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见不识

过了五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宫里头的人都穿起了薄衣。暖暖的和风迎面吹来，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湖畔的嫩柳随风扬起，蔷薇芍药争相吐艳，花红柳绿清香满园。

        苏亦岚细步走在石子路上，瞧着满园春色甚是喜爱，不由得停下脚步，伸手触着娇嫩的花瓣，不时地俯身嗅着花香。妙雪在一旁瞧着几只彩蝶翩翩飞舞停歇于牡丹之上，伸手指着蝴蝶惊叹道，“娘娘，快看，那儿有只蝴蝶。”

        苏亦岚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跹其上，那样子很是美丽，悄声上前欲捕捉却扑了个空。妙雪在旁笑吟吟道，“娘娘，您这样的架势是抓不到蝴蝶的，才走了几步便把它吓跑了。”苏亦岚不以为意道，“我是怜惜它，自由自在总比没了自由好多了。”

        “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没提防从后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苏亦岚心里一惊急忙转过身子行礼道，“平日里都待在紫宁阁里，今儿个出来走走，瞧着这儿满园春色，臣妾心里自然喜了。”抬眸间正迎着栾承昱柔和的目光，苏亦岚强忍着淡然以对，旋即视线又转移到馥郁花丛之中。

        栾承昱走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笑起来是最美的，朕就爱看你笑。”忽一阵风过，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清香，他接着道，“朕这些日子忙于政务，极少有空闲陪着你。今日天气不错，朕且将那些事情都放下。”

        苏亦岚眸中略带疑色，不解问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吗？”栾承昱没有回答只凝望着她，良久才道，“到了，你自然知道。”

        这些日子，他虽不曾来看过自己，却对自己诸事都放在心上。内务府送来的蜀锦还未用完，又送来了几匹上好的锦缎。诸如此类的事情不间断，苏亦岚慢慢转过脸，跟随着他的脚步，心里怦然一动，她竟然还在期待什么，这本不该是自己有的情愫。

        华林园内一如往昔的葱郁，“咻咻”几声，在栾承昱猛力挽弓之下，每发弓箭都正中红心。苏亦岚站在一侧拊掌欢喜道，“臣妾平日只知道皇上才气过人，原来箭术亦是超群。”栾承昱听着不发一语，双眸依旧直直盯着正前方，引圆弓弦快捷地发出最后一箭，瞧着弓箭正中靶心，脸上才露着喜色。

        苏亦岚瞧着十箭毫无虚发，支支正中红心，而且看着栾承昱方才那副沉着冷静模样，不由得心里一惊，原来他也有这样一副模样。蓦地只见栾承昱快步走上前，伸出手触着自己发髻间。苏亦岚嗅着他衣袍间淡淡的幽香，身子微微一颤，温声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见他掌心躺着一片嫣红的石榴花瓣，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替自己拂去掉落在自己发间的花瓣，如三年前一样。暖风吹过，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树也簌簌随风摇动，苏亦岚宛然一笑。

        栾承昱微微一笑，“你果然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瞧朕只顾着开心，竟忘了带你来这要干些什么。”苏亦岚环视四周摆放好的的弓箭、靶子，忍不住嗤地笑道，“难道皇上今日要教臣妾射箭之术？”

        苏亦岚走上前拿起一张长弓，只觉手中沉甸甸，面露难色道，“皇上，还是容臣妾回紫宁阁做些女工吧！”栾承昱凝眉道，“朕最喜欢挽弓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所想的，什么都想告诉你。”

        苏亦岚闻言，心中某个地方似乎在下陷，颔首点头。触着由金线丝络缠着的竹梗子，鼻尖沁出了汗珠，手心也汗涔涔。用力一松，只见弓箭咻地一声飞出，射偏了。日头渐渐有些升高，苏亦岚目不转睛地盯着靶心，额际早已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可是依旧没有转机，转身看着栾承昱苦笑道，“皇上，这许多次了却还是未中一发，您还是饶了臣妾吧！”

        栾承昱浅浅一笑，贴着她的身子，径直上前帮着她一起挽着弓，靠近她的耳畔轻声道，“朕教你。”那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竟叫她不由得一怔。他的呼吸暖暖地拂在脖际，吹得鬓角有些酥痒的感觉。苏亦岚不由得脸颊微烫，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听着他说的每一句。

        霍地栾承昱松开手，朝旁边一站，目光温柔地盯着她道，“朕在一旁守着你。”这一句轻柔似水打在苏亦岚心房，她会心而笑，旋即扭过头直勾勾地注视着红心，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咻地”一声，弓箭飞速旋转朝前直去，“砰”的一声撞击着厚实的靶心。

        “恭喜娘娘，射中了。”妙雪确认了红心之后拍手笑道。苏亦岚似乎有些不相信，苏府之中自己亦曾练习过射箭，却一直都没什么进展，如今倒能射中一发，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她竟不由得激动地抓着栾承昱的手笑道，“中了，中了。”栾承昱颔首点头笑道，“看来朕这个学生不错。”

        “啪啪”几声掌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皇上娘娘好雅兴。”苏亦岚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忆起了三年前的点滴，心中一喜转身望去。掠过栾承昊之后，正遇上栾承璟深沉的眸子，她赶紧转移视线瞧着别处，心里霎时一凉。

        栾承昊视线久久未从苏亦岚身上转移，良久叹道，“实在是太像了。”想起他因着自己无端下狱，苏亦岚心中有些愧疚，会心笑道，“臣妾有幸能与那弁国公主长得相像。”

        栾承璟听毕嘴角一勾，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却忍不住还是想要看她几眼。气氛冷凝，栾承昱挽着苏亦岚的手上前笑道，“四弟与八弟终于来了，让朕等得好苦。”

        栾承昊凝眉，不相信道，“方才微臣与四哥刚进华林园时，便听着皇上爽朗的笑声。如今又听皇上说了这番话，微臣极是不信。只怕美人如斯，皇兄早已忘了今日约了微臣与四哥前来一同陪您射箭。”

        苏亦岚嫣然一笑，“原来皇上早就有约了，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起身欲走，却被栾承昱一把拉住，温暖的手心再次触着自己的手，苏亦岚清澈的眸子掠过一丝诧异，不久归于平静，淡然笑道，“只愿臣妾没有扰了众位王爷的兴致。”

        栾承璟强装着无意，心里早已蕴满一腔心事，接过话道，“娘娘多虑了，想必皇上有苏妃娘娘在身旁，技法越发卓越不群。”

        苏亦岚听着这话，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或许这就是宿命，自己与他根本就不该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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