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海婆婆的污浊之泪。”鱼小甜喃喃道。

        鲸落作为npc，在鱼小甜取出道具的一瞬间，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目不视物的放空状态。

        “净化，可以短暂恢复你的神志吗？”鱼小甜忽然明白了这个道具指引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海婆婆的污浊之泪，恐怕不属于海婆婆，它的主人，恐怕就是眼前的这条曾经的‘人鱼’。

        微弱却坚定的银光笼罩在鲛的身上之后，不过一瞬间，眼神呆滞，不停织布的鲛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声仿佛相隔了一个世纪的叹息之后，一个声音响起。虽然带着不可避免的滞涩，但这声音跟他的身形完全不搭，竟然十分清朗。

        如若闭上眼，这声音的主人更像是沐浴着清冷月光、身形颀长的温雅男子，而绝对不会是一个面目全非，神志全无的肥硕怪物。

        “是阿妖吗……”鲛眨了眨眼，落下了一串儿连绵不绝的人鱼泪，这些珍珠顺着地势滚落，渐次汇入下方的珠海。

        “啊，不会是阿妖的……她早就，死了。”鲛清朗的声音开始发颤，“被我，吃了呢。”

        伴随着令人心碎的声音，鱼小甜听到了一个令人无比悲伤的故事：

        曾经的海妖族，有一个善良美丽的公主叫做阿妖。

        她身材娇小，笑容甜美，连触手都是可爱的粉色……不过她不喜欢自己的触手，所以自从能化形之后，她就成为了一个爱穿浅粉色裙子的小姑娘。

        有一天她在回家的路上，救了一条受伤的人鱼。

        那条人鱼真惨啊，跟横行霸道的海蟹打架，连尾巴都被夹去了半条，流出的血把旁边的一丛珊瑚都染红了。

        那丛珊瑚很美，是阿妖从来没见过的，就像眼前受伤的人鱼一样。

        阿妖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秀美的男子，他身材颀长，面容俊逸，举止有礼，跟自己身边那些尖酸刻薄的海妖管事一点儿都不一样。

        和眼中满是算计和欲望的海妖族不同，他的眼神温润，里面仿佛盛着一整个百花绽放的春天，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一片被风吹落的柳絮，落在脸上的时候，软软的，痒痒的。

        理所当然的，阿妖爱上了这条叫做陌玉的人鱼。

        阿妖雀跃着和当时的妖王，她的父亲分享着令她无比新奇的喜悦，诉说着陌玉的好，絮絮诉说着自己要嫁给他的美好憧憬。

        沉浸在幸福中的阿妖没注意到，妖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自己的女儿、是海妖国的公主，而人鱼，却是公认的各个海国都想要的‘宠物’。

        堂堂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宠物？

        当个男宠哄来玩玩也就罢了，公主的丈夫，必须是其他海国的王子才行。

        而身为海妖国唯一的公主，对于武力值天生不如其他海国的海妖族来说，是不可错失的、能给国家增强实力的联姻筹码。

        于是不等阿妖说完自己的心事，妖王就雷霆大怒，把阿妖关了起来，让她醒醒脑子。

        同时，自然也把那条魅惑公主的人鱼关进了深渊地牢。

        面对尖利且淬毒的渔网的时候，陌玉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意思。

        他只是枯坐在地牢里，日夜不停地流泪，担心阿妖：

        听说她为了自己受了训斥，反抗自己的父王，反抗自己的族人……她好傻，她要是受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陌玉不知被关了多久，他流出的人鱼泪几乎铺满了整个牢房的地面。

        终于，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海妖国要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宴会——为了邀请尊贵的海蟹国国王。

        而那个陌生国王的唯一舞伴，是他的阿妖。

        在妖王的示意下，海蟹国国王‘笑纳’了海妖国的公主。

        海蟹国的王子还小，海妖国不能再等，那么，国王其实是更尊贵的、适合联姻的对象。

        彼时的海妖国，国民孱弱却头脑灵活，亟需海蟹国的支持，让他们能够寻找到除了武力以外，足以震慑他国的实力。

        虽然阿妖还那么小，那么娇弱，却已经足够生下代表着海妖族和海蟹国结盟的血脉。

        至于‘缔结盟约’的过程中，无力反抗的孱弱少女流出了多少血泪，却没有谁会在乎。

        左不过是年轻不懂事，为了海妖国的未来，这点儿牺牲，又算什么呢？

        因为海妖国的小公主还需要一些‘礼仪上的训诫’，事后，海蟹国国王留下了阿妖，独自先回去了，承诺等已经怀孕的阿妖生下属于他的孩子，就回来以大礼迎娶她回海蟹国。

        海蟹国的上一任王后早已病逝了，阿妖过去，就能成为尊贵的继任王后。

        对于这样的结果，妖王满意极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阿妖虽然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小王子，但长期的忧郁，对自己真正爱人的思念，内心里‘背叛爱人’的自责，早已让她的身体极度虚弱。

        拼劲全力之后，阿妖看都没看那个刚出生的、代表了背叛和耻辱的孩子一眼。

        她只是用尽了所有办法，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进入深渊地牢，回到了自己的爱人身边。

        时隔多年，因为日夜流泪而视力模糊的陌玉再次看到的，就是一个失去了所有鲜活生命力的阿妖。

        曾经那个笑容如春光烂漫的女孩，早已不复记忆里的模样。

        她再也没有明艳的面容，没有闪亮的眼神，就连从不离身的粉色小裙子也不见了，现在的她，身上穿着一件沾满血的、苍白刺眼的睡袍，就像她的人一样。

        阿妖脸上带着笑，眼睛却不停流着泪，躺在他的怀里低语：“求你，吃掉我……”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陌玉照做了。

        阿妖说得对，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他俩分开了。

        后来……

        后来，海妖族和人鱼族的血肉融合，意外地让陌玉‘进化’了。

        原本愤怒至极的妖王转怒为喜，开始命令全族，齐心协力尽全力‘供养’这条新鲜出炉的鲛，同时，用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确保这条鲛能永远留在海妖国。

        又是许多年过去，弥留之际，没有血脉遗世的妖王甚至把王位传给了这条新鲜出炉的鲛。

        加上海妖王室的气运催化，鲛人流出的鲛人泪，恐怕品质要更上一层了，甚至大胆一点，传说中的鲛纱，是不是也有希望了？

        ‘进化’之后的陌玉早已不是当初的人鱼，无论身心。

        弥留之际，妖王对自己很满意：

        他亲手培育出了海妖族最杰出的作品，保证了全族无穷无尽的荣华。

        更妙的是，托自己好女儿的福，这条鲛忠于海妖族，他永远也不会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是他最心爱的人的‘家’。

        妖王为海妖族作出了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贡献，他将名留青史，因为他凭一己之力造出了神迹——

        一条心甘情愿，日夜流泪的鲛。

        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有令死去的妖王更惊喜的事情在后面。

        在暗无天日的囚禁中，鲛人的目光开始不可抑制地被特意摆在自己周围的纺车所吸引。

        他凭着血脉里人鱼的本能坐在了纺车之前。

        他想要织一样东西，却怎么都织不出。

        常年不见天日和日夜流泪让他的眼睛几乎瞎了，它分辨不出颜色，所以无论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

        所以只能一直、一直地织下去。

        那条在他心里从未褪色的粉色小裙子，无论多么努力，他都再也见不到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妖还活着，也许不希望你这样下去？”

        这是在脑海即将混乱的最后一瞬，神志清醒的陌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之后，陌玉又一次陷入了一边疯狂进食，一边疯癫织布的状态中。

        他用自己的精血把填塞下去的食物转化为雾状的精华，再织进布料中，如此呕心沥血，才能成就璀璨夺目的鲛纱。

        鱼小甜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也许陌玉生为人鱼，已经注定了悲剧的一生，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样的结局里落幕。

        太过惨烈，不应如此，更不至如此。

        “你打算怎么做？”身为局外人的鲸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帮帮他？”

        “就像你刚刚对他说的，如果他的爱人还活着，也不希望他这样下去……”鲸落不忍，“何况，并不是每个母族都值得爱的。”

        鱼小甜注意到鲸落眼中也有一闪而逝的决绝。

        是啊，即便种族决定了他们的立场，可这些海国行事各异，不可能每个人都认同自己的母族……尤其是海妖国这种。

        身为自己的族人却被如此对待，怒火在胸中灼热燃烧，鱼小甜却抿着唇，少见地沉静了下来。

        愤怒并不会有助于报仇雪恨，冷静才是她所需要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让残害陌玉的这些人付出代价：

        老妖王死了那是他运气好，海蟹国王还活着，海妖的实际掌控者大祭司还活着，踩着人鱼血泪过上好日子的海妖国还存在……

        他们都活得那么滋润，可不管是人鱼还是鲛人，凭什么一辈子都要在欺压、奴役和囚禁中度过？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但天理循环，终有一报。

        ……

        ‘污浊之泪’的净化效果结束了，如果要再次使用需要等24h以后才行。

        “看来他每天都会有片刻清醒，我先留下，到时候问问他再决定。”鲸落是npc，鱼小甜自然不能说陌玉清醒是因为道具的缘故，因此只是含糊了过去，“你先上去，披上斗篷假扮是我，那祭司只看过金魅的脸，不会露馅儿的。”

        “三日之后，你还变成鲸鱼，让金魅一起下来，到时候，我们试着带他出去。”

        三天时间，三次清醒，应该足够鱼小甜说服陌玉放自己自由了，只是想也知道，海妖那边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是绝对不会放任他逃离的。

        鲸落一走，鱼小甜找了一处浅坑，把自己隐蔽在铺天盖地的珍珠中，打开系统提示，才发现任务已经完成了：

        【恭喜您！完成了主线任务‘谢昀的身世’，任务难度五颗星。恭喜你激活了隐藏玩法——自由任务模式！】

        【自由任务模式是指只需要完成最终主线任务，不再另行发布分支任务，并将按照各阶段服装图鉴成就发放奖励。（该模式不影响支线任务及奖励）】

        【自由模式下，玩家获得更高自由度的同时，主线任务奖励取消，最终任务奖励翻倍，且将额外获得终极礼包！】

        【最终主线任务：打动海国王子柔软的内心，为自己的族群争取到一块栖身之地，重建人鱼王国。请问是否确认开启自由任务模式？】

        ……还有这等好事？鱼小甜一开始就觉得这游戏的限制有点儿多，在自由度极高的全息网游里，哪里还有让人按照任务一步步走剧情的？这下好了，放弃没完没了的主线任务不仅可以最终奖励翻倍，还有额外礼包！

        根据她多年玩游戏的经验，这种礼包里面绝对是极品好东西！

        更何况，如果心疼损失的主线任务奖励的话……不是还可以刷各种支线任务吗？到处搞事发掘支线这种事，她最擅长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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