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在香草旅馆歇过一夜后，希里先去了附近的布告栏看看，诺维格瑞的布告栏多是招聘启事和货物转卖的公告，一路走一路逛，走到教主广场，人群的喧嚣与市场繁杂的热闹混合在一起，升腾成复杂浓烈的体汗味和鱼腥臭味。走过拥挤狭窄的摊贩，观览卖力吆喝的商人摊贩上种种新奇玩意，看得兴致勃勃。

        逛了老半天，回香草旅馆吃饭，卓尔坦又在喝酒，他的矮人朋友们这次不许他再请希里代打，卓尔坦刚输一局，骂骂咧咧地喝酒。

        希里看了会他们打牌，毫无压力地吃吃喝喝，日头最毒辣的中午过去，她花了点钱登上一辆马车，坐着车游逛了城市著名地点的风貌，顺带从布告栏上接下了一位心急如焚的贵妇人的委托，帮忙找一只名贵的异色瞳长毛猫。揣着丰厚的委托钱在教主广场即将收摊的摊贩上挑选了一些论斤称的书，其中一本是《威伦地区信仰风俗考》、《威伦民歌集录》、《威伦水文地理》和其他一些封面褪色压灰的情爱小说、乱七八糟零散的笔记画册一起。商人说他的货是从牛堡学院第一次关闭时从其图书馆书库中流落出来的，压仓太久，连情爱小说经典的灰姑娘变成白天鹅的题材都过气了，现在的青春少女更喜欢女主靠心机谋略斗倒其他竞争者笑到最后的小说。

        “您要不要看一下这本？这本可是现在最热销的！今天只剩下这最后一本！”

        “谢谢，不需要。”希里笑笑，提起捆扎好的一摞书，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一口气提回香草旅馆。

        黄昏落后，各个地方的工人开始慢慢收工，此时正是旅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希里提着书穿过熙攘的人群，在上楼时恰巧碰到了正下楼的阿瓦拉克。

        “嗯？阿瓦拉克，你要下去吃饭吗？”以他的性子，应该是直接吩咐侍女把饭端上楼的啊。

        “太吵。”阿瓦拉克给出的理由很简洁，“你买了这么多书？”

        “卖书的人说他从牛堡学院收来的，我看一些书和威伦有点关系，就买了一些。”

        “上楼看吧。”

        阿瓦拉克出门的计划暂时中断，帮希里整理起购入的书籍。真正与威伦有关系的书籍、学院学者一些凌乱的手稿笔记实际堪堪过半斤多，剩下的爱情小说都是希里随手拿了些凑斤数的，商人只准卖整斤数，不得已而为之。阿瓦拉克收齐拢散乱的笔记页，看了看丢在一边的过气爱情小说，有本看封面署名，好像似乎大概还看过，记不太清了。

        他拿起那本过气小说，书页间猛地落下一叠东西，希里扫一眼眼疾手快捞过来，就算她动作快，阿瓦拉克也从掉落的刹那间看出了书页掉落的纸张上画的什么东西，大概是当年某位浪荡学生合书时无意夹的，又原模原样地还回去，辗转坎坷，落到了这里。

        阿瓦拉克开始整理散乱脱页的手稿笔记，依据内容排序，有些无用的实验草稿计算直接丢垃圾桶，剩下一些看看，也放一边了。

        希里先看《威伦水文地理》翻了几页就知道没有看下去的价值，地图太老旧了，再阅读起《威伦民歌集录》。这本集录当真是荤素不忌，既有粗鲁咒骂皇帝睡觉拉稀的儿歌，也有倾情赞颂梅里泰莉的圣歌，既有浪荡话调□□诱的下流小调，也有一本正经赞美恋人纯洁的情诗，篇幅占据最多的，还是警告旅人或孩子切勿独自步入幽深的丛林沼泽：“小心，林中有耳”。

        在林中夫人统治威伦的恐怖时代，有关林中夫人的歌谣自然是最多的，无论是赞颂还是警告。希里草率翻完，末尾似乎是整理者手写的结语：“林中夫人在威伦这片阴暗又潮湿的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威伦的农民既敬重她，又恐惧于她，因为恐惧，赞颂敬重的歌谣都透出被劫持胁迫的言不由衷。它流传出来的相貌美貌非凡，它索要的祭品邪恶又血腥，它的寿命似乎无穷无尽，它的王座仿佛永不可撼动。但我相信，秩序与文明的光辉必定刺破混沌的黑暗，粉碎夫人的王座，把它藏身的密林烧成白地，伟大的尼弗迦德皇帝将赐予深受迷信与魔法毒害的民众永久的平和与幸福，届时大地之上将流传起新的歌谣。我，梅恩艾瑞克海德尔，愿以诗歌为引，见证这一伟大变革的历史进程。我将持久关注大地上流传的歌谣，静待光明驱散混沌的神圣时刻。”

        梅恩艾瑞克海德尔。

        书翻到最后，看年份这本民歌集录是牛堡学院出版社关闭之前出版的，现在牛堡学院和附属的出版社都已重新开张，这位海德尔是否已经在重新收集他想要的诗歌？

        希里接着看下一本，《威伦地区信仰风俗考》。风俗考据没什么好看的，信仰考据主要是对林中夫人流传已久的仙母和三女儿的故事可信度的考据。撰写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是位法师，即便不是法师对魔法及魔力有相当深入的了解。作者曾经亲上鲍尔德山，冒险折下了山顶橡树的一根枝条。因为在威伦关于林中夫人的血腥传说里，三夫人之一煮婆就是用橡树的枝条作燃料烹煮人肉或魔药，故作者对橡树也作了一番研究。

        “橡树枝条里包含着奇特的魔法力量。是一种高度活跃、具有强烈催化作用的力量，从‘催化’这一效力的实际表现看，酷似德鲁伊祝佑农作物丰收的法术。遗憾的是，只要枝条离威伦土地太远，包含的力量就会迅速消逝殆尽。既然枝条都能拥有如此力量，那么在女巫夜会记载中具有丰沃土地功能的魔法橡实与这种力量也脱不开关系。

        “如果用特殊的实验记录下枝条魔法力量的衰减波动，转化改写成音波，听起来确实很像某种生物的尖叫，如传说中仙母被镇压在橡树下的愤怒嚎叫一样。但无论如何，那声音绝不是任何已知的古老种族，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想知道。”

        希里翻过几页，阿瓦拉克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有什么发现吗？”她看到他手里正拿着她看过的诗歌集录，说：“我打算明天去书店里找找这位海德尔的新作。他对威伦很了解也一直在关注，下瓦伦消失和重建，最后一次女巫夜会后威伦发生的种种变化，他一定知道，或许他早就开始调查老巫妪的去向了。”

        “不错的推论。当时你们没有把老巫妪死亡的消息大肆宣传吧？”

        “那是当然，当时老巫婆仍然有大批信众，告诉他们老巫婆死了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也许他们在之后才会慢慢发觉到不对劲吧。”那之后，希里无力关心老巫妪信众的心态变化。

        阿瓦拉克拿着书，嘴唇紧抿：“诗歌的创作与流传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巫婆在威伦的消失说起来时间不算太长，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出现足够数量的诗歌。”

        “那我们去牛堡打听他？”

        阿瓦拉克没有跟话。

        看着他的沉默，希里忽然顿悟，既然他们通过挂毯追踪出织婆新的信仰可能出现在诺维格瑞，那么调查起步更早、没准还拿到了一定线索的海德尔大概率也在诺维格瑞。

        没想到来诺维格瑞第一天就有了可行的调查方向和线索，希里心情不错，她合上书：“我明天再去找找，对了阿瓦拉克，你有获得什么消息吗？”

        “我去永恒之火的神殿岛看了看。”

        希里一愣：“啊，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我还不至于在对非人种族极端不利的环境下大摇大摆，装成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了，他们还没有识破我的能力。”

        “为什么想到要去神殿岛？”

        “我对艾恩希德族同胞的遭遇并非一无所知。”

        “那现在的永恒之火……”希里想起来了，教主广场以前不光作为集市，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焚毁异端书籍、烧死非人种族警告威慑群众的场地。而现在，教主广场上乱七八糟的摊贩排得满满当当，没有可供焚烧异端的多余空地。

        “永恒之火的威势和统治力已经大不如前，不过他们的信众还是很多。”阿瓦拉克沉默了一会，“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希里无法揣测他看到永恒之火现状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她还记得他承诺会拯救受苦难的艾恩希德族，帮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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