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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雪雁之死


凤仪宫内,通臂红烛滟滟生辉,如墨夜色在这里全然没有一丝,只让人觉着仿若白昼。竹香命人将一旁的纱罩换上,四处越发明亮。

        倪太后只一挥手轻声道,“你这丫头倒也上心,做事滴水不漏。”玉葱的手指轻轻一勾,竹香瞥见走上前矮身在旁低声道,“太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倪太后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张姣好的玉脸,在灯火照耀下竟不由得脸颊绯红如霞霎是好看,便道,“这么久了,哀家竟没发现身边有个可人儿。自幼你便伺候哀家,算算时间竟也不短有十二载了。你处处打点得当,哀家也该替你寻个好去处。”

        竹香心里一惊,神色倒还镇定道,“回禀太后,能够服侍太后便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奴婢此生并无他想,惟愿留在凤仪宫永世守护太后。”话毕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倪太后会心而笑搀起她道,“哀家瞧着你,便知道你是个有福之人。况且你呆在哀家身边这么久了,事无巨细都照料妥当,哀家也该让你后半辈子享享清福。”

        竹香听着这话心里只觉喘不过气,前几日见赵大人屡屡进宫,而赵家大公子赵毅枫也尾随着。提起这个赵毅枫,京城无人不知,欺民霸女于他而言亦是家常便饭。不少人对其敢怒不敢言,因着他的爹乃是芜国第一宰相赵昌晔,又有着太后的庇护。那赵毅枫愈发在外头放浪,强抢民田,无恶不作。如今太后此番婉言相劝,她岂会不知其中缘由。此次赵家千金与昭王的婚事无疾而终,赵家难免有些厌言,太后想要安抚赵家,居然想让自己下嫁赵毅枫为妾室,要知道那赵毅枫可是个财狼,他的妻室之中已有几个被他折磨凌辱而死。越想越害怕,后脊背凉飕飕地好似穿梭着冷风,竹香心乱如麻却也只得按捺着性子道,“太后抬爱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奴婢心中只有太后,其他之事断断不敢有非分之想。”

        袁竹汐轻轻抿一口淡茶,在一旁听着她二人的对话,母后果真是个为了权欲可以放下所有的人,竹香可是她的近身丫鬟,如今为了安抚赵家,她老人家居然想得出如此一招。罢了,她居然想让昭王娶那赵家千金,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愈想愈生气,袁竹汐喝一口热茶不由得觉着烫着舌头,啐了一口后淡然地继续看着。

        竹香脸色有些煞白,鬓发有些微松,拉着倪太后的裙裾一角,望着太后泪眼婆娑道,“太后,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求您宽恕,奴婢只想留在凤仪宫里。”袁竹汐见状连忙附和道,“是啊,母后。竹香手脚麻利,人又机灵,是个不错的奴婢。何不如让她留在您身边?”

        竹香频频点头示意,眸中尽是感激地看了眼袁竹汐。倪太后尴尬的笑了笑道,“外头时常来信,说那赵昌晔一连几日都守在凤仪宫门外,依皇后的意思,哀家该怎么办?”

        袁竹汐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缓缓绞着手中的丝巾道,“听说尹灵素自弁国而来,随身还跟着个叫做雪雁的婢女。”倪太后穿着藏青色云纹袍,慵懒地靠着大迎枕,右手托在酸梨木矮桌上,冷笑一声道,“怎么,与她何干?”

        袁竹汐瞅见她的眼神,缓缓将手中的素色雕花瓷杯轻轻放在桌上,细声道,“母后与皇上母子之间的纠葛,无须儿臣多言,想必母后思量的清楚。如今这个尹灵素又平白无故死去,皇上心中对于母后,只怕。”

        倪太后眉头紧蹙,眸中掠过一丝不悦索性起身道,“哀家千算万算,终还是免不了遭人算计。这个尹灵素,哀家太小看她了。不过,如今她已死,哀家心结也算了了。你又提起这茬事作甚?别忘了,哀家曾嘱咐你,不要胡来。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你那点子小肚鸡肠,哀家全看在眼里。”走下台阶缓缓靠近袁竹汐,她的脸几乎快要贴在袁竹汐脸上,淡淡一句道,“你以为使几个钱财,便能堵住那些狱卒的嘴吗?”

        袁竹汐心下一凉,太后曾嘱咐过切莫私下会见尹灵素。但一想到昭王因她而入狱,她便忍不住性子几番私下里对尹灵素动用极刑。想来那尹灵素虽不是公主但好歹也养在官宦人家,哪里禁得住那些子折磨,无端猝死,只怕自己也有些干系。

        倪太后见她似有所思虑,便伏在她耳畔轻声道,“汐儿,你猜?若是哀家告诉昱儿,在尹灵素猝死前夕,你曾亲自前往天牢对她施加刑罚,你觉着皇上会如何想你这个皇后?”话毕,倪太后眉宇之间神色如常,嘴角勾出一抹笑,轻轻地伸手触着斜插在袁竹汐发髻间的钗头凤道,“先皇恩赐,这钗头凤果然是个贵重的东西,汐儿,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袁竹汐胸腔一阵不悦,闻着太后方才那番话更是厌恶。她是太后,是自己的母后,是自己的亲姨娘,更是斩断自己幸福的那个刽子手。她口口声声对自己说,让自己入宫为后是为了保母家一世富贵,可娘亲才去世没几年,她便对爹抱怨有加,对袁家也是没有倪家那般看重。她明知道自己喜欢昭王,却还是让自己嫁给了栾承昱,只因为她知道昭王根本就不在意所谓储君之位。

        袁竹汐心中虽有抱怨却也不敢说破,反倒被太后那淡然之后阴鸷的眸子所震慑,死死掐着手心脸露梨涡笑道,“母后,您误会儿臣的意思。儿臣只是担心皇上会因为尹灵素之死而迁怒于母后,故而才想来这一招。皇上错失尹灵素,如今对母后也是多番行为举止有些不合礼数。这个节骨眼,皇上一口咬定尹灵素之死与母后有关,母后若是此时将尹灵素的丫鬟下嫁于赵府。一则堵上那丫头的嘴,可以免去弁国那方的猜测;二来也可以让皇上看见太后对尹灵素的歉意。”

        倪太后起身来回踱步于凤仪宫大殿,思忖着那一番话,倒也有些道理。眼下还是不要激怒皇上为上策,她停了一停,袖手一挥道,“传哀家口谕,择吉日将弁国公主之婢女下嫁于宰相之子赵毅枫为妾室。”

        竹香低着头轻轻喘了口气,所有的重负好似有些放下,脸上重新露出平和之色,点头嗯了一声便碎步离去。袁竹汐脸上绽出了会心的微笑,眸底浮现一丝狠辣之色,旋即消弭不见,托起茶盏径直喝起茶。

        翠轩阁内,白幡缓缓垂下。通臂白烛不间断燃烧着,袅袅青烟随风飘去。雪雁看着这几日都呆在翠轩阁中的栾承昱,鼓足了勇气步履盈盈地走到他身边,拾起倒在地上的酒杯低声道,“皇上,您已经把自己关在翠轩阁好些天了,如今外头的大臣可得急坏了。”

        栾承昱抱着紫纱酒壶冷冷笑着道,“再给朕讲讲,你家主子生前都喜欢些什么?”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步子却一点也不踏实,有些歪歪扭扭道,“她会琴棋书画,朕喜欢。她喜欢去听雨轩中赏月色,朕也喜欢。她喜欢那只玉簪,朕也喜欢。”话毕一饮而尽,眸中没有一丝亮色。

        雪雁淡然地退在一旁,打量着这个栾承昱。若是他能早些待小姐好,那么事情也不至发生到如此境地,小姐也不会受那么多苛刻的刑罚。雪雁一想到自己替小姐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湖蓝色百蝶传花宫装时,看着小姐身上那些发红的印痕,还有那些结好痂的伤口,她不由得身子一颤,滚烫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落下来。老爷似乎能够料到小姐会有此一劫,所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粒由极重的曼陀罗再加上天上雪莲而制成的从西域传来的假死药。而自己恳求廉王让自己见小姐一面,才得空将药丸送给小姐。

        转身掠一眼窗外,夜色将至,七日之期就快到了,雪雁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却怎么也寻不到由头让栾承昱离开这里。七日之后月圆之时,药性将会失效,小姐也会醒来。这六天以来,雪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逢人在前就要装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辛酸模样,而且非得是那种极尽怆然地悲戚状。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栾承昱死活赖在翠轩阁不走,竟连早朝也不上了,众位大臣也议论纷纷。于礼,如今也该进行葬礼,那么小姐便可趁下葬忙乱之时逃走。可是栾承昱偏偏下令不准,小姐的计划只怕没有意想的那般顺畅。可怜自己一届女流,而且身份极是卑微,人微言轻。想着这些雪雁神色黯然,手心不住地出汗,决不可功亏一篑。她壮着胆子走上前,下跪在地啜泣道,“皇上,您对我家主子的情意,奴婢了然于心。可是您是一国之主,应当以国事为重,若是我家主子在天上看见你为了她如此,只怕她入了黄泉也不心安。奴婢区区一个婢女,斗胆恳请皇上暂且回建华宫休息一番,也算替我家主子极点恩德。”

        栾承昱听毕浅浅一笑,直愣愣看了雪雁好一会道,“你说得对,朕身前没能好好待她,也该让她死后过得安息些。”话音一落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棺椁旁,眼圈有些泛红,胡渣也渐渐显露了些,看着安静地躺在棺木之中的尹灵素,忍不住还是伸手轻抚着那张白玉似的脸颊温声道,“朕稍后再来看你。”

        雪雁躬身在旁,视线聚集于那一抹玄黄之上的乌黑色,待看到栾承昱已经出了宫门,她渐渐打发走留守的奴才婢女。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她才迈着步子走到棺椁旁,拿来湿布擦拭干净尹灵素的身子,想说的话却不能说出口。可怜了小姐,一个大活人,竟无端地躺在这个晦气的棺木之中。可恨可恼,可是若不用这个法子,那么小姐还不知要被关在天牢被折磨得怎么样。

        渐渐放下手中的湿布,雪雁不时地瞥一眼天色。远近的宫门渐渐掌起了灯,天色渐渐黑得不见五指。雪雁双手攥紧放在胸前手握着挂在脖际间的琥珀色瓷瓶,约莫一寸长,里头盛着的乃是由黄连加碧海水沸煮三天三夜而成的汁液。只要在小姐服药之后第七日的月圆之时,将这药汁给她喝下,那么一刻钟后她便会醒来。

        几只宿鸟箭一般咻的一声飞入漆黑的夜空,雪雁敛住内心的惊吓守在一旁,视线紧紧围绕着那一轮圆月。渐渐地月亮好似挂在宫殿一角,慢慢月挂中天。雪雁取下药瓶,将药汁灌入尹灵素嘴中。雪雁紧紧地贴在棺椁旁,双眼盯着尹灵素,期待着她的苏醒。

        蓦然间却听着朱红木门被霍地打开,“咯吱”一声打乱了雪雁的心绪,她错愕地转身望着来者,小姐的事可千万不能被发现。雪雁极力往前站着,身子有些发软,努力挡着棺木压低声音道,“不知竹香姑姑前来有什么要事。”

        竹香扬起脸冷笑道,“当然是喜事?”雪雁顿时丈二的和尚摸着头脑,愣愣地注视着竹香道,“喜事?我家小主香消玉殒,何来喜事之说?竹香姑姑若是再多言,雪雁必定悉数告知皇上。”

        竹香眯着眼打量着她道,“正是因为你家主子去了,所以太后不忍心看你一人独自留在这个冷清的宫里,特地传下口谕,将你许配给宰相之子赵毅枫为妾。”雪雁身子一虚,浑身使不出劲跌坐在地上,木讷地看着前方许久。竹香蹲下身子捏着她的下颌道,“你该感谢你家主子,今后你的好日子可多了去了。”这一句的声音特意拉得很长说得很重,雪雁望着竹香一脸诡异的笑,心里头好似炸开了麻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竹香缓缓起身背对着她道,“瞧你这副开心模样,还不赶紧起身跟我去凤仪宫回话,太后她老人家还有些话要问你。”雪雁怔了一怔回过神,瞄一眼躺在棺椁之中的尹灵素,只见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雪雁立马站起身子横在棺木前,竹香见没有回答觉着奇怪便转过身子去看。雪雁立马挡在她前头挤出话道,“可否请竹香姑姑通融片刻,雪雁稍后自会去凤仪宫请命。”

        竹香冷冽的眼神直勾勾注视着她道,“太后的话,你也敢不听了。”看着她那不容分说不容拒绝的神情,雪雁默然点头,不时地回过头看去,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千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可是太后之命,怎可抗拒。雪雁迈着疲惫的步子细细地走着,双手不住地绞着,死死咬着嘴唇,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没有自己,小姐岂能逃脱。该怎么引开这个竹香,她可是个难缠的家伙。雪雁环视着四周,内心焦急如焚,蓦地瞥见燃烧的蜡烛还有那粗壮的红柱,嘴角不住地掠过一丝喜色。竹香得意地走在前头自言自语着,猛然间听着一声闷响,转身望去,只见雪雁倒在血泊之中,红柱上自上往下留着她的鲜血,地上也是一滴滴若娇艳梅花似的血迹,她的额际不住地淌着血,奄奄一息。

        竹香惶恐地冲上前,大声唤着“快来人啊,开来人啊”,却没动静。于是,她便夺门而出去寻人帮忙。雪雁扛着虚弱的身子在地上爬着,取下一旁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着周遭布幔,最后用尽力气爬到棺木旁唤着尹灵素的名字。

        闻着一声声呼唤,嗅着冲鼻的浓烟,尹灵素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身子骨有些松散。睁开眼看清了四周,尹灵素才木然地起身,看着躺在地上微微喘着气息的雪雁,她惊愕地爬出棺木扶起雪雁啜泣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雪雁含着笑细声道,“小姐,奴婢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趁现在人群混乱,您赶紧逃出去,莫让旁人发现。”尹灵素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攥紧雪雁的手道,“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是说过不要做傻事吗?若我活着是要你付出性命,那便让阎王索我命去。”

        雪雁的口里满是血腥味,泪水肆意地流下脸颊,她伸出手捂着尹灵素嘴笑道,“小姐,又在说胡话了。雪雁能遇着你,三生有幸。”望一眼浓烟滚滚的翠轩阁,房梁上也燃着熊熊大火,雪雁撑着身子道,“小姐,赶紧离开这里,要不您再也没机会了。”

        尹灵素泪如雨下,感觉到雪雁的身子越来越冷了,心里一阵焦急,摇摇头直道,“我不走,我要陪在你身边。”雪雁强忍着浑身绞痛最后用尽力气说,“小姐,这是雪雁唯一一次求您,求您好好活着,为了雪雁,为了老爷,为了你无辜死去的娘亲而活着。您若是不从,雪雁死不瞑目。”话毕,尹灵素分明感觉到雪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不愿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雪雁已经合上了眼睛,眼角溢着泪水,恁凭嘴角怎么摇晃呼喊也没有动静。

        冷冷的幽怨占据了尹灵素内心,一股股寒流在身子里四处肆虐地穿梭着,泪水堵不住地往下掉着,若决堤的洪水泛滥。她只觉全身发颤,一寸寸瑟瑟发抖着,心好似被刀胡乱绞着,一阵阵痛撕心裂肺。尹灵素死死地掐着手心狠狠咬着嘴角才挤出一句,“我走,我走。”

        强忍着心中痛楚,尹灵素缓缓起身将雪雁轻轻地放在地上,拭干眼中的泪水往前走着,闻着哔哔啵啵的火星子乱窜的声音。回过头望一眼安然地躺在里头的雪雁,尹灵素转过身眸若寒潭,双手紧紧攥着。熊熊烈火燃烧着,照亮了整个皇宫,尹灵素嘴角逸出一丝冷峻,眸中也映着火红的火光,她一定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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