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好聚好散1

　　高阳龙藏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在斥她明知故问。
　　她偏要让他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想‘约我’？还是想‘追我’？”
　　高阳龙藏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能把这样的话公然宣之于口。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犀利，没有半点娇羞与扭捏。反倒是让他尴尬不已。
　　端木明雅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心跳在偷偷地加速。
　　高阳龙藏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我认为，这两者没有区别。”
　　“你错了。约会可以有很多种。家人的，闺蜜的，好友的，情人的。甚至是仇敌的。”
　　“仇敌？”高阳龙藏愣住，表示不明白。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仇敌、死敌，也有可能邀约谈判。”
　　高阳龙藏了悟地点点头，“不知咱俩算哪种？”
　　端木明雅美美地喝下一口新鲜甜美的草莓汁后，说：“那得看你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约我。”
　　高阳龙藏温柔浅笑，继续反问：“那你希望我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约你？”
　　以前他就喜欢顾左右而言他。被追问急了，要么干脆沉默，要么就不断地反问她来转移话题。这技俩看似高深，其实也就拿来对付曾经陷在爱情里双眼迷茫的她比较管用。
　　“高阳先生，如果你这么聊天，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慢走，不送。”
　　高阳龙藏见她如此，挑了下眉角。再度饮茶沉思一阵后低叹一声，“好吧！我的确是想追你，所以才来约你。”
　　他想来追她？……端木明雅腹诽地琢磨：要不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最终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惨下场，他会委屈自己来“迁就”她？联想起前世苦心经营、委曲求全的自己，端木明雅又一阵阵地悲凉。
　　端木明雅重重地放下餐具，带着几分冷漠与疏离地问道：“想来追我？至少得懂得如何讨好我？请问高阳先生，您对我的喜好又了解多少？”
　　高阳龙藏一阵为难，他居然真的被难住了。
　　果然如此。端木明雅看着他尴尬的表情，心底又是一阵悲叹。
　　她说：“高阳龙藏，不爱吃甜食，有浅表性胃炎所以也不能吃辣。工作起来拼命三郎，时常会不正点用餐搞的胃很难受。时不时地还要喝咖啡提神……”
　　“你……”她居然对他的习惯如此了解？何意？何解？
　　端木明雅继续说：“你稍微有些洁癖，不喜欢在外用餐。常穿的衣服颜色是黑白，不过并不排斥其他颜色，尤其是深蓝色。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说的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休息时喜欢听蓝调音乐，尤其是下着雨时，一边品茶，一边聆听雨跟音乐交融后的声响。喜欢研究经济学，不过也会偶尔看一些侦探小说调剂生活。喜欢的是攀岩，不过自从大二一次不慎摔断腿骨后，就再也没尝试过。每周都有固定的健身时间，再忙再累都没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你是个自律能力非常强的人……”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有太多的细节，她没办法道出。比如：他睡觉时枕头下永远藏着一把瑞士军刀，上厕所从来不会读书看报一心二用。就连贴身换洗衣物向来亲力亲为从不让外人插手，连妻子都不用。至少端木明雅不行！
　　诸如此类的生活细节有太多，端木明雅每说一样，都觉得曾经的自己是有多可悲。她对他的了解，曾几何时比自己还多。为了迎合他，她强迫自己做了很多的改变。可惜无论她如何做，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高阳龙藏表情怪异，盯着端木明雅半晌才缓慢成句：“你竟……对我如此了解？”
　　她何时把他调查的这么详细？连生活细节也不放过？这可能吗？
　　端木明雅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了解的都是皮毛而已。我刚才还忘了说最为关键的一点。你，非常不喜欢别人揣度你的喜好与心事。你总是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孤家寡人’。你拼了命地想让别人觉得你高深莫测，进而对你敬而远之。”可是转过头，你立刻投入到比你还大十岁的女人怀抱中。这算什么？寻求慰藉吗？
　　最后这句话，她多想真的问出口！
　　其实对于前生的不公，她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她爱他那么多，到底哪点做的不如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高阳龙藏低下头，震惊之余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愤怒。她能把他了解的这么透彻，他的身边能没有“探子”？
　　端木明雅把手中的叉子重重地扔回到餐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高阳先生！我能说出你这么多的细节来，可你呢？但凡你能说出一点我不为外人所知的习惯或喜好的细节来，至少也证明了你对我用过心。好歹也对得起你来我面前，假惺惺地装了这么一回。”
　　不知为何，在端木明雅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面前，比她大八岁的高阳龙藏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挫败感。她对他的了解似乎比对他的“敌意”还多，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阳龙藏轻叹，表情无比认真：“你教训的是。这的确是我值得反省的地方。”
　　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见他没了下文，端木明雅气不打一处来：“这就完啦？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这算什么？知难而退？”
　　高阳龙藏轻阖眼睑，沉声说道：“你还肯给我机会吗？”
　　这话倒是一下子把端木明雅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给他机会。
　　“你我联姻的机会也不是我给或不给就能决定的。”
　　“选择权，在你。”
　　端木明雅并不确定父亲在她婚配大事上的决定是否会完全听取她的意见。但有一点，她能选择的是，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心付出去。曾经的她就是傻到付出了真心，事事为他着想，以他为中心，结果委屈了自己不说，他还有恃无恐地践踏着她的尊严。如今重来一遍，以往的问题依旧摆在那，田子美作为一个与她的“丈夫”相爱多年的老情人，横亘在他们的婚姻中间。都说“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她还有那份勇气去接受挑战吗？
　　“在想什么？”一直观察着端木明雅的高阳龙藏，在她眼波流转中似乎看到了几许哀伤。为何她总会用这样哀怨的眼神望着他？当初在东亚初识时她就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端木明雅收敛暴露过多的情绪，试探性地问道：“我能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吗？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请不要对我说谎。”
　　“好。”
　　“你现在，有没有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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