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贵妃之怒

碧水清池，簇簇花红柳绿。巍峨宝殿，金光照射下更显富丽堂皇。

        一辆辆青骢马车缓缓驶入宫城，宫门次第打开，轱辘声声不间断。其中一辆的轿帘被掀起一角，车上的女子一双剪水双眸四下打量着周围，一切如故！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旋即消弭不见，缓缓放下轿帘。

        时值暮春，天气极是暖和。百花园中蓊蓊郁郁，各色花争相斗艳。有的顺藤而上，有的含苞绽放，还有的结着银盘似的花朵。待选的秀女纷纷下了车，在百花园等候皇上的到来。

        日头渐渐上了，金黄的琉璃瓦也泛着光。微微清汗透着薄衫，空气中也洋溢着脂粉味。

        “秀女大选每三年一次，往年都是二月初就准备了，如今却推迟了一月，听说是和一个妃子有关？”

        “这事我也听人说了，那个妃子原是弁国公主，三年之前猝死天牢。皇上本想以贵妃之礼厚葬，不料葬礼前夕宫苑失火，那尸首早已化成灰烬。”

        “她真是有福气，皇上如此待她，旁人歆羡都还来不及。在这后宫里，没了皇上的宠爱，只怕深居尊位也不过独守冷宫。”

        不少秀女闻着都凑在一旁仔细听着，唯独一个身穿杏黄色缠枝连云花纹宫装的女子站在相距有些远的绿廊摆放着的大盆芍药花盆一隅，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柳眉如烟，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淡雅脱俗。闻着那些传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芊芊素手轻抚着芍药那宽大的叶片。

        “咳咳”几声响起，萧妍秋在兰芝的搀扶下扬着脸高傲地步入大家的眼帘。深红色牡丹花开织金长裙拖地，一点朱红梅花引于额前正中，依旧有着往日的绝美。兰芝冷哼一声，神情冷漠呵斥，“贵妃娘娘驾到，还不赶紧拜见。”

        众秀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随后一一跪下。萧妍秋莲步走着，待走到一个穿着粉色云纹长裙女子前伫足，俯下身子捏着她的下颌仔细打量着，眼神有些迷离道，“就凭你这容貌也想立足后宫，真是笑话。”“啪啪”连着几声，那秀女的脸上顿时残留着掌印，伸手捂着脸委屈地留下泪珠。萧妍秋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收回手，轻轻挑眉露着冷笑道，“这个秀女口出狂言芜秽后宫意图挑起事端，本宫协助皇后统摄六宫，岂能坐视不理。来人，将这秀女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哭喊声顿时响彻百花园，那秀女匍匐上前拉住萧妍秋裙裾一角央求道，“娘娘，我知错了，求娘娘饶了我。”萧妍秋本欲离去却听着那句话，怒不可遏，眼神中露着股戾气道，“看来本宫得好好教教你这宫中规矩。”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神色黯然连连磕头道，“娘娘，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若是娘娘介意我方才说的那番话，我再也不说便是了。”萧妍秋用力踢开她的手，扶一扶皓腕间的金手镯，转身留下一句，“三十大板未免有些轻饶了她，五十大板。”

        秀女中爆发出来嘘唏声，五十大板，莫说是男子也是极难捱住，更何况眼前这个身在官宦家自幼有人服侍的女子。

        那秀女泪落雨下，脸色铁青像蔫了的花一样，失落地跪在地上。兰芝走上前大喝一声，“贵妃娘娘这是在教导你们，莫要忘了宫中规矩。”掠一眼失魂落魄瑟瑟发抖的犯事秀女道，“还未成主子，就敢自称‘我’了，你可知这犯了宫中大忌。”那秀女听毕全身瘫软，眸中失色，嘴唇微微翕动，无力地抓着手中的丝巾。#@$&

        两旁的侍卫瞅见兰芝的眼色，铁着脸走上前架着那个女子欲离去，那秀女蓦地尖声喊叫奋力挣扎着。众秀女也低着头敢怒不敢言，看着眼前那个雍容华贵的背影，头垂得愈发低了。

        犯事秀女凄怆地哭喊着，撕心裂肺，听得人不由得心里揪得慌。气氛顿时冷凝，萧妍秋得意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得温婉一声道，“住手。”萧妍秋霎时有些怒不可遏，转身回头正看着那张面孔，满脸错愕，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兰芝及时跑上前搀扶着。

        怎么可能？萧妍秋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合上眼使劲再睁开却发现那张脸真真实实在眼前。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在翠轩阁里被烧得只剩灰烬吗？她是人还是鬼？萧妍秋垮下脸，神色恍惚喘着气，用手指着站在前方的女子失声道，“你是人还是鬼？”兰芝见状忙凑到她耳畔低语，“娘娘，地上有影子，她是人不是鬼。”女子脸露笑靥，躬身作揖温声答道，“臣女名叫苏亦岚，惊着娘娘了。”

        萧妍秋意识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强忍着惊愕，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为苏亦岚的女子。一身杏黄色缠枝连云花纹宫装，耳垂上一对玉葫芦耳坠在微风中轻轻摇荡，绿松石串成的璎珞在阳光下泛着墨绿的透彻，将那白皙胜雪的肌肤愈发衬得吹弹即破。尹灵素死了，可是眼前这张脸却不住地勾起她过往的回忆，为什么她会和尹灵素长得如此相像？兰芝低声凑在她耳畔道，“娘娘，天下之大，奇闻异事何其多。想那尹灵素已经死了三年，如今这个苏亦岚不过是与她长得一样罢了。而且娘娘已然身为贵妃，岂能被这点子事就唬住。”

        萧妍秋僵硬的脸上恢复了方才的高傲，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怎么，你一个小小的秀女也敢对本宫的决定有所异议？”苏亦岚矮身作揖，嘴角依旧溢着笑答道，“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女岂敢。娘娘名艳端庄，臣女总想着有着这样一副倾世韶颜的娘娘，待人也该是温和平近。况且方才那位秀女只是无心之失，还望娘娘恕罪。”%&(&

        萧妍秋直勾勾地盯着苏亦岚，心里一阵厌恶，“本宫虽然喜欢听好话，可是本宫瞧着你张脸就只觉恶心。既然你如此怜惜她，想要替她求情，那么你陪她一起便是了。”

        苏亦岚轻启朱唇，因着萧妍秋得意的目光道，“娘娘，臣女有罪，自当受罚，可是眼下臣女甚是替娘娘担忧。”萧妍秋有些木然，微微一张嘴不解道，“本宫倒想看看你那张利嘴能够如何巧舌如簧。”

        苏亦岚躬身作揖，声音里带着笑意道，“当今皇上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几次大赦牢狱，相信娘娘深谙皇上圣意。如今这位秀女不过说错了几句话，并未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娘娘却动辄就要惩罚五十大板，臣女闻之实在心寒。即便是男子也难熬，更何况这位妹妹身子娇嫩更是扛不起。娘娘欲惩罚也便罢了，臣女只是担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天子近旁，难免会引起皇上注意。”

        萧妍秋一双丹凤眼中尽是冷冽，直愣愣地凝视着苏亦岚，伸手滑过她的脸颊，“你想拿皇上来压本宫，真是厉害，不过本宫也不是吓大的。来人，苏亦岚屡屡对本宫出言不逊，有失大家闺秀风范，撤了她的绿头牌。本宫倒要看看，没了牌子，你还能在这宫里怎么兴风作浪。”

        苏亦岚淡然以对，矮身作揖道，“娘娘不喜臣女，臣女只当无福。”话毕欲随着一旁的侍卫姗姗离去，眼底一丝冷笑掠过，嘴角不住地扬起。方走了几步，停留在垂花门外许久的那一抹玄黄终于忍不住，脱口而道，“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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