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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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降三场大雪的一月里，b市四环某星级酒店的传媒会议厅外，过道里密密麻麻挤了有几十号人，粗粗扫过一圈：个个都是盘靓条顺的年轻人！
而厅外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很敷衍的贴着两张a4纸：
《等你的城》
根据戴令芳同名作品改编
出品：斯人文化、寰宇影视
导演：傅希志
编剧：成章
字越少，事越紧要。
不需要在名字后面加乱七八糟的代表作，主创团队名字本身即是重点，其中份量一目了然。
另一张a4纸则是用两段字写着本次甄选演员的要求。
概括为四点：
男；
18-25周岁；
精神气质佳；
吃苦耐劳，服从工作安排。
番位缺少，说明角儿压根不大，又或者是没几句词的布景板，否则也不会挑了这么个不算讲究的地方，挤挤攘攘的，连个正儿八经的休息室也没有，叫来试镜的演员们甭管有名无名，一视同仁的等在酒店走道里……
同一家酒店28层空中花园，有一个艺人团队正在候场间隙里抓紧时间拍摄今夜“星光盛典”的外场大片——
“这条腰带不行，柯力之前的方案里有。”
“戒指取下来，非合作品牌的一个不戴。”
“袖扣不是还有两对备选？都拿来！”
“这双鞋是谁拿过来的？不是说了不要鳄鱼皮？做事怎么就不带脑子！”
“……算了，把备用的调过来。”
助理经济顶着上司的火气，又确认了一遍备用方案，强压之下更添慌乱……
蒋磬强压脾气才没和造型师吵起来。
当然，后者也不敢，出钱的才是大爷。
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仰靠在椅背上、正在被修理胡茬的钟情，该着急的人不着急，蒋磬的怒火有复燃的趋势：
“我就知道这个肖闵藏着一手留在这呢，对外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人设滤镜糊得比长城的砖还厚，私底下心眼比针尖还小！”
圈内心知肚明的事，吐槽起来向来是没负担的。
鉴于肖闵和自己的老板有很大程度上的竞争关系，室内忙活儿的十几号人各司其职，谁也不敢多嘴。
“别全剃光，回头进组了又得重新蓄。”
钟情淡淡吩咐，新造型助理嘿嘿一笑，“我知道！”
蒋磬见他不答话，仍自顾自的说话，但声音已经压低，情绪也平稳了不少。
“就那个水得该死的提名，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吹！从前不是要当淡泊名利、人淡如菊的天仙么，现在也跟风玩儿老黄瓜刷绿漆那一套，打针拉皮一样都没落下吧？回头拍部仙侠古装还能反哺演技，真是厉害啊！就该让圈内三十代的男演员都学习一下才行……”
最后，蒋磬很不留情的给出了一句总结：
真是既不服老、又不服扑！
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
久不出山的傅希志经过了四年沉淀打磨，架起了个超级大项目，主创配置肉眼可见的叫人垂涎，消息一出，圈内多少一线团队默不作声的开始算自家演员的档期。
彼时还只有二十七岁的钟情，和年满三十二岁、拿过一次视帝提名的肖闵，二人经过数轮竞演试镜，以及剧方、资方的多重考量，进入到传说中的决赛圈，争这一个不可能翻车熄火的大项目主演。
外头吃瓜群众兴致勃勃，业内也纷纷下注看好戏。
在这唯二人选之中，又数肖闵身后的声量更大。
到底曾距离视帝一步之遥，论资历，肖闵是胜过钟情不少的。而后者纵然出道以来的表现备受好评，可过去连这样配置的二番都没演过，何况担任主演？
因此，无论业内还是圈外路人，大多押注肖闵。
谁料结果竟是后来者居上？
年底最后一个黄道吉日，暂时定名为《等你的城》剧组官博宣了一众主演，打头的那个赫然就是钟情！
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临门一脚翻车的肖闵心情如何，外人是不得而知了，反正第二天就有小道消息说他因为行程原因，连夜离开了b市飞赴s市参加品牌活动……
那一天，全内娱都在讨论这事儿——
没想到呀，入圈多年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无往不胜的肖闵也有破大防的时候……
然而痛失巨饼之后，他立刻就采取行动进行泻火。
这位提名视帝的第一个报复行为，就是撬走和钟情合作了一年半的造型团队：即靠着钟情在内娱发家，每每大小典礼都被各家粉丝吹捧、恨不得舔到自家正主身边的柯力工作室。
柯力此人现实极了。
不谈感情，只要钱到位，舆论压力照顶不误。
因此，他们不仅利落甩手和钟情拜拜，还十分配合肖闵团队的宣发工作，针对二者多年来一直被大众议论的微妙相似之处，极其不体面的在几个主流社交论坛上引领了一番“菀菀类卿”、“白月光朱砂痣”的舆论战……
肖闵这一手，圈内看不上眼的不是没有。
可这种舆论印象，只要有用不就够了？
他到底还有些底蕴和实绩的，再加上没有叫人如鲠在喉、避之不及的污点，较之同龄要么油腻要么发面的竞争对手，属于成熟正派帅哥那一挂里的佼佼者，路人缘一直以来都还稳得住。
只是，从前大家戏称电影咖拍电视剧叫“下凡”，那好不容易走稳了正剧路线的演员去演仙侠古装剧该怎么算呢？
更叫人没料到的是，势头大好的钟情会选择转型，还是一点儿过渡都不带的那种。
想到此处，蒋磬阴阳怪气道：“反正钟老师钱赚够了哈！”
这是实话，圈子里有名有姓的演员们从不缺钱。
到这一步，但凡还有几分志气和进取心，自然就会往更长远的方向考虑，寻求转型，从而深耕自己的演艺生涯。别说现在导演和造型只是要求钟情蓄个胡子，就算是扮糙扮丑来演瞎子聋子智障，只要是好的机会，他统统都能接受。
哪个演员不想飞升？
说得难听点，难道要三十几岁还和小鲜肉竞争，在满是工业糖精的偶像剧里“沉沦”？
而另一头，肖闵在粉丝舆论战上尝到了甜头，又在红毯久违感受到了那种压制的快|感，算是重新振作了起来。翻年过来，各大平台公开晚会、年会出席嘉宾名单之后，那头就开始布局造势。
正主战意昂扬，粉丝也紧跟其后，大有与钟情死磕到底的意思。
蒋磬启动了团队最高级戒备状态，然而钟情并不想在进组前接受这么多的行程，有这时间应对那些场面活动，不如呆在家里多看看剧本。
蒋磬极其不赞同，最后删删改改留了一个。
到底是合作了多年，深谙此人脾性，切了一声，“你现在有点庄渝那味儿了。”
《等你的城》原著主线是围绕小城青年庄渝的成长展开，本质上是生活群像戏，但绝对的主角只有庄渝一个。
在做妆造的空隙里，钟情仍然不忘反复看原著。
剧本基于原著改编，在他看来，那三本剧本依然不够提炼出“庄渝”的人物内核。
这部戏年后才开机，钟情从签下出演合同、拿到剧本到现在，已经将原著一字不落的看了不下十遍，每每有新的感悟和理解都要与编剧成章沟通。
成章是导演、编剧一体的京派代表，和《等你的城》导演傅希志亦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
去年钟情和肖闵争得圈内外皆知，而主创团队之中又由成章力排众议，将自己的一票投给钟情。这一票可谓至关重要，甚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从结果推导过程，钟情理所当然要拜他为贵人。
对于钟情这种感恩行为，蒋磬乐见其成。
成章既爱用老人，又爱用新人，持身正不说，又有做艺术的风骨，和他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往下二十层的八楼传媒厅，试镜队伍已经轮到尾巴。
一个戴着黑灰色飞行帽的男孩从拐角电梯厅咻咻的跑出来。他草草扫了一眼过道，然后气喘吁吁的续到队伍末端。
在场都是年轻人，有人回头瞄了眼这新来的：
对方看起来学生气十足，或者压根就是个在校生。
只见他双颊白里透红，漾着满满涨涨的元气，眼尾和鼻尖皮肤薄，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配着一双亮而黑的眼睛，有股满溢而出的澄澈感。
数秒之后，大概是感受到了室内太过充足的暖气，他一把揪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头显然没有精致修饰，以至于看起来过于天然、甚至还加了三分稚气的学生头。
总而言之，是个满满少年气、天然感的男孩。
哪怕有精致的五官，在这层朦胧气质之下，也挣不脱那股素人味，而“素”这种状态，往往意味着经验少，甚至没经验。
因此有人如临大敌，有人不以为意。
来人领了号码，又从最前头喊号的工作人员手里拿了试镜的词：准确说是a4纸裁下来的字条儿，上面顶多塞了两句话，再多没有了。
燕绥正在心里默念呢，身边挤过来一个人。
“咱们俩换换词儿呗。”
他抬头一看，对方和他差不多的个头，长相和气质就很……怎么说呢？潮味儿？可燕绥有点恐潮人，他刚打算后退一步保持一下社交距离，想想又忍住了，在同意和漠然之中选择了最贴近自己发挥底线的那个——
“不了。”
燕绥把字条往手心里一捏，直视对方。
后者愣了一秒，“嗤”得笑出声，“你哪个学校的？”
燕绥不解，“你有事儿吗？”
“你不认识我？”管宁拧眉，“你大一的？大一也能被推荐出来试镜？看个词儿跟要你命似的，还虎啦吧唧的不叫人。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敢掐着点来？真有你的，回头没赶上得把你老师气死……”
燕绥：什么都叫你说了我答什么？
这哥们儿也不知道哪路菩萨转世的操心命，以为自己是科班出身的学弟，本着校方友谊帮一手，却被一再拒绝好意。
“不用了，你好好面吧，别管我了。”
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很清楚这个圈子里的工作机会来之不易，还想着好心帮别人呢……
管宁被一而再的拒绝也不恼。
他上下扫了扫燕绥，见他脸生，又嫩得过分，仿佛刚从满是试卷油墨味的高中课堂里捞出来，搞不好大衣里面真的穿着哪所高中的校服呢。
“你这是第一次出来试镜吧？”
有点独不说，还有那么一丝不自知的拽劲儿。
但管宁并不讨厌，在他看来，这种小孩儿属于条件很好的那种，没一点自己的个性那才叫奇怪。如果这样一个新人演艺生涯的起点是傅希志的剧，哪怕是个小小角色，也一定是相当不错的开头。
竞争是竞争，结交是结交，两码事。
可燕绥没有轻易接受对方的好意，只是认真记下了管宁的面貌，听到门口的工作人员叫了他的号码，这才跟着朝前的队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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