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放第十三天

天蒙蒙亮，唐染染就起来了。

        按照计划，他们今天将抵达这次流放的目的地，因此昨晚她就拜托彭衙役帮忙购买些食材。

        一走进院落，远远就看到彭衙役靠在厨房门口边上。

        看到唐染染，他打了个哈欠道：“唐姑娘，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

        这次她总共要了一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二十斤腊肉、两打鸡蛋，以及好几种等干货。

        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嘴角弯了起来：“谢谢你彭衙役，总共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彭衙役因为吃人嘴软的关系，所有东西都是挑最好的。

        彭衙役摆摆手：“钱的事情不着急，客栈有一批旧的桌子椅子准备便宜卖掉，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染染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彭衙役闻言，带着她去了客栈后面的仓库。

        仓库里的桌椅落满了灰尘，表面还能看到一块块擦不掉的油渍，有些还缺胳膊缺腿的，的确够旧的。

        不过都流放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唐染染在一堆破烂里面挑了一套稍微不错的桌椅，接着看到仓库里有多余的锅碗瓢盆，又跟他们买了一些。

        加上前面的食材，全部花了六两银子。

        买东西一时爽，等买好了问题也跟着来了：这么多东西要怎么搬过去？

        彭衙役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搬运的事唐姑娘不用担心，可以全部放到马车上去。”

        唐染染：“这么多东西放得下去吗？”

        彭衙役：“今天的路程不远，傍晚之前就能抵达东头渔村，我跟头儿商量一下，今天就不载人了。”

        东头渔村？

        唐染染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我按照位置付钱吧。”

        彭衙役摆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钱就不用了，不过要麻烦唐姑娘你做几份烧饼，等会儿我拿给头儿和其他兄弟们吃。”

        昨晚的叫花鸡和荷包里脊，吃得他意犹未尽，一个晚上都在做好吃的梦。

        想吃烧饼是吧，那就好办了。

        趁着彭衙役把东西搬去马车，唐染染回到厨房开始动手做梅菜干烤饼。

        她先把肥肉切丁腌制，梅干菜清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用温水泡发，接着开始做面饼。

        在面粉中加入少许白糖，倒入清水揉成团，等面醒好后，肥肉也腌制得差不多了，把梅干菜切成丁，再和肥肉混合在一起。

        把醒好的面搓成长条，再分成等份的剂子，接着把馅料放入按扁的面团里收褶子，包好后再醒面一刻钟，最后把面团压扁擀成面饼下锅烙至两面金黄。

        彭衙役一走进厨房，就闻到面饼的焦香、肥肉的肉香味，以及梅干菜的香味，香得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唐染染肚子也有点饿了，她拿起一个刚烙好的梅菜干烤饼咬了一口：“梅菜干的味道和口感还差一点。”

        彭衙役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梅菜干烤饼，三两口就把饼给塞进嘴里。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他丝毫感觉不到唐染染说的差一点，表皮酥脆，外焦里嫩，咬上一口，肉糜和梅菜干的酱汁争先恐后溢出来，混合着面饼同时在口腔爆开。

        香得人欲罢不能！

        真是不枉费他这么卖力帮忙。

        唐染染一共烙了三十个梅菜干烤饼，分了二十个给彭衙役，剩下十个她拿走。

        与此同时，院落这边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何子崇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要我写借条？”

        唐婧面无表情道：“我说的话有这么难理解吗？既然你听不懂，那我只好再说一遍，你或者你们何家要借银子可以，但必须先把借条写过来。”

        何子崇感觉周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我们何家？你是觉得我们何家会赖账？”

        唐婧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又漂亮的弧度：“既然不会赖账，你怕写什么借条？”

        何子崇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我是觉得以我们何唐两家的关系，根本就不需要借条这种客套的东西，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如此不近人情的？！”

        唐染染捧着梅菜干烤饼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

        啧啧，真没想到古代居然也有pua男。

        她本来还担心唐婧会被洗脑，不想下一刻就听到唐婧冷笑一声道：“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还不想写借条，那我们唐家凭什么要把银子借给你，就凭你脸大吗？”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冷静了几秒。

        唐染染却差点没笑喷：唐婧小姐姐，干得漂亮！

        过了会儿，整个院子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唐盛大闺女说话这么逗，真是笑死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子崇的脸还真是蛮大的。”

        “不大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吗？趁着人家父亲兄弟不在的时候过来借钱，还不是想着人家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他！”

        “一开口就是十两，还这敢啊……”

        耳边不断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何子崇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唐婧你、你好样的！”

        扔下这话，他愤怒转身走回何家聚集的角落。

        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子崇闹了这么大的没脸，何家族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部分人觉得何子崇和何家做得不厚道，不过更多的人觉得唐婧心肠太冷硬了。

        唐家那么有钱，借点银子怎么了？

        安氏看何子崇走过来，声音立即大了两分：“娘都病成这样了，唐婧作为何家未来的儿媳妇不过来问候就算了，居然还见死不救！”

        “再说了，我们两家是姻亲，唐家如今手里有那么多银子，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就能帮我们家，真是太没良心了！”

        “爹，我想解除婚约，唐婧这样的毒妇不配做我们何家的儿媳！”

        何子崇深以为然，唐染染一个人就赚了七十两银子，如今他家有困难，唐家就应该拿出钱来帮他们。

        结果没想到唐婧不仅不借钱，还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一点小事就这么沉不住气，你让为父以后怎么放心将整个何家都交给你？”

        何父脸拉得跟老黄瓜一样，显然也很不满意唐婧的做法。

        只是他并没想因此而解除两家的婚约。

        “父亲教训的是。”

        何子崇眼睛瞪大，没想到都这样了家里还不让他退亲，只是何父多年威压，他不敢反抗。

        一旁的安氏见状闭上嘴，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唐盛和两个儿子装水回来的路上就听到自家出事了，他急匆匆跑回来：“大妹，你没事吧？”

        唐婧耸了耸肩：“我能有什么事？”

        唐盛看她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何家毕竟是你未来的婆家，这么做对你没好处。”

        唐婧不置可否。

        唐盛看她这样子，挠了挠头试探问道：“大妹你老实跟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桩婚事，你要是不喜欢……”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唐婧给打断了：“不用了，何子崇挺好的。”

        唐染染：“……”好在哪里？

        唐婧似乎注意到唐染染的目光，意有所指道：“很多时候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长得好看的男人往往都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何子崇是长得丑了点，但好歹丑得里外一致。”

        唐染染：“…………”

        好清新脱俗的观点。

        只是这样一来，唐婧只怕不会轻易解除跟何家的婚事。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被流放的众人终于抵达了龙水镇。

        龙水镇是个相当富裕的小镇，今天正好是赶集日，小镇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看到这么繁华的景象，流放的众人没有喜悦，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

        按照惯例，犯罪的人一般会被流放去辽东那些苦寒之地，偏偏他们这次却被流放来岭南。

        岭南在前朝时的确是流放之地，只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岭南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这次把他们弄来岭南流放，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龙水镇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纷纷过来围观。

        “怎么这么多人？这些人都是犯了罪被流放的吗？”

        “这些人该不会是要被放去那个地方吧？”

        “我看十有八|九是去那个地方，啧啧，真是太可怜了，这是有去无回啊！”

        百姓们指指点点，只是因为他们说的是本地方言，所以流放的众人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穿过小镇，穿过村庄，这般又走了十几公里，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路碑上写着的“东头渔村”四个字，众人仿佛寒冬腊月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瓦凉瓦凉的。

        东头渔村，举国闻名的瘟疫村！

        大概是十几年前，一场瘟疫让东头渔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不管是大人小孩，还是鸡鸭狗，无一幸免。

        之后这村子就成了一座空村，没有人敢接近半步。

        当初被流放岭南，他们多少存了侥幸心里，以为是皇上仁慈，现在看来还不如去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呢。

        “东头渔村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当地衙门会派人过来管你们。”

        曹头目对这个地方颇为顾忌，一步也不想踏进去，仿佛一进去就会被染上瘟疫。

        彭衙役招呼几个兄弟帮忙把唐染染买的东西卸下来：“唐姑娘，我们哥儿几个等会儿交了差就要回去了，你保重！”

        对上彭衙役同情的目光，唐染染终于想起来“东头渔村”是个什么地方。

        相对于其他人一脸苦瓜的模样，她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岭南好啊，姜葱爆炒蛏子、清蒸大螃蟹、蒜蓉粉丝蒸扇贝、炭烤生蚝、吮指油焖大虾……

        她上辈子很羡慕岭南人可以天天吃到新鲜的海鲜。

        至于瘟疫，过了十几年，细菌应该早就没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文书模样的男人过来了。

        只见他三十来岁的样子，三角眼朝天鼻，看人时斜着眼睛。

        他走过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谁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裴琂慢条斯理走出来：“是在下。”

        钱文书视线扫过他过分漂亮的脸，嘲讽一笑道：“裴状元真是好胆量啊，居然连杨首辅的侄子也敢杀。”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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