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小妇人的丈夫已经好起来了。起初他一度拉得以为自己会虚脱而死，那么下瓦伦就会永远流传下去一个活活拉死的窝囊废传说，万幸草药医生古怪又漆黑的药汤救回了他一条命，虽然止住了古怪的腹泻，但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未开始真正的劳作，现在在家里劈木头赚些许微薄的外快，劈一下歇一下。

        希里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柱：“请问——这家的女主人在吗？”

        男人转头，看了一会，眼睛睁大：“你是……猎魔人？”

        “看来有人向你说过我了？”也不是太值得意外的事。

        男人点头：“灰色头发，脸上有一条疤，很好认。小姐，你来这是有什么事？”

        “我想找那位救出你们的老猎人，我需要他的帮忙，你应该知道他吧？”

        “知道，当然知道。皮特大叔，老猎人，我能捡回一条命，是他的功劳，你找他是做什么？要进沼泽么？”他眼珠直转。

        日全食过去，进入魔法宫殿成了美梦空谈，不过看这位女剑客的意向，似乎沼泽里还有什么东西？

        希里对他渐起的贪婪意图看得再清楚不过：“嗯，我接到费克岛的委托，要消灭来自沼泽深处的水鬼巢穴，一劳永逸地解决水鬼源头。我需要熟悉地域的人来为我引路。”

        “这样啊。”男人刚起的念头迅速吹熄了，“皮特大叔住的离这里不远，你往那个方向走，看到一家门口挂着鹿头骨，那就是皮特大叔的家，他现在不一定在家，你过去可能还要等一等，”

        希里点头：“多谢。”

        老猎人确实不在家里，大门紧闭，门与窗之间挂着巨大的鹿头骨，一个燕子家庭在鹿头骨眼窝中钻进去修筑了自己的窝，如今巢在鸟飞，空空荡荡。

        希里看了看天色，在附近找了块地方坐下来等待。

        老猎人傍晚回来，扛着一支穿起来的兔子，晃晃悠悠，在家门口仰头喝完酒袋里最后一口酒，抖了两下，直到一滴也抖不出来，才放下手旋紧盖子。

        “小姐，你在这里是等我的？”

        “我想请您带路，我要进沼泽深处。”

        “哦呦呦。”老猎人掏出钥匙，推开门，扬手把酒袋和钥匙丢到桌上，当啷数声。

        “你进沼泽是为了什么呢？沼泽里没有魔法宫殿，也没有什么仙女，除了水鬼就是血吸虫……”“但是有点心小径和夫人的孤儿村。”

        老猎人刚拿下兔子，闻言转过身来，看了希里一会，神色木然：“你去那要干什么？”

        “找一样东西。”

        老猎人坐下来，看样子还想喝酒，但是酒袋子早空了，烟也没有，拍了拍腰间挎的包，放下沉思了一会，慢慢张开一只手。

        “五十！”他终于说出口了，“少一分都不干。”

        希里也装作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最后艰难地点了下头：“好吧，这个价钱还是挺合理的。钱我会在两天后给你，第二天我们就可以出发。”

        “两天？”老猎人神情有些狐疑。“两天，最迟下午，我会来找你，付一半的定金。”

        “可以！”虽然还不能立马得到现钱，不过有这样的承诺还是让老猎人很惊喜，没什么不满意的，“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希里浅笑着点头。

        她的事办完了，回橡子酒馆时想到，阿瓦拉克去哪儿收集草药了？要怎么找到他？

        她觉得他不可能一点口信不留，四下看了看，橡子酒馆招牌上站着一只小麻雀，啾啾叫了两声，与希里对视一会，扑扑翅膀，低空飞行。

        麻雀飞得不快，飞出一段距离就找地方降落停一会，一路飞飞停停，飞到一座小楼时猛地窜天从最顶上狭小的阁楼窗户中钻了进去。

        小楼屋门开着，希里敲了敲：“有人在家么？”半掩的屋门缝隙探出小孩的脑袋，看了一会，“你是希里？”

        “是。”小孩把门拉开，指向头顶，“那位先生说他在阁楼等你。”

        “谢谢。”希里摸摸口袋，捻着钱袋给了小孩两个铜币，小孩高兴地跳起来，退后一步给希里行了像模像样的宫廷礼：“感谢您，慷慨的小姐。”

        希里笑笑，沿着狭小黑暗的楼梯向上爬，下瓦伦的楼房很少，这户人家算比较富裕了，墙面贴着暗绿色壁纸，花纹雅致。总共三楼，最上层是需要低头才能避过横梁的阁楼，阁楼里弥漫着强烈的蔷薇花香气。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阿瓦拉克已经搭建起了一整套简单的炼金设备，角落里堆着数大袋淡红色花瓣，蔷薇香气正来源于此，看样子阿瓦拉克正打算蒸馏这些花瓣萃取精油。

        “吉薇艾儿，你来得正好，我刚做好一个简易的小东西，你拿着它就可以很方便地破碎花瓣，然后加水倒进这里蒸煮。”

        希里照他的吩咐做了，确实是很轻松的活，她一边捣碎蔷薇花瓣看他整理材料，乌鸦眼、鼠李草，炼金粉末等物品，粉末或各种颜色的液体精确地称重计量，准备完毕后。希里已经破碎了一大碗花瓣，觉得分量差不多了站起来往烧瓶口塞，阿瓦拉克拿出长柄小勺帮助刮干净大碗内壁的细碎花瓣，再往烧瓶里倒水，连上蒸馏器冷凝管，点火蒸馏。

        “这点花瓣还不够，这副魔法药剂至少需要五毫升的月蔷薇精油。”他指尖凭空一捻，怀抱的盆中花瓣破裂迸发出更强烈的饱含新鲜水分的香气，与他的高效比起来，希里觉得自己的劳动顶多算个添头，不过捣花瓣很有趣，能参与充满花香的工作她是乐在其中的。

        重复蒸馏的过程简单而枯燥，花了三个多小时，从傍晚干到深夜，房东太太上来抱怨他们用蜡烛的时间太久过于奢侈浪费，阿瓦拉克应付走她，对希里说：“你的房间她已经收拾好了，在楼下，靠左的房间就是。”

        “那你呢？”

        “这瓶蒸馏完就可以了。”

        希里捣了一两个小时的花瓣，确实有些累了，她走出去没几步，在楼梯口准备下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阁楼窄小，绝大部分空间都被清理出来挪作容放实验器具，存放月蔷薇花瓣的袋子用空了两个，如此阁楼仍没有地方可以安稳躺下来睡觉，嗯……贤者大人要打地铺么？

        她想起在千界中穿梭短暂休憩之时，好像也很少见过他安稳躺在床上的画面。

        他以前是怎么睡着的？

        他好像每次都比她晚睡。

        怀揣着复杂心思，希里一步步摸索着下了楼梯。

        阿瓦拉克听着脚步声确认她已经下到三楼，她就着微弱的烛光找到靠左的房间，推开了虚掩的老旧房门，床铺已经收拾好了，整洁柔软。她走了走，检查窗户开合情况和插栓的牢固程度，看了一下楼房地处的街道，确实很晚了，下瓦伦没剩多少灯光，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有几声狗叫。关窗拉紧窗帘，走回来把剑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沉重的钢剑落在桌上嗙的一声，摆弄了一会才确认它不会因无意碰撞而掉落，随后关上门，反锁——

        此时此刻，阿瓦拉克才抬起头，看着楼梯口墙面上烛火摇曳之下，孤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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