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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刺杀


女帝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听出了谢宜声音的不对劲儿。她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谢宜身边。

        就在谢宜想要后退的时候,女帝长长的手指划过谢宜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却见谢宜满脸泪痕,双眼中还蕴藏着大颗的泪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着甚是可怜。

        “出了何事?”女帝双眉紧缩,心中一时间掠过许许多多念头。

        谢宜定定地看着女帝,今日女帝一袭金黄色的纱裙,凤冠在秋日的余晖下熠熠生辉,眉眼纤细如同精雕细琢,鼻梁高挺,清秀绝俗。

        见谢宜不回话只是看着自己,女帝心思瞬间百转千回,暗暗后悔只让谢宜一人去见林延。厮混朝堂,玩转人心多年,林延又岂是好对付的。想必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才叫谢宜无法应答。

        “罢了,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找朕回话。”女帝无奈道。

        谢宜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此时该以何种心情如何对待女帝,也丝毫不想自己说出这件可怕的事。

        云梦姑姑却在这时候走进了殿中,“陛下,秦安大人传了口信。”

        “哦?他不是才离开一个时辰都没有?林延那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女帝皱眉。

        谢宜面色凄凉,这么快的吗?

        云梦姑姑踏上玉阶,走到女帝身边,附在女帝耳畔说了几句,女帝瞳孔地震。

        “好了,你先下去吧。”女帝努力平静了下心情,吩咐谢宜道。

        已经入秋,夜晚来得比夏日要早。女帝从刑部大牢出来之时,街道已经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中,树叶因着风声沙沙作响,似在回忆长安城白日的热闹与繁荣。

        女帝牵住马儿的缰绳,踩蹬上马,却心绪混乱,不知此时该往哪儿去。林延的话语犹在耳畔会响。

        “陛下您削弱世族,兴科举,扶持寒门士子之心天下人尽皆知。世族对此怎么可能不忧虑世族的传承。毕竟前朝帝王均是世家女所出,世家已经享受过位极人臣的快意,怎会甘心自己的家族就此衰落。可是大周皇族却一改常态,不愿和世族联姻,也不愿让世家出身的朝臣教导皇子皇女。所以,谢夔那老狐狸干脆铤而走险,下了一招险棋,他成功了。”

        “若陛下您再无所出,那谢宜自然就是无可争议的储君。如果陛下您有了其他的皇嗣,那么谢宜若想得到皇位,势必需要倚仗世家。说句实话,后面这种情况才是谢家和其他世族想要见到的情形。”

        “那陛下这么吃惊,想必谢宜回宫之后没有和您合盘托出吧?果然还是当自己是谢宜多过当自己是洛瑄啊。”

        女帝不知自己该悲还是该喜。事情过于离奇,饶是她也一时无法接受。

        “天色已晚,陛下该回宫了。”见女帝坐上马背好一会儿却策马,云梦姑姑不得不提醒道,她没有陪同女帝一起去见林延,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女帝心中如何煎熬。

        “先不回宫,去谢府。”女帝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一些事情发生后,就如同一根刺般哽在那儿,谢宜想要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却又做不到。谢宜坐在书房中,拿了些宣纸涂涂画画,仍不能够将心静下来。

        向心的深处探究,她到底在忧愁着些什么,谢宜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的身世犹如深秋早晨的雾霾,即使身出其中,也不得一探究竟。而她又如这雾霾中一粒渺茫细小的砂石,平时看着毫不起眼,却能在关键时刻让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翻车。

        谢宜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可是烛光却不知何时已然燃尽了。

        深夜寂静,无声的夜晚却总能让人听清一些平常不易听到的声音。谢宜从书桌后走出,打开了房门,外间已是刀光剑影,门又在瞬间被一阵黑色的旋风带上,丝毫不给她看清局面的机会,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谢宜恍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找到了打火石,接着淡淡的月光,点亮了书房中的蜡烛。

        灯下影影绰绰,屋内弥漫着橙色的光线,屋外却漆黑一片,谢宜不由得出了神。慌神间,屋面突然被朝里踢开,瞬间眼前闪过银光,黑影掠过,谢宜被用力推了一把,堪堪避过银光。稍微一定神,谢宜就认出了此时和刺客交手的正是谢家的管家。

        谢宜心中一片悲凉,她竟成了朝中争权夺利的工具。

        几息间,两人已经来来往往交手好几招了。刺客手持长剑,招式凌厉,劲风四卷,谢宜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微微凝滞。稍稍回神,她慌忙向屋外跑去,试图去呼唤府卫,可是刚靠近屋门就又是一道银光。

        只一个刺客管家尚应对得过来,可当来了另一个刺客,管家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谢宜有些后悔为何平时习武之时要躲懒,可是此刻刺客已然追了过来,她只好将所有目能所及之物一股脑扔像刺客,以期略微抵挡一下刺客,好能等到府卫的到来。刺客的脚步只不过略微一乱,很快就又赶了过来,谢宜额上沁出一层薄汗,退无可退。长剑如雪,见长剑刺过来,谢宜并无武器,只好用手臂抵挡。此时,谢宜的听觉和触觉似乎更加敏锐,她仿佛可以听到剑锋刺入血肉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横空出现,铮然一声,两剑交织在一起,剑锋陡然一震,正好替谢宜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谢宜这才看清,这一剑竟是女帝所刺。刺客一击失手,也不敢再来。而原本正在激战的刺客看见女帝的身影,也急忙后撤,和伙伴一起消失在这茫茫黑夜。

        四周顿时陷入了静谧之中。谢宜有些茫然地望着身前的女帝随意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女帝一身常服,月白色的肩头绣着海棠花,花蕊处嵌着珍珠,本是万种风情尽集一身的打扮,可因着方才一番打斗,却沾染上了一丝肃杀之色。此时的女帝正倚靠在门边,嘴角微微上扬,舒朗月光之下,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谢宜的目光清澈晶莹,似是被这场猝不及防的刺杀吸住了心神,流水般的长发垂在肩上,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知道女帝上前蹲在她面前,指尖抚过自己肩头,她才找回九重云霄之外的神思。

        洛徵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置于谢宜的后脑。秀发上散发出淡淡的松墨香气,柔软细密的发丝从指尖绕过,肌肤隔着掌心传递着温热的气息,洛徵在这一瞬间,心中松软下来。

        看着谢宜仍然失去焦距的眼睛,洛徵直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宜,“朕还没和你算隐瞒这般重要之事的账呢。朕知道你心中不愿相信,可是事实是你无法躲避的,你躲得了一下午,能躲得了一辈子吗?你若下午便说出此事,又怎会有今夜之事。”

        许是意识面前的孩子刚刚经历了一番惊吓,而自己的语气又过于严厉,洛徵放缓了声调,“你先起来,朕给你包扎一下。”

        嘈杂的屋子中再次再次渐渐归于沉寂之中,眼下洛徵失去了好耐心,更深露重,天愈发寒冷,虽在屋子中,可是地上寒气过重,总坐在地上也不好。洛徵发狠上前将人拉起,“这般任性,可不是朕认识中的那个你。”

        洛徵毕竟是曾经征战沙场之人,力气较之常人更大,再加上动作迅速,谢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站了起来。谢宜手腕被拽得生疼,她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刚想用另一只手揉一揉,却发现血已经浸透了衣袖,顺着她的手落在了地上。

        两人面对着面,气氛一时有些凝固。谢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踏着虚软的步伐,企图向后躲去。

        然而洛徵的行动更快,刚被挣脱的手又立时握住了谢宜的手腕,“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生活,你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洛徵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不知为何,面对洛徵的质问,谢宜竟有些心虚。好在这时,云梦姑姑送了热水和瓶瓶罐罐的伤药以及纱布进来,方解了谢宜的窘迫。

        明亮的烛光下屋内愈发通明,谢宜的脸色却反被照耀地极其难看。

        洛徵接过伤药和纱布,看着谢宜有些怯懦的神情,心中到底软化了,将人拉得进了些,淡淡道,“外衣脱了。”

        谢宜眸中暗暗震惊,手上却不为所动。

        洛徵无奈,“难不成你就想这样穿着染了血的衣裳?”

        谢宜只好解开腰间的丝带,只着了里衣,颇有些风淡云清之感。

        如此配合,洛徵有些诧然。手中动作却并没有停止,撸起谢宜的袖子,露出为刺客剑锋所划的伤痕。

        不去触碰便罢,如今上药,谢宜只觉得原本已经疼到麻木的神经又被点燃了,周身肌肤绷紧,又忍不住低低地吸了一口冷气,浓密的睫毛也无力地低垂下来,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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