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齐溪月最近在考虑应当如何挣钱。

        她会的东西不少，但若是要挣钱，大概也只有女红最拿得出手了。

        为此她从库房里翻找出了许多过去的绣品，又赶急赶忙绣了一些，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可以出去试一试。

        “思雨，该走了。”

        她收拾好绣品准备出去，思雨犹犹豫豫，小声劝说：“小姐，士农工商，商为最次等，况且这样抛头露面的，不好吧？”

        要说道理，齐溪月都明白得很，但不打算听，便目不斜视直往外走，“如何不好？”

        “太傅大人若是知道了，是会生气的。”

        思雨连忙跟上去，还试图说动齐溪月，“太傅大人本来就在气头上，倘若知道小姐这般抛头露面，一定会更生气了，难道小姐真的不想回去了吗？还是说……”

        她卡了好一会儿，发觉齐溪月已与陆怀霄有了夫妻之实，不能再直呼其名了。

        “还是说小姐真要与姑爷这么过下去？”

        改口改得挺及时，不过这言语中的不情愿齐溪月都听得出来，便正色道：“思雨，我会一直与萧淮在一起，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太傅府。若是你想回，你大可以现在就回去。”

        思雨大惊，仓仓惶惶：“小姐这是要赶奴走吗？”

        “不是，只是你想回去的话，我不会拦你。”

        “可奴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在何处，奴便应在何处。”

        “那便不要再置喙我的决定。”齐溪月道：“你所说的我全都想过，既然我敢做，那便是做好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准备，任你劝说千次万次也不会有任何更改，懂吗？”

        她话说得清清楚楚，思雨缓缓低下了头，跟在她身后，“懂了，奴知错。”

        话是这么说，但思雨还是忧心。

        齐溪月没有提前买铺面，就找了个热闹的街道摆摊，连面纱都没有戴，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就这么露在外面，不过多久就让人给认出来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一传十十传百的，两人摆摊不过半个时辰，整条街的人都知道齐家大小姐出来卖绣品了。

        “没想到齐家小姐离了太傅府，竟落得如此田地。”

        “本该是个名动京城的贵女，今日这般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齐溪月就默默地听，也不叫卖，看着人越来越多，才轻笑道：“诸位都光围着说话做什么？不如来看看这些绣品合不合意啊。”

        “小姐！”

        思雨在她身后低唤，“要不然小姐戴着面纱？再这样下去，小姐你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她言语殷切，是当真忧心于齐溪月。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齐溪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都是凭本事挣钱，名声怎么就坏了？莫急，我是故意的。”

        思雨一愣，脑瓜子也算灵光，一下就想明白了齐溪月的主意。

        若她没想错的话，齐溪月不戴面纱，为的就是让人认出她来，这样才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看她的绣品。

        “小姐……”她又低低唤了一声，心疼齐溪月如今居然还有为生计费心费力，实属不该。

        “好了，没看见有人要买绣品吗？快来帮忙。”

        齐溪月将思雨的心疼都看在眼里，指着几个正在挑绣品的小姐，让思雨忙起来，待有活干了，她就不再有心思去想旁的了。

        “奴知道了。”

        思雨平复了一下心情，前去与那几位小姐说价。

        一整日下来，生意还算不错。

        齐溪月对自己的女红很有信心，不说大话，至少在京城的小姐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只有与那些宫廷刺绣比起来才稍显逊色。

        再加上齐家小姐卖刺绣的名号，她后来也连着出去摆了好几日的摊子，挣得都不少。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有些挣钱的天分在？”她清点着手头的铜板和碎银，笑弯了眼。

        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现在，思雨也逐渐适应了挣钱的日子，这头收拾着明日要拿出去卖的绣品，嘴角含笑，“小姐最是聪慧，不论做什么都是有天分的。”

        “就你嘴甜。”

        齐溪月不禁笑了起来，将钱财都仔细收捡好了，再撺掇着思雨去备晚膳，自己则拿着针线准备赶制绣品。

        这样的日子或许累了些，但总归是充实，总的来说也很不错。

        她熟练地穿针引线，各色丝线在她手中不一会儿就组成了一朵桃花的雏形，正要换一根线时，宅门被人敲响。

        平日里宅子里很是安静，几乎无人来访。

        齐溪月觉着古怪，顾不上思雨还在厨房里，自己到了宅门前，倒是留了个心眼，没开门，只问：“何人？”

        来人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齐溪月，开门。”

        这声音齐溪月熟悉得紧，瞪大了眸子，惊呼：“爹？您怎么来了？”

        她当是齐太傅终于要来与她和好，断然没有把齐太傅挡在门外的道理，急忙要去开门。

        可手指刚落在门闩上，就听齐太傅说：“为何要来？我看你是离了家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在外抛头露面，我看你是把家规全忘了！”

        开门的动作顿住，原来齐太傅今日前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也是，齐太傅最是看中规矩，如今四处在传齐家小姐在外卖绣品，齐太傅不可能不知晓，知晓了也绝不可能不管她。

        她早该想到的，怪她挣钱挣高兴了，居然忘了这一茬。

        门边本就挂着门闩，边上还立着另一把，她不暇思索就给加了上去，外边的人是怎么也打不开的。

        看着这两把门闩，她稍稍安心了些，“爹，女儿从未忘记家规，但女儿不认为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有什么错。若您今日只是为了给女儿说教，那您还是请回吧。”

        逐客令一下，齐太傅都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活了一辈子，连储君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其他人更是对他点头哈腰，不敢有一丝不敬，更别谈吃什么闭门羹了。可任谁也想不到，他第一次闭门羹，竟然是亲生女儿给的。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他又惊又怒，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了怒火，“齐溪月，听话，你先开门。”

        “不开。”

        齐溪月坚持着没动，道：“就算开了，您也只会说女儿的不是，总之在您眼里，您看不到女儿半点好，错的只会是女儿。”

        “按照你的意思，错的人是我？”

        “您依然觉得您半分未错，是吗？”

        “齐溪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你是不是还要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你快给我开门！”齐太傅没能压抑住怒火，震怒出声。

        齐溪月早已做好准备，紧紧攥着拳头，坚持：“女儿已经说过了，不开，您请回吧。”

        这是第二次逐客令了。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谁也没有开口，但谁也没有认输。

        两个人闹得动静不小，思雨在厨房里都听到了，起先是不敢插话，站在旁边紧张了半天，见两人僵持不动，才低声劝道：“小姐，别与大人置气了，再吵下去可就伤了感情了。”

        “对啊，你也知道会伤了感情，他却毫不在意。”

        齐溪月轻声呢喃，目光落在那门闩上停留了许久，“既然爹不走，那女儿先走了。”

        她不愿再去想齐太傅会是怎么样的态度，独自回了屋子。

        门外，齐太傅自然不会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又站了一小会儿便冷哼一声，甩袖回府了。

        经此一遭，整座宅子都由晴转阴。

        陆怀霄回府之时，所感受到的便是如此。

        看天空还是月朗星稀，不见一片云彩，看宅子却是阴云密布，仿若暴风雨即将来袭。

        “姑爷，您去劝劝小姐吧？”

        思雨见了陆怀霄就像是见了救星，一口一个尊称都顺口得不得了了。

        “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的时间足够陆怀霄听习惯这个称呼，更重要的还是弄清齐溪月是怎么一回事。

        “傍晚的时候，太傅大人来过，因小姐这些时日常常出去卖绣品动了气，在门口又与小姐起了冲突，两人又闹起矛盾了，后来小姐没理太傅大人，进了屋子直到现在都不肯出来，饭菜放在桌上都快凉了。”

        听完，陆怀霄大致了然。

        齐溪月屋里烛灯昏暗，从外往里瞧是什么也瞧不见，其间也没有半点声响，就跟没人似的。

        “我把饭菜端进去，你先下去。”

        陆怀霄吩咐道，端起了饭菜往齐溪月那送去。

        他与思雨是不同的，思雨不敢随意出入，他却是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敲了一下门框，不等齐溪月应声，他就直接走了进去。

        烛灯即将燃尽，致使屋内昏暗。

        陆怀霄将丰盛的菜肴放下，重新换了一盏烛灯，整间屋子才亮堂起来，环顾一周，方在榻上看见缩成一团的姑娘，双肩一怂一怂的，多半是在抽泣。

        想来是委屈极了。

        心脏都变得酸涩，他缓了缓喉头的涩意，轻声唤齐溪月，“用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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