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欢喜

第二年，年初的时候，颐州早已下起了纷纷大雪。柳惊云回到柳府也有一段时间了，父母挂念，春节将至，所以特地回家。柳府虽然也足够气派，但是他总是觉得，这里不如鸣山院。颐州人口占地都远胜于江南城，但是他感觉自己更喜欢江南。

        “二弟，好久不见。”

        “大哥，别来无恙…你的腿可有好转？”

        “二弟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注定要在这四轮车上坐一辈子的。”

        柳元风比柳惊云年长五岁，两人在相貌上确实有几分相像，但柳元风更显成熟稳重。其实柳惊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大哥带有些许同情。柳元风为庶出，柳惊云为嫡出，从小柳元风的习武天赋就不如柳惊云和家族里的其他孩子，初期时常被练武场的同门欺负和嘲笑，柳元风一直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越发的自卑。后来柳元风的母亲也不得父亲的宠爱，母子两个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而柳惊云作为嫡子却从小到大备受宠爱和关注。多年来，柳元风和他之间有很严重的隔阂，柳惊云一直在尽量的关心他，未曾想过与他交恶，可是柳元风不愿意和他亲近甚至还会排斥他。让柳惊云不解的是，这样的关系保持了很多年，但是从三年前开始，柳元风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他们不深交，至少和他表面上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柳惊云也懒得去探究背后的原因，是柳元风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是他突然开窍了。

        “没有，我是真心希望大哥也可以好好的过日子，颐州之外的地方，真的很有意思。”

        “外出游学这么些年，也去了那么多地方，二弟可有心上人？”

        “…没有。”柳惊云愣了愣，想起来一个人，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但是他还是摇摇头。

        “二弟这么英俊又有本事，我不信没有姑娘对你倾心。”

        “我志在游历四方，儿女情长我只随缘分。”

        因为快到春节了，颐州城里人很多，柳惊云和柳辰一起上街去闲逛。

        “一回颐州来，我就感觉还是江南的姑娘有风情。”柳辰打趣道。

        “江南就没有别的让你挂念的东西吗？你怎么这么肤浅？”

        “我随少爷你四处游学，主要也是为了陪着你，然后长长见识嘛。”他摸摸脑袋，抓住机会反问柳惊云，“那江南有没有你挂念的事情？”

        “……或许，有。”

        “哈，我知道，是…”

        柳惊云转头用眼神叫他住嘴，柳辰倒是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又说，“那我们早点回江南去？”

        “指不定我回去，他们已经和好了。”

        “我觉得不会，那个江璇明显不是个可靠之人。”

        “没有江璇，那万一又有别的男子呢？”

        “少爷，你既然这么在意，那就更要回江南去看看……说不定，她也在等你回去呢？”

        “…我考虑考虑。”

        “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特别般配……”柳辰笑嘻嘻的，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她一直就和你待着，你们之前那样，她若是没有喜欢过你，我今晚把柳府那个大桶里的米都吃了。”

        他们在一个小摊面前驻足聊着，柳惊云无意间看到街对面的小巷口似乎有个女孩一直在盯着他看，他转过头去，那个女孩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本想赶紧跑开，但是柳惊云先一步跑了过去。

        “姑娘留步！”他看着她的后背，说道，“我觉得姑娘很是面熟，是认识的人？”

        她知道自己是没法顺利走掉了，就转过身来，尴尬的笑了笑，“阿云，是我。”

        “顾兰依？”柳惊云有些惊讶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偶然看到你们，我也是来逛街市的。”

        顾兰依的年纪和柳惊云相仿，容貌姣好，虽然穿着打扮朴素，但是有一股大小姐的气质。

        “那为什么不直接上来打招呼？”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就被阿云看到了。”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听说你去徵州念书了。”

        “嗯……三年没见，阿云越发俊逸了。”顾兰依说着说着，还有些羞涩的红了脸，“阿云…还没有心上人吗？”

        “没有……你们怎么都要问我这个问题？”柳惊云笑了起来，“刚才我大哥也问我来着。”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因为阿云这么优秀，所以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我还要赶着回府上，阿云，告辞。”说完顾兰依就急匆匆的消失在人群里。

        “这位顾姑娘是你的旧相识？”柳辰问。

        “离开颐州之前便认识。”

        “噢…”

        转眼间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那天之后，千睐再也没有见到过江璇，也没有见到过柳惊云。江璇应该随着母亲回家乡去了，柳惊云和柳辰也一同返回了远在北方的颐州。在江南的生活又变回了之前她熟悉的样子，还是只有她与裴诗诗作伴，安静清闲。她的心也同他们闯入她的生活之前一样，空荡且难以起波澜，她早已不在意和江璇曾经的那些事情，就仿佛他未曾出现过。

        她依旧在翠灵室里教那些女眷们弹奏，在染叶庭里看着那些她喜欢的一草一木。他们的名字都渐渐不再被她提及，只是记忆中的过客。当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如果问她会不会想念谁，她脑海里只会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或许当时他们是真的很快乐，他就像漆黑夜的萤火虫，让她有了想去追寻的东西，让她每天有了期待。她好像依赖上他了，只要他还在，就不会觉得孤单。她积攒在心里的有趣的事情，还是好想与他诉说。

        隐约间，她似乎开始期待着与他的重逢。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两个少年骑着马在路上飞驰着，隐约可以看到前方的江南城门，眼里都是期待的神情，早已按捺不住。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里面两个及笄之年的姑娘迫不及待的揭开帘子兴奋的张望起来。

        “婉婉，快看，能看到城门了！”

        “我也看到了！…师父他们骑马也太快了吧！”

        “说不定是急着去见师娘呢！”

        “咱们有师娘？还有这等好事？”

        “我也不知道，待会儿到了江南，问问师父去呀。”

        进到江南城里边，变得拥堵起来，他们只好放慢前行的速度。

        “若之，城里好多人啊！”

        “你看到了吗？好有意思！”

        “那个东西好像很好吃的感觉诶…师父！待会儿我们要去吃好吃的！”

        “你们两个丫头这才刚到江南，书院都还没进，就想着吃喝玩乐了？”

        “对了，刚才我和婉婉还在想，师父这么着急，是要去见谁呢？”

        “师父！我们有师娘吗？”

        “没有。”

        “啊这么扫兴？没事儿，我们帮师父找一个！”

        “你们再吵，我就把你们丢在这儿。”

        “师父怎么还吓唬人呢？”

        闻天书院的大门一如他们离开的时候，之前在江南的回忆又渐渐浮现在脑海里，站在这里让他有些紧张，就好像随时会可能遇见那个人。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还能不能和她回到从前那样。

        萧婉婉和赵若之一前一后的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小姑娘牵着手，打量着周围，激动坏了，东张西望的，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这里就是闻天书院啊。”

        “师父，我们快一起进去吧！把行囊收拾好了就可以去吃好吃的了。”

        “柳辰，你先带她们去。”

        “诶！师父你去哪儿？”

        他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飘动的雪色裙摆让他想到了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像被绳索牵引一般，他迈步追了上去，内心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冲动。

        “千睐！”

        少女听到那个在心中烙了印一样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脸上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容，好像春风抚摸。她有些激动的跑到他面前，高兴的看着他。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两个人看见对方，都忍不住的笑起来。各自沉寂的心在一瞬间又雀跃起来。柳惊云有股子想抱住她的冲动，失而复得般，看着她和记忆中一样姣好的面容再也移不开视线。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之前离开的太匆忙……我还是挺喜欢江南城的，想着再回来看看。”

        千睐往他身后探了探，问怎么不见柳辰。

        “他带我的两个徒弟去整理行李了。”

        “徒弟？你也有徒弟了？”千睐好奇的看着他。

        “路上在客栈遇到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第一次来江南，而且也是来闻天书院，就和我们同行了。”柳惊云解释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模样，显得他有点莫名傻傻的。

        “你…喜欢这身衣服吗？”他确认了她的衣裙是自己离开前送给她的。

        “喜欢。”她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就好…晚点，我们一起去陪两个小姑娘逛逛，如何？”

        “嗯，你来染叶庭找我吧，随时恭候。”

        柳惊云此时只觉得自己满心的欢喜，在他的身体里快要溢出来了，但是又害怕表现的太明显，努力的保持着正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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