他是我吧。”

        阿岘盯着他看,只觉得萤火虫的光也黯然,孟春的眼神有些空,像下一秒便会离开这世间一般,他伸手握住孟春的手,余光瞥在刚戴上的手环上,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发现孟春也看着他。

        还有爱。

        阿岘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这句话,低下头,凑过去在孟春唇角吻了一下。

        孟春愣了愣,像是没回过神,眨眼儿间周围花草开始疯长,几乎要把两个人淹没在里头,阿岘拉了他一下:“……冷静点儿。”

        孟春咽了口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仅仅是让周围花草不再长高而已,并未恢复原状。

        隔了会儿,他才说:“冷静了,你再亲一下。”

        阿岘在他话音落地之前又吻了过去。

        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究竟忘了什么,却有胆子在一吻毕后说出成亲的话,孟春先提的,他说我等你这么久,总不可能是想看你长没长大吧?亲都亲了,成亲好不好?

        “……你哪来那么多歪理,”阿岘笑着看他,脑海中再迷茫也能确定下来,孟春就是他要找的神族,哪怕他们不记得了,忘了一切,也是记得彼此存在的,要凑到一块儿了才能安下心来,于是他应,“好,挑个好日子,将亲朋好友都喊来,我与你,我们成亲吧。”

        往后便是赠了双星鉴,定下成亲的日子后他们时常亲来亲去,偶尔孟春害羞,偶尔阿岘害羞,玄武笑他们俩像小孩儿,笑着笑着又叹一口气,说像小孩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春不知道哪句听岔了,一本正经地说:“我与阿岘都是男人,生不出小孩儿。”

        “努力,”玄武拍着他的肩膀,“相信自己,你,你可以的。”

        大婚那天,山上自山下都热闹,小纸人漫山遍野地跑,四方神君带着凤凰来闹,小仙童被凤凰追得到处跑,不肯见他,还破口大骂,凤凰不知道怎么回他,想起前些日子玄武说的:“你要追他回来,就,就关爱,他,别每次,都跟他妈,杀父,父仇人似的,撵人家。”

        凤凰想了想,便冲着小仙童道:“骂大声点!没吃饭吗!”

        玄武笑得差点儿从树上跌下来,靠到青龙身上去笑了整整一宿。

        成婚那日热闹,十二神君自孟春出事后头一次下界,若不是自家古神带着恐怕早就溜得没影儿了,句芒立于一旁,和他们说:“你们天生地养,无父母,不拜高堂。”

        又瞥了眼孟春,道:“天地不公,行小人之事,不拜天地。”

        句芒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说话时总让孟春想起些什么,还没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便忘了,他听见句芒接着说:“你们三拜彼此,谢相遇、相识、相知之恩,便是礼成。”

        手腕上已经落下的双星鉴已亮了五个角,过了今夜便亮第六个,孟春和阿岘进了屋,谁也不看谁,听外头四方神君吵吵闹闹,天上时不时还有神君打闹着飞过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不注意那些声音了,四方神君笑闹着离去,天空也逐渐静下来,双星鉴成,识海与魂域共通,至天明他们才分开,手腕上的六芒星亮起六个角,漂亮得刺眼。

        他们识海与魂域共通,阿岘也终于完全看见了孟春的识海内有多乱,很多东西都破碎开来,乱七八糟的,难怪他总说自己忘了,不记得了。

        阿岘将他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好,彻底坏了的便用法力修补,原是能修好的。

        可孟春终究是忘了,或许是记忆的缺失让他逐渐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魂魄是不全的,和人签了双星鉴,只会造成本就不全的魂魄被硬扯着镶入魂域,被扯得稀碎。

        那天天亮,阿岘给他补了一夜识海,还是先起了床,伸手去推孟春:“孟春,醒醒,不是说好今日去……”

        他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孟春的识海内一片寂静,半点起伏都没有,阿岘愣了:“……孟春?孟春!?”

        孟春不再回答他,闭着眼睛无论阿岘怎么喊都喊不醒。

        没有神族伤到过他这个地步,自然没有人知道原来双修契也能害人,害得孟春昏迷大半个月,醒来后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如从前,时而昏昏沉沉,一觉睡上十二个时辰。

        阿岘带他去六界,上不去天启,便去其他地方找他损伤丢失的魂,可处处寻不得。

        孟春也从一开始的时而浑噩变得不再识人,见了谁都没反应,整日牵着阿岘的手,说:“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阿岘哑着嗓子问他:“回哪里的家?”

        孟春说:“回木房子,回去找婆婆,回去找阿岘。”

        阿岘哪记得什么婆婆,他抱着孟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六界之内,没人知晓神族魂魄损伤应该如何医治。

        孟春坐在他怀里,静得呼吸都停下了似的,却忽然抬起头,后脑抵在他胸膛上,轻声喊:“阿岘。”

        阿岘低下头:“嗯?”

        孟春抬手,手腕上的手钏忽地断开,各色的珠子掉了一地,木门的门框上忽地长出许多藤蔓和树叶来,阿岘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你看,花开了。”

        话音刚落,天空上雷声响彻,孟春所在之处为起点,整个人界花草树木瞬间疯长,杂草瞬间膝盖那么高,人们的房屋被顶垮,地面裂开,百年前那片菩提树林再度复苏,几乎是下意识地,气根挥舞,开始将人捉进自己的树洞里。

        句芒啪嗒一声合上书,站起来,仲春瞥他一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问:“你做什么去?”

        “孟春失控了。”句芒低声道。

        魂域里有什么东西蜿蜒着攀爬而上,裹住六芒星的角,邱岘回过神,倒抽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陆柯词,过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失控的神族会被葬在苦宏石下,”邱岘扯着嘴角道,“……是我,将你埋了?”

        陆柯词早就擦干了眼泪,他抿着唇点头,说:“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知道,我不会再……就是,不会再……”

        “不会再什么?”邱岘问他。

        陆柯词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话到了舌尖说不出来,他攥着邱岘的手,一字一顿道:“不会再去招惹你。”

        “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邱岘说完这句顿了会儿,他想起了太多的事,这时候有些乱了,只能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之后呢?”

        “双星鉴已成,我死了,连带着你也受伤,”陆柯词吸了吸鼻子,“死之前我封住你的记忆,怕你再到处寻我到了只能寻到……寻到坟,难过悲伤都无处发泄,就没有了,没有后来了。”

        “……你是怎么复活的?”邱岘别开脸问。

        “是师父,师父和四方神君一起找到了我一点点的魂魄,”陆柯词低声说,“养起来,再得了人身,就是陆柯词。”

        邱岘没说话。

        陆柯词还是低着头,连带着声音也低得离谱:“……我害了你两次,是不好的,本来,你不用死,一次都不用死。”

        邱岘原本一次都不用死,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如果一直修炼,怎么也是个冥王或者冥王候补的修为了,偏偏被他连累,连着两次拖下水,如今才成鬼王。

        陆朴怀和景栖从远方跑来,口中嚷嚷着什么,后头还跟着陆桓意和尹烛。

        陆柯词吸着鼻子朝他们那边看,刚想说点儿什么,手便被邱岘反握住了。

        邱岘扯了抹笑出来,说:“陆柯词,你明不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

        陆柯词扭过头看他,没说话。

        “先前骗我忘了在无垠菩提里看到的事情,又隐瞒封印我记忆的事情,”邱岘说,“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陆柯词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了眼睛,想说我没骗你又说不出口。

        六芒星已经亮起五个角,共感愈发强烈,邱岘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撒没撒谎?

        那记忆是真的,但陆柯词说的那些却有谎话掺在里头,邱岘听出来了,哪怕没了双星鉴的共感他也能听出来。

        “没事儿,等出去之后我们再算笔总账,”邱岘深吸了口气,他已经从记忆里找到了他要找的,朱雀给的底牌能用的证据,“到时候不管是什么记忆,我都要知道。”

        “……哪怕是,很不好的呢?”陆柯词低声问,“很……很不好很不好的。”

        “那也是我的,”邱岘抬手,很用力地在陆柯词胳膊上戳了下,“你没有权利瞒着我。”

        陆柯词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戳,过了会儿才张开胳膊,一步一步挪到邱岘身边来,紧紧地把他搂着,不说一句话,邱岘没动,任由他搂着,陆朴怀和尹烛他们跑过来,盯着他看:“没事儿吧?我操你们突然就被抓走了,还好尹烛鼻子灵……”

        “不是鼻子,”尹烛皱起眉说,“是感应到了。”

        陆柯词识海内五颗石头全部镶嵌进入,整个沙漠境内都是神族的威压,尹烛是妖怪,感应着这威压最重的地方才带着一行人跑来了。

        “没找到叶潜么?”陆桓意问了句,“还有那个炙停,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啊?”

        “大概是炙停的魂灯内部,”邱岘说,“那个人将我们全都吸进来,逼迫我和陆柯词想起以前的记忆……”

        陆朴怀愣了下,看着陆柯词的背影:“想起来了?”

        陆柯词听到师父的声音,点点头:“嗯。”

        “……想起来多少?”陆朴怀问。

        陆柯词抬起头,扭头看着他:“全部。”

        “你身上有幕后那人下的‘线’,”陆朴怀说,“把它扯出来。”

        陆柯词点点头,抬起手,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从里扯出一条金色的线,那线像是绕在他骨头上,陆柯词疼得抽了口气才将它完全扯出来,景栖立刻放出一团火,将那线烧得灰都不剩。

        那用来监听的线没了,陆柯词捂着胸口深喘了口气,还没开口,地面一阵震荡,那湖蓝色的夜空落下只妖兽,妖兽大得吓人,光是吼一声邱岘就觉得自己要聋了。

        那妖兽三个脑袋跌在一起,六只眼睛带着邪气朝他们望来,下一秒便冲了过来,陆柯词瞥见妖兽后头还有个人影。

        他站在妖兽身旁,眼神空洞无光。

        几个人都有些错愕,沙漠中光太暗了,看不清是谁,直到那人从妖兽影子下走出来,几人才看清了。

        是叶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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