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医院

1

        林医生出差半夜回家无意捡到一个小孩，还是天降巨婴的那种。

        这件事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总而言之。

        遇见是个意外，也是情之所起。

        2

        锲而不舍的电话声一直响着，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林医生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两圈，极不耐烦的接起电话看也没看道：“您好哪位？麻烦有事快说！”

        对方似乎被这有点戾气的声音吓了一跳，调整心态组织着语言道：“您好，林先生，这里是市中心人民医院，昨天晚上您送过来的那位病人似乎出了点小状况，需要您出面处理一下。能麻烦您尽快赶到医院吗？”

        “嗯？”

        林医生刚醒过来的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昨天晚上他不小心捡了一个人，然后顺手打120送中心医院了。

        “喂？林先生，您在听吗？我们……”

        “好，我知道了。”林医生没等对方说完直接了断地挂断了电话，现在是早上八点多一点。

        五月初的阳光懒洋洋地洒着，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玻璃似乎都带着些明亮，城市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街上川流不息，城市车水马龙。

        林医生去外地开会昨晚回来，凌晨两点回家时不小心在路过的那条偏僻大路上捡到个人，顺手送医院，然后直到将近五点才彻底睡下。

        本以为可以安心地调个时差睡个安稳觉，把几天前熬的夜补回来，结果一大清早被医院的电话吵醒。

        林医生没睡好，心情格外的烦躁，臭着一张脸简直是看谁都不爽。

        臭着一张脸来到医院时，看见好几个护士医生围在病房，他稍微收敛了下脸上烦躁的表情。

        咳了一声，见那些人看向自己才朝病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穿着有些宽大的病号服，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里，正瑟瑟发抖地缩在病床的角落里。

        一个医生推了推眼睛走出来说道：“是这样的，林先生，我们诊断出，他脑部受到重创导致大脑出现血块，双顶头皮软组织肿胀所导致神经系统紊乱……”

        林医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简单理解下，意思就是傻掉了？”

        他看向在病床上把自己缩在角落的那个人，问医生：“所以，他傻掉了你们找我干嘛？我不是他家属也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好心送他过来的陌生人。”

        林医生是一家三甲医院的骨科医生，断胳膊少腿损伤骨折他能治，但是他并不会治脑子，精神科并不是他专业方向。

        那个医生嘴角动了动，面带菜色。但还是站出来解释道：“在场所有人都试过了，我们叫他，他只是一个劲地发抖瑟缩，谁也不理。毕竟是您把他送过来的，所以我们只能麻烦您试一下，让他配合治疗，我们需要进一步地了解病人状况。”

        林医生心里不爽而且还很烦躁，你们叫都没用，我叫就有用吗？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还是向病床缩在一团的那个人走过去，林医生靠得近些，角落蜷缩的人似乎感觉到，将自己抱得更紧，恨不得直接把头埋地下去。

        林医生居高临下道：“抬头。”

        角落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完全无视了他的声音。

        医生护士：“……”

        林医生站了几秒也没见病床上的人有搭理他的反应，看向那医生护士，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也没办法。”

        医生护士：“……”

        一个小护士站出来道：“那个，林先生，你哄他几句试一下？”

        “我不会。”林医生冷漠道。

        林医生从小到大基本就没哄过人，他是独生子家里没有比他小的孩子，除了有时候一些小孩子病患，他可能会稍微温柔耐心地哄一下。

        然而他现在有点烦躁。

        林医生一般情况下脾气其实很好，今天可能因为那个电话影响他的睡眠，导致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陪别人玩。

        “你声音稍微轻柔一点就好了，或者我这有糖你拿去哄一下？”小护士继续出主意。

        林医生冷漠脸。

        “再见吧。”他转身抬脚就想走，不想陪着一群傻子浪费时间，睡眠不足导致他现在脑仁疼，只想回去补觉。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后摆，小心翼翼地扯着没有多大力，林医生很容易就可以挣开。

        医生护士惊讶地看着那个病人，开始他们试了那么多人也没能让他有一点的反应。

        角落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将埋在膝盖里的脸抬起来。

        窗外明亮的光线打在他那张青紫的脸上，神色跟个傻子似的呆呆愣愣的，那双眼睛却格外好看，清澈干净地好像能看见每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样子。

        护士们低呼，角落里的人眉清目秀如画一样，长的格外好看，很干净很单纯的好看，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是好看。

        可是这张脸现在却是青紫着，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还有可惜。

        看事情发展，医生护士知道大概能搞定了，便纷纷地退出了病房。

        医生走之前说：“林先生，你们先沟通一下，让病人尽量配合治疗。”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医生目光不善地盯着拉自己衣服后摆的人，那个人瑟缩了一下，眸子闪过惊恐，但还是没有放手。

        “放手，你想干嘛？”林医生无视他那小心翼翼的无辜眼神，有点烦躁，他完全不想在这耗时间。

        角落的人把自己缩成一团，有些害怕地松了手，又怕林医生走了一般期期艾艾地睁着眼睛看他半响，才憋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饿……”

        林医生默了一会，转身出去，随手拉了个护士问：“麻烦问一下医院食堂在哪？”

        护士指了个方向后，他才有点不情愿地给傻子买早餐去。等提着一袋子早餐回病房时，他又突然觉得不对，诶？我为什么要个那傻子买早餐？！他傻了和我也没关系啊。

        但都买了，就当是日行一善，而且自己大早上赶过来也没吃早餐。

        3

        等回来时，发现病房门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瞬间觉着自己受到欺骗，那个怕是假傻吧。

        林医生气得肝疼，坐到病房旁的凳子上，打开早餐盒开始吃早餐。有点事不关己的想，跑了就跑了呗，和我什么关系，也就是当行善般替人交个医药费呗。

        林医生慢悠悠地吃着早餐，快吃完时，突然两个护士带着人进来了，看见林医生时，有点惊讶。

        “林先生？”

        “嗯？有事？”

        护士转过身轻柔对病房门口有些害怕跟着她的人道：“这呢，林先生在这，真的，我不骗你……”

        门后的人探出个脑袋，小心张望了一下，看见林医生在那吃早餐，就像找到了妈妈的孩子，瞬间有点要哭出来的意思，泪眼汪汪委委屈屈地朝林医生走过去。

        林医生有些惊恐，对着他道：“站着，别动。就那别动。”

        脸上还青紫着的人委屈着一张脸，想哭又不敢哭，可怜巴巴地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林医生。

        母性大发的护士于心不忍，“林先生，他不小心摔了脑子，现在智商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格外需要人的关爱，而且他似乎只认你，所以拜托你了，对他好一点，这样也有利于病人的病情。”

        林医生脸上不忍地直抽搐。

        护士说着递给林医生一份用纸袋装着的资料：“林先生，这是关于他的病情报告，还有各种医疗费用单，主治医生说了他可能还需住院观察几天，所以这段时间照顾就麻烦您了。”

        话落，护士将人带到林医生面前后就立马闪人了。

        林医生一瞬间气得想说脏话，医院不是做慈善并不想对这种傻子负责，他能理解。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丢给他这个唯一和傻子有点联系的人，但是他并不想对一个陌生的随手捡的脑子摔傻了的人负责。

        多管闲事嫌命长，果真有着大道理的，小明爷爷也不是白活那么久的。

        他有点后悔当初职业病发作，给他包扎顺手送他去医院，应该就直接先送派出所，到时候警察会给他找家人。

        病房里再次剩下林医生和傻子，傻子依旧目光怯怯的，眼眶满泪水又不敢哭出来。林医生突然有点无奈，自暴自弃地想着算了，这几天先帮忙照顾一下，过几天就联系他家人。

        他指着旁边还剩着一个人的早餐，吃过早餐心情可能稍微好些，说话也没刚才那么不近人情：“刚才不是饿了？饿了就去吃吧，以后别到处乱跑，容易走丢。”

        傻子抽了抽鼻子，小心看了他一眼，怕林医生反悔似的立马跑过去抓起包子就啃，看得林医生觉着这傻子似乎几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他认命地走过去替傻子打开粥，肉沫的香味混合着皮蛋葱香飘散开来，还冒着微微热气。

        林医生递给他，傻子呆呆看着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不能理解林医生的动作，只知道碗里的东西很好吃的样子。

        傻子手里还抓着包子，脸直接朝着装着粥的碗伸过去，像小狗吃食一般伸出舌头舔了两口，似乎觉得好吃，想继续舔。

        林医生被吓得缩回了手，他不经怀疑，这真的是摔坏了脑子？这是摔成狗了吧？！

        林医生把勺子递给他，示范了一下动作，“拿着这个，这样吃。”

        傻子接过勺子似乎在理解那个动作，然后慢慢按照林医生的方法舀了一满勺粥，塞进嘴里，似乎是觉得这个方法不方便想丢掉勺子继续自己的方法。

        “别乱丢，就那样吃，不然我不管你了。”林医生威胁道。

        傻子委委屈屈不熟练地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塞，林医生看着他吃得辛苦完全无动于衷，坐旁边问他：“还知道自己叫什么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

        傻子咿咿呀呀地笑了两声，笑出一口又白又整齐的牙。

        林医生：“……”

        得，还是直接送派出所，让警察贴个失物招领。

        最后去医院问了一圈，在护士站那里拿到一个破旧钱包，似乎是那时在他身上的，很老旧看着像用了很久了，里面只有身份证和不到一百块钱。护士将钱包给了林医生，林医生摸出他的身份证看。

        姓名：叶涯。

        4

        “你叫叶涯，自己记住了。”

        叶涯胡乱嗯嗯了两声，露出个格外孩子气的笑容，点头又摇头小声跟他重复道：“嗯……你叫叶涯。”

        林医生不知怎么突然间心里像是有酸酸胀胀的气泡似的不停冒出，弄得他有点心酸，他稍微柔声：“不对，你叫叶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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