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唤醒

溯源小城依旧保持原本古朴的模样，即便经过上次警察局着火事件，也没能改变它分毫。宫灵到达小城已是深夜，小河两岸的红灯笼亮着，岸边的人家则陷入深眠。巷子深处的江湖茶馆却亮着灯。

        宫灵轻车熟路的跳进茶馆，明朝和子今正倚在窗侧下棋。

        “打扰了。”宫灵站在窗外敲了敲窗框。

        “啊——”二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后两步，动作惊人的一致。

        “宫、姑……姑娘？”明朝探头问道。

        “是我。”宫灵说完，翻窗而入，吓得二人又是一个后退。

        “我们老板他没在。”明朝拉开座位，说着边招呼子今沏茶。

        “我知道。”宫灵没有落座，在桌子旁站立。

        明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之间显得不知所措，毕竟姑娘前两次来都是来找他们老板的，今天怎么会明知老板不在还来找他们？这么一想，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这一会子今已经端着茶回来了，他和明朝对视了一眼，越发糊涂了。

        “你们坐，我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宫灵的话说完，明朝和子今落座，不是他们想坐，而是两个人那么站着紧张感太明显，这时候椅子则成了他们的支柱。

        宫灵就站在两个人的正对面，一高两矮，像是要对他们进行审判一样。

        “姑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明朝到底比子今大上两年，率先说出心底的疑问。

        “关于你们老板，你们了解多少？”宫灵问。

        椅子上的二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踌躇由谁说起。

        “我们只知道老板是半年前来到溯源的，这铺子原本是我们家的，我爸欠了债就把它卖了，刚好被老板看中买了下来。听老板说要开茶馆，我和子今不愿意离开，就留在了这里。”

        “你们是兄弟？”

        “嗯。”

        “没出去工作吗？在这小城只当个伙计不会不甘心？”宫灵尽量深入了解他们所说的话，试图找出破绽。

        “可能是我们家的人都比较笨，我们两个都是高中读完就不念了。只想安安心心地做点小生意。现在没本钱，老板肯收留我们两个已经不错了。”

        宫灵了然，复又追问一句：“你们老板有没有提起过他来这之前的生活？”

        “很少，我们只知道他游历过很多地方，知道不少事情，老板是个博学的人。”明朝说。

        “他还自言自语地问我是谁呢。”子今补充道。

        “对，可能像老板那么有文化的人总喜欢思考这类哲学问题，我们不懂，也不方便多问。”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宫灵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看来从他们身上查不出什么了。

        “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临走前，宫灵不禁多问了一句。

        “老板教会我们下棋，我们平常总喜欢来两局，顺便等等老板，万一他哪天夜里回来了，还方便给他开个门。”

        恐怕是不会回来了，宫灵想。

        询问无果，宫灵告辞。

        夜里穿梭在屋顶之上的时候像个幽灵，她却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远处，黎时亦的侦探社也漆黑一片，黎时亦喜欢熬夜不会这么早睡，唯一的可能就是不在。想到这，宫灵放松下来，摸索回原本住过的房间。果真没人，刚好可以睡上一觉。

        次日。

        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侦探社安静异常，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黎时亦的房间空着，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好像几天没人住过了。

        这时，前屋响起开门声，宫灵走到前厅，正碰上刚进门的素琴。

        “灵姐姐？”见了宫灵，素琴喜出望外。

        “黎时亦呢？”

        “去找你了，你没碰见他吗？”

        宫灵摇摇头。

        “你走的第二天，老板和他爸爸吵了一架，之后就去找你了，萧萧跟去了，老板爸爸回自己家了，现在这就剩我一个人。老板说不想来可以锁门，我寻思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个门，顺便蹭个网。”素琴嘿嘿笑了，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

        “素琴，你给黎时亦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宫灵于心不忍。她离开就是为了不插足他和师父的正常生活，谁料起了反作用，这会师父肯定在埋怨她。

        “灵姐姐，老板让你听电话。”素琴拨通后将手机递到宫灵面前。

        刚接过，就听黎时亦在电话中喊道：“阿灵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几天知不知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侦探社，你回来吧。”宫灵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素琴。

        “灵姐姐，你不走了？”

        “嗯。”她要留在这，等一个答案。

        山中，影组织内部，祁年帐篷内。

        祁年刚回来就发现了异常，原本出门的时候吩咐乐兮看管营地，他们一行人回来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乐兮的身影。

        他忙加紧脚步冲进帐篷，还好，床上的人还在。可随着脚步靠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别装了，人去哪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不解地看见祁年，“你在说什么？”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从我床上滚下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祁年的脸色很是难看。

        床上的人起床站到祁年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你装扮的很像，也洗掉了惯用的香水味，却不是她。她的身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味道，还有眼睛。她的眼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这一点你伪装不了。”祁年冷冷道。

        乐兮扯掉脸上的面具，内心憋了一股火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她去哪了？”祁年在床边落座，双腿岔开，无形中散发出一种王者的尊严。

        “我不知道，我被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乐兮低着头，手指不断扯着手中的假面，似是在表达心中的不满。

        “最好是这样，今天的事暂且不追究，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乐兮极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老大，不好了，我们在木屋发现了前老大，他状况有些不对。”长风风风火火冲进祁年的帐篷，正和到门口的乐兮撞了个满怀，被乐兮毫不留情地赏赐一脚，跌坐在地上。

        “有病？我得罪你了？”长风一股脑爬起来瞥了乐兮一眼，后者看都没看，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怎么回事？”祁年眉头微皱。

        “在扶风的帐篷里，你自己去看吧。”

        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躺了一个面色苍白脖颈沾满血污的人，正是木頔。扶风安静守在一侧，脸上担忧之情再明显不过。

        “救救他。”见祁年来，扶风焦急乞求道。

        长风和扶风两个人虽是兄弟，却因为是异卵双胞胎长相并不相似，连性格也大相径庭。长风是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和祁年比较亲，扶风则更成熟稳重，在某些方面和木頔很像。

        祁年凑到床前，眼前的人是木頔没错。三年了，他们整整三年没见，即便他去江湖茶馆也只是匆匆路过，并没有打过照面。

        他脖子上血迹斑斑，连胸前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

        “端盆水来。”

        话音刚落，扶风洗好湿毛巾递过来。

        祁年接过毛巾将他脖子上的血迹擦掉，一个清晰的牙印暴露在眼前。

        “吸血鬼？”长风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扶风斜睨了他一眼，后者霎时间不敢做声。

        祁年脱掉木頔的上衣，对身侧人道：“把我的百宝箱拿来。”

        长风出去取东西，扶风担忧地问：“他没事吧？”

        “没大碍。”

        说话的功夫，长风已经把百宝箱带回来，说是百宝箱，其实不过是一个类似于普通药箱大小的盒子，只是这个盒子有些特别，几乎每一个暗格都进行了特殊设计。

        “你们俩出去。”

        扶风刚要开口，被长风制止，拉着出帐篷。

        “我有预感，咱们的辉煌时代即将卷土重来了。”长风仰头看天。

        扶风不以为然，他的心思全在帐篷内人的身上。

        木頔已经消失了三年，却忽然以这幅模样出现，不禁让他担忧，也有些好奇，过去的三年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得当初木頔忽然消失，祁年对他们说，他只是短暂的休息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谁能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年。

        不过还好，他总算是回来了。

        帐篷内，祁年将木頔的伤口处理好，随后从百宝箱里掏出一小瓶绿色的药水，用滴管吸了一滴滴到他的嘴里。

        “欢迎回来，兄弟。”他看着床上的人，喃喃道。

        江湖茶馆，雨夜，河边，火热的接触，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山间……过去的一幕幕犹如电影蒙太奇一般闪现，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睛，眼中迷惘到慢慢聚焦。

        “你醒了？”祁年还守在一旁，不慌不忙地问。

        “是你。”木頔的声音有些失落。

        他坐起来，脖子上的伤口因被这一下牵动而微微泛疼，脑海中忽然浮现那张脸。

        “你似乎很失望看到的是我。”祁年虽这么说，嘴角却泛着笑。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

        “因为出现了变数。”祁年毫不留情地拆穿。

        原本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五年，由于宫灵的出现，仅仅三年他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我们之间有笔账需要算一算。”

        三年前，木頔喝下祁年准备的特殊药剂，短暂地忘记过去，以一张白纸的身份新生，准备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五年，五年后，祁年会找到他，重新唤回他的记忆。然而在当天喝下的药剂里，祁年擅自加了“逍遥”，让木頔失控不经意间和宫灵产生了联系。

        “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体验到这世间最美妙的感觉。”祁年大言不惭，这么说来是他亲手将宫灵送到他怀里的。早知如此他应该先下手，毕竟先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木頔没理他，忽然涌入脑海的记忆令他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厌恶感。

        过去的三年间，他走过很多个地方，见过许多种人，也了解了很多的事，他的心一直是平和而宁静的，但三年前的记忆和三年之前的他……就像是将一盆脏水倒进清水里，那么清水也变脏了。

        “怎么，还头疼？”祁年上前想要检查他的状况，被木頔不着痕迹地躲开。

        “没事。”

        祁年嘲笑道：“还是翩翩君子当久了，接受不了曾经的自己？”

        “她呢？”木頔并没有理会祁年的话。

        “她？你说的是谁？别告诉我是那个先知。”祁年在心底祈祷木頔忘了她，这样她就是他的了。

        “宫灵。”

        木頔说出的这两个字像一块陨石坠落，砸到祁年的心上，有点疼。

        他好不容易物色到一个不错的人选，偏偏还是被他看中的人。

        “商量个事，那个先知我想娶回来。”他毫不掩饰地表明态度，他们亲如兄弟，并非外人。

        “不行。”木頔的音调忽然提高，饶是祁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被吓了一跳。

        “她是我的。”

        这句话说出口，祁年就知道，他和先知之间的缘分就此终止了。

        “ok，兄弟的女人，我不碰。”

        “记住你说的话。”木頔重新躺回床上，他需要时间接受过去，那个与过去三年间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自己。

        祁年知道他要休息，识趣地退了出去。

        “哎。”

        刚出帐篷的人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他的动作再快一点就好了。

        是夜，林子里的星空尤为清澈，他与先知就像牛郎星与织女星，中间隔着的是木頔这条银河，无缘了。

        “怎么样老大，他醒了？”见祁年出来，长风和扶风忙凑过来。

        “嗯，做点吃的给他端进去。”祁年心里不快，回了自己的帐篷。

        扶风迅速走进临时搭建的厨房，他们的老大，他精神上的支柱终于回来了。木頔的回归对影来说不仅仅意味着人员上的完整，更意味着核心精神的回归，好像缺失了的那部分灵魂终于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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