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左右为难

苏则叹口气，“即使有，但你想过没，胎儿还不足三个月，到出生还有七个月，长期用药，你能保证胎儿正常健康存活到那时吗？而且，可能还没熬到出生，就很可能流产。”

几乎瞬间，洛衡之就接口道，“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找我，不就是来告诉我治疗方案的吗？可你现在要跟我说没办法吗？”

他的眼神痛苦不堪，纠结到难以言说，他眼底明明灭灭，像是最后一点希望，因他一句话可以瞬间燎原，也因他一句话可以转瞬覆灭。

天堂和地狱，在他一言之间。

苏则叹口气，“她那天入院我们做了检查，胎儿发育缓慢，而且已经有流产的征兆，即使勉强留着，后期还是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洛衡之明知道，还问着苏则，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苏则。

苏则嘴边的流产两个字，愣是说不出口。

洛衡之一把推开苏则，苏则踉跄退了几步，撞到了后面的柜子上，里面摆得还是苏则得奖的奖杯，旁边是病人家属送的锦旗。

妙手仁心，扁鹊在世。

洛衡之指着他大吼，“你不是神医么？不是扁鹊在世吗？为什么救不了她？你是医生，怎么能主动要求病人打胎？你这是在救人吗？你这就是在害人？他才两个月，他还那么小，他还没见过世界一眼，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杀死他？你不是医生，你是刽子手！”

无情的指控，来自于自己最好的朋友。

分明是无理取闹，可苏则又能说什么。

他是医生，他只能给解决方案，选择只能留给家属。

在医院这么久，见惯了生死离别，见惯了家属下跪哀求，可作为医生能怎么样？

尽人事，听天命，他们是救人，可他们不是神仙，没办法做到两全齐美。

看着洛衡之，他双眼通红，像是要跟人拼命。

莫名让他想起做亲子鉴定那次，他说骆骆不是洛衡之的骨肉，洛衡之也是这么失态。

上次尚且如此，这次恐怕更是两难。

苏则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可觉得说再多都是废话。

他不能骗他，不能为了安慰就骗人，这是对医生的亵渎，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医生做每一个诊断和方案，都不只是考虑现在，更要考虑以后。

苏则的沉默，让洛衡之彻底失望了。

苏则是他的好友，他的医术洛衡之最清楚，苏则这么说，必然已经是反复斟酌反复研究才跟他说得。

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在为难苏则，可他又能如何？

洛衡之似哭似笑，缓缓坐了回去，无奈的问着苏则，又像是问着自己，“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选？你让江依怎么接受？”

一想到江依，他简直不能想象她知道是他替她做了决定打掉孩子，江依醒来会如何怪他？

“六年前，她有了骆骆，来找我，我推开她，不要她，六年后，她有了孩子，我还是不要，江依好了以后会怎么想，怎么怪我？”

苏则无奈的笑笑，“这个问题，我很理解你的难处，但是我……”

他无能为力。

洛衡之其实也不指望苏则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个难解的问题，苏则已经尽力了，他不能再为难苏则了。

可这种两难的选择，等于是在江依和孩子之间选择。

太难了！

苏则走过来，语重心长道，“你好好想想吧，早点做决定，对她，对那个孩子，未尝不是好事？”

洛衡之猛一抬头，不太明白。

“孩子一天天在长大，越晚痛苦越大，清宫也更困难，趁孩子还小……”

看洛衡之了悟，苏则拍拍他，“你懂得。”

良久，洛衡之起身，回头苦笑道，“我跟她商量商量。”

这种事，跟孕妇商量，是正常的。

可江依那个样子，怎么商量？

可苏则竟然觉得很正常，是该商量商量的，商量了，不管江依知不知道，理不理解，但总归洛衡之跟她商量了，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决定。

至少心里的内疚，是少一点。

洛衡之去了病房，看江依还是在那里发呆，他轻轻走过去，看着他。

秋日的寒凉从窗外吹进，江依穿着单薄的病服，看着弱不禁风，洛衡之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衣服想要给她盖上。

江依猛地抬头，目光防备戒慎，洛衡之吓了一跳。

可她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洛衡之小心翼翼的为她披上了衣服，江依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回应。

可即使如此，也让洛衡之高兴不已，她没攻击他，没叫他滚开，他已经感激不尽了。

可苏则的话叫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刚才护士喂她吃饭时，她攻击了护士，我们迫不得己给了她打了一剂安定。”

洛衡之一顿，看向对周遭无动于衷的江依，她的侧脸淡漠，她对他的接受，不过是药物的影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洛衡之心头浮上苦涩，苏则拍拍他，“你们谈吧，我们出去了。”

叫了看护江依的人和苏则一起出去，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可洛衡之却觉得，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旁边的江依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一样，与他的世界隔绝。

两个人沉默的坐了一会，洛衡之看着自己手心，低声道，“你喜欢那个孩子吗？”

“……”

知道江依不会搭理自己，洛衡之也无所谓。

静静看着江依的肚子，两个多月其实还不明显，但是那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命运多舛的小生命，才两个月，就要被拿掉的小可怜。

“其实我也很喜欢。”

骆骆从怀孕到出生，他都没看到过，这个小生命，他打定主意要和江依一起陪伴她的出生，不再让江依吃一点苦。

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分担所有可以分担的。

可他想得太好了，终究这一切都成了空。

想到自己要说的，洛衡之一手心的汗，忍不住在腿上搓了搓，艰难的开口，“那个，现在……”

不想江依突然回头定定看着他，目光虽然清冷，却又澄澈，清亮的让洛衡之不敢直视，想要说的话也被憋了回去。

江依看他不说了，又扭过了头，神色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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