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阿瓦拉克进一步修改细化了人物画的细节，博得他满意的完整作哪怕卓尔坦看了也不得不嘟囔画得挺漂亮的，漂亮得都不太像平常的希里了。“因为缺少合适的衣裙首饰，吉薇艾儿，你平时太不注意了。”

        希里看在画作这么漂亮的份上决定忍下他的教训。卓尔坦给装裱匠付了加急工钱，把画作装裱加框挂在墙上，希里头回明白地看出了“艺术”的魅力，哪怕是黑白炭笔画，画作的恬然安静、画中人的美丽端庄依然能够深入心灵。

        连瓦尔拉都来凑热闹，赞美这画作比那些乱泼颜料还自诩作品是先锋艺术的画家强多了：“如果画上的女子能从画里走出来，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钱买下它。”

        阿瓦拉克冷漠地说：“你买不起。”

        到现在，衣裙和画作都解决了。希里问：“阿瓦拉克，你也要参加沙龙吗？”

        “当然，你不想穿着礼裙还要提着几斤重的画作吧。”

        提个几斤重的画作对希里根本不是问题，不过要是穿着礼裙，还得扭捏出昨天阿瓦拉克教她的步态……饶了我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希里想到一个问题，模特儿盛装打扮得比真正的作者更像作者，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她无意侵占阿瓦拉克的著作所有名，“画作的作者是你，而我……”

        “就当我脾气古怪，非要和熟悉的模特在一起才敢来参加沙龙就可以了。”阿瓦拉克并不担心，艺术家在世人印象里总与格格不入挂钩，行事再怪异也可以自然地掩饰过去。

        阿瓦拉克好像没有改变着装的打算，他就穿着他的老一套提着画作上了卓尔坦安排的马车，一路沉默着赶到金盏花咖啡馆。

        金盏花咖啡馆所在地区属富人云集的地带，门口鲜有人流，站在楼下便能咖啡馆内热闹的喧哗谈论。希里向门口的侍从颔首致意，两位毫不迟疑地为她敞开大门：“欢迎您，小姐。”

        咖啡馆一楼陈列了些雕像画作，希里看了看，穿着燕尾服的络腮胡男人走过来，先打量了会希里，行礼道：“你们好，我是主导沙龙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贾恩，您应该知道参与沙龙的要求吧，请问您的作品？”

        希里侧身让出角度：“我是他的模特，画作的作者是他。”

        贾恩惊讶地看了她身后的阿瓦拉克，行礼致意：“请问先生姓名？”

        “叫我阿瓦拉克就行。”

        “好的，您的作品？”

        他拿出画作，贾恩看了一会：“确实是技法纯熟的作品，只是……”他抬头看了下“模特”希里，觉得有点可惜了，改了评价，“如果是油画可能会更好。”

        “他习惯用炭笔作画。”希里为他解释。

        “嗯……以您作品表现出的技法看，您对艺术的造诣确实可圈可点，完全有资格参与沙龙。拿着，这是您的参与卡牌，您可以在上面签下您的名字。小姐，这是你的。欢迎二位来到金盏花艺术沙龙，请二位随我来。”

        希里接过小卡片，瞥了眼阿瓦拉克手上的，卡片似乎男女有别。

        “请上楼”贾恩说着，打开身后一扇门，他问：“二位对杜琳诺夫人知道多少？”

        “听说她是热衷投资艺术的好心夫人。”

        “说的没错，她不仅仅是位富裕慷慨的投资天使，更是一位在绘画上拥有极高造诣的资深评点家，她还热爱诗歌，满怀创作热情的诗人只要有胆量接受才华的检验和批评，就可以凭借诗文有尊严地换取资助，甚至诗作集结出版的机会。”

        说话时，他转过一道弯，长廊面向花园一侧是大片明亮的落地窗，两侧陈列杜琳诺夫人收藏的雕像，咖啡馆花园里，在曼妙琴声伴奏下，艺术家们在和□□调情。贾恩转头说：“如果您有需要，左手边的小房间有面具和一些化妆品提供。尤其是这位先生，虽然杜琳诺夫人认为一切艺术及创造艺术的种族平等，但是我们的一些客人可能就未必像夫人那样那么……豁达，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与麻烦，我建议您遮掩一下您的精灵特征。”

        “是吗，多谢。”阿瓦拉克看样子不打算为了个别不友好人士委曲求全。贾恩也只能由他去了：“祝您与艺术家们交流愉快。”

        阿瓦拉克显然而见地对和那帮正在与□□调情的艺术家没什么兴趣，他微微瞥了希里一眼，希里抓紧时间向贾恩询问：“你认识一位名叫海德尔的诗人吗？”

        “海德尔？这个名字我确实听说过，他是沙龙常客，他喜欢戴猫面具，您可以找找看。”

        “好的，谢谢了。”希里颔首微笑致意。

        她提起裙子，这样更方便迈下矮矮的台阶，小声问：“你要用魔法掩饰吗？”

        “神殿岛人太多。”区别对待的原因仅是因为这个而已。希里听着服气了，也行，大不了起冲突她下场帮忙挥几圈，再者阿瓦拉克本人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士，她看看了视野内的艺术家们——没一个大块头的。

        花园里除了咖啡和美妙的伴奏乐器，还有诗人站在小木台上纵情朗诵自己的诗作，画家坐在画作旁边等着画商和画廊经纪人来鉴赏，三五位互相熟悉的艺术家针锋相对地辩论，希里留神听了听。他们讨论的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画家奥利弗夏普的画作手法及作品到底是不是哗众取宠的乱涂乱画，有人说他从奥利弗作品中看出他对作画对象结构的解构与重组确实需要特别的观察力与想象力，创意十足，亦有人不以为然：“我的朋友，你是疯了吧？那种作品三岁儿童都能随便涂抹出来。有画廊老板捧他的场子，为自己卖不出去的拙劣画作造势！奥利佛就是个被该死的下流矮人推出来的小丑画家！让他出名就是对艺术的最大羞辱！”

        希里左顾右盼，拿了餐桌上的小蛋糕，喝了两口红茶，在下一张餐桌上吃了些水果，浅尝两口艾佛鲁思酒。咖啡馆花园里随处可见摆满了精致食点的小餐桌，方便艺术家们饿了渴了就随取随食，她一路走一路吃，嘴巴始终没停过。

        阿瓦拉克的兴趣更多放在花园中零零散散排布的画作、雕像上，他看起来只是在闲逛，经过他人作品会略停一会脚步，未给出任何评价。咖啡馆花园涌入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新作摆进来，走着走着，希里无意间看到阿瓦拉克的炭笔画也摆在花园里了，画作前还围了不少人，当即起了兴趣想听听这些人会如何评价阿瓦拉克的作品，稍微走近了些，偷听。

        “很普通的画作。”

        普通你个头。

        “模特脸上居然有伤疤？真是……哎，太可惜了。”

        可惜你个头。

        “我觉得，这幅画作是典型的学院派画作，只能看出技巧不错，基本功扎实，这绘画主题说是学生习作也不为过。一般人只欣赏得来这种‘画得像’的作品，还是炭笔画作，卖出去的话，嗯，我估值它二十克朗。”

        才二十克朗瞧不起谁呢？！

        希里愤愤不平，觉得这帮肥头大耳的画商经纪人真是信口开河。

        “女士们先生们，请来听听我的作品吧，《献给温达梅尔的颂纪诗》，欢迎任何评点！”

        安法达贝？希里回头，看到小木台上站着戴兔子面具的人，那身量声音，是安法达贝无疑，看台下聚来一些人，他便大声吟诵起来。希里看他满怀深情的模样，有点好笑。

        “……我站在名为“逝去”的土堆，眺望波澜的湖光，温达梅尔的眼神那么……”他脚下的木台猛然被人踹了一脚，正全身心沉浸在诗歌世界里的安法达贝猝不及防，从木台上摔了下来，胳膊乱挥，聚拢的人惊讶地散开。踹木台的人气势汹汹地登上木台，指着摔倒的安法达贝叉腰大吼：“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下，他是杜琳诺夫人的客人。”贾恩立刻出来阻止，“请您先下来。”

        “他写的诗就是一团垃圾！这样的人也配进来混吃混喝？让他进来是你们的失职，他根本不配称为杜琳诺夫人的客人！”

        “他是我的朋友，你为何要对他这么无礼？”在一片冷漠的围观中，有人扶起了摔倒后一时半会爬不起来的安法达贝，“莱谢克，我记得你的新作到现在还没卖出去一本吧？”

        “你！”对方瞬间变了脸色，“海德尔，你和劣等精灵混迹，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觉得无缘无故没事找茬的人更下贱。”

        台上的人再也忍不住了，跳下来一拳挥来，海德尔灵活地闪躲开，拉扯着朋友退到一边，莱谢克一击不中，气呼呼地追上去，撞到路过的阿瓦拉克，他踉跄着在台阶上绊了个大跟头，爬起来下巴扭曲：“你？”他摔倒的时候就怀疑阿瓦拉克在故意挡道，看到阿瓦拉克的精灵耳朵更确定了，“好啊，这里还有个精灵！你和那个劣等种族是一伙儿的！”海德尔已经拉着安法达贝跑远了，阿瓦拉克还没有，他冲向阿瓦拉克，嚷嚷着：“卡瓦拉！索玛！快来帮帮我，把这些下贱东西赶出去！”

        希里看到阿瓦拉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教训，面无表情。莱谢克呼叫的帮手提着精巧的小餐桌冲过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就差点被束腰的礼裙绊倒，一咬牙掰着礼裙下摆狠狠一撕，裙子腰线崩断，这下走路就松快多了，她大胆的行动惹得周围女士尖叫起来。

        她环视四周看中了画架的木头：“借用一下！”拿过来用力踩断了画架一只脚，倒霉的画家完全傻眼了，看着她提着断裂的木头棒子冲上去加入战局。干脆利落地两招挑飞其中一人手上的桌子，旋身绕后冲他膝盖猛扫把他打得跪了下来，阿瓦拉克亦是战果斐然，揍得莱谢克鼻青眼肿，另一人捂着肚子倒地不起。

        “你们这群混蛋！”在希里以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又蹦出了好几个人，看手上握着的铲刀还是雕刻家，天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冒头，希里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木头棒子，打算来多少打多少，身后传来安法达贝的大吼：“闪开！”他怀里抱着从杂物间里拿来的拖把，冲锋的气势一往无前得像天神奥丁投出一击必杀的昆古尼尔，一头怼了个冲在最前头的雕刻家满脸开拖把花。

        或许是莱谢克朋友的朋友，或许仅仅就是因为仇视精灵种族，两拨人混战起来。诗人海德尔拎着扫把在战局边缘左右横跳，大声叫好，顺便下手偷袭呼了好几个人一脸灰尘，莱谢克尤其受他的关照，从被阿瓦拉克打趴下来后他就没起来过，每次想挣扎着爬起来复仇时总有人精准地照顾上他的屁股，如果可以海德尔真想把扫把一头狠狠捅进他□□里。

        “住手，都住手。天啊，你们是把这里当成战场了吗？都给我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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