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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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场饮鸩止渴般的梦境。
这时三界的天空都一片晴朗,唯有生司阁上愁云漫天。
他一统三界,天地共主,但整个生司阁只有他一人。
青风几万年前在与穷奇的大战中战死,了了他战死沙场的心愿。
苏眉辞了官职做了潇洒的散仙,游历三界,后来这花花公子在人间遇到一段真情,那姑娘油尽灯枯天命所尽时,苏眉也跟着她羽化而去了,羽化前他说自己这一世值得。
他没有了左膀右臂。
但是无论是死得壮烈的青风,还是死得平和的苏眉。
他们都死得其所,都完成了一生的宿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今三界共生,没有大乱,九重天宫廷重建,仙族不再傲慢;四大凶兽皆伏诛,妖族不再扰乱人间;凡人也不再如蝼蚁,也活得有了尊严。
他回到人间,回到桃源村。
当然那里早已经没了桃源村,早已成了一个又一个村落,他清晨会在她化形的山坡上看着寥寥升起的炊烟,然后一动不动站到晚上,看着人们慢慢归家。
看着窗户下烛火中,百家团聚,其乐融融。
世人皆有了归宿,皆有了家。
唯独他没有。
他会一直这般看着村子入睡,然后直到天明,慢慢晨光中苏醒。几万年来,乐此不疲。
他也会在山坡上看到小兔子时微微失神。
“天婴?”他多么希望奇迹再现,这里的草木一夜便成蓝色,他的天婴再次化形。
那兔子却瞥他一眼就钻入了洞中。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什么奇迹。
他也明白,就算再有兔子一夜化形,那也不是她。
这世间再也没了她,自己再也没了家。
这时候有人路过,小声问着旁边的爷爷:“爷爷,那人好奇怪啊,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年轻,头发比您还白,样子那么好看,穿得却那么破烂呢,而且他一动不动在这里几天几夜了,是疯了还是傻了啊?”
老人看了远处山坡上的年轻人,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二十出头的容颜,却有一头快要及地的银发,看起来圣洁无比,不似凡人。
但如此谪仙般体面的容颜,却又与他身上的衣服不搭。那衣衫与其说是破烂,不如说是腐朽。
像是穿了很久,在岁月中早已腐烂发黄,年轻人却依然将它穿在身上,丝毫不以为意,不以为耻。
老者活了许久,看了太多,却依然看不透这看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中的神情。
那么年轻的面孔,为什么会有那般孤寂苍凉的眼神?
老者摇了摇头,对孙子道:“走吧。或许在等人吧。”
小孩:“他等谁啊?”
老者:“一个再也等不到的人吧。”
他们离得有段距离,但是容远却能清楚听到他们声音。
万物之声对他来说只是杂音。但是老者那一句“一个再也等不到的人”却锥心刺骨,让他突然间双目通红。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再也等不到她了。
他转身消失在这片山坡上,回到空无一人的生司阁,急忙向西厢回廊疾行而去。
生司阁的一切都还原了她离开前的样子,却一切都在岁月中腐朽。
他急忙蹲在地上打开她留下的那一箱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那些白衣早已变黄,绣纹早已褪色,轻轻一碰就坏了。
就连她给自己留下的东西,他最终也快要一一失去。
“天婴……”他喊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像是被纱布擦过般的嘶哑,那般的生涩。
就在这时,听见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怎么了,大人?”
他突然抬头,只看见一片光中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穿着银衫的姑娘。
他已经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知道她在对自己笑。
容远:“天婴,你怎么在这里?”
她向自己伸出一只手,道:“大人,我回家了。”
跪在地上一头银发垂地的青年,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伸向她,却在握住她手的一瞬间。
她化成一阵青烟。
……
……
容远猛然惊醒。
他清醒时,床边站着灵犀仙子与苏眉。
看着他睁眼的一瞬间都是欣喜。
“神君!终于醒了!”
“你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我还在想要不要告诉青风!”
容远没有理会他们,只问:“她呢?”
灵犀一愣,“神君是指?”
容远:“天婴。”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声音居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苏眉垂眼道:“救不醒。”
上身缠满了绢布的容远在灵犀的惊呼和制止声中,坐了起来,冷冷看着两人,“什么叫救不醒?”
自己已将她绝大部分的归元水吸入腹中,剩下的一点最多让她无力几日。
怎么会醒不来?
灵犀仙子道:“因为她根本不愿醒来。”
容远不顾两人阻拦,连大氅都没穿,直接向西厢回廊走去。
这条路,在那几乎是无尽的岁月中,他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地板上的纹路都被他的鞋底磨平。
而现在地上的纹路还是那么清晰,回廊也还没有被岁月腐蚀。
然而他快要靠近那间房门时,步伐放慢了。
近乡情更怯,他怕燕去楼空,佳人不再。
他停在了对他来说还算是崭新的门前,按在房门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终于,他推开了门。
一阵风从里苑中轻轻拂来,带着这一世的光,明媚得让他睁不开眼。
在光中,窗幔轻轻的拂动,少女静静躺在床榻上。
一切一切,都是他梦中求而不得的样子。
他一步步靠近了她,在她前面慢慢蹲了下来。
这是在无尽的岁月中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一瞬间,他竟然也不知这一切是真还是幻。
姑娘的手伸出了被褥,小小的,很纤细,指尖带着淡淡的粉色。
容远伸出手,向那只小手伸去,却在快触碰到她的一刻,手顿在了空中。
那是一种积累了万年的恐惧。
每一次碰到她时,她都会烟消云散,自己会从梦中惊醒。
他怕,怕这也是一场无妄的梦境。
一场场饮鸩止渴般的梦境。
他眼中波澜狂涌,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看见她不再消散的瞬间,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了无数万年,终于又遇到了你!
终于抓住了你。
他心中几乎无法平静,最终只是将那只手捧起来,在唇下,轻轻吻了吻。
“你终于回家了……”
就在这时苏眉和灵犀已经跟到了门口。
容远将她的手放下,盖在了被子中,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极为冷淡地问身后的灵犀女仙,“什么叫做不想醒?”
这一句话听似平静,不知为何,灵犀却听出了一股杀意。
那股杀意是对自己的?
她跟容远数年,容远都是极其的冷静甚至是淡泊,他看透生死,从不迁怒于自己。
而现在的语气,听出了对自己无能的不满。
灵犀竟然在这一瞬间,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的恐惧。
若天婴不醒,他似乎会杀了自己。
灵犀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平静回答道:“我猜测,是对这世间没有什么眷恋。”
容远眼中划过一丝痛,“没有眷恋……”
灵犀:“因为没有眷恋,所以对她来说有没有意识都无所谓,根本不想醒来。”
“就像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容远静立在棋室,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温度,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碎发,对两人淡淡道:“你们出去。”
莫说苏眉,就连灵犀也知道容远不喜与人接触,他这个举动无疑毫不掩饰地宣示了自己的所有权。
宣示了他对她的与众不同。
灵犀没有多言,径自退了下去,苏眉却在原处。
苏眉看着棋室前的青年,他跟着容远这么多年,哪里见到过他这般样子?
他看着容远的背影,“神君,我现在是完全看不懂你了。”
原来即便是不知道容远那些诡谲的计谋,但是容远的前路一直都是明朗的,哪怕再怎么曲折,通向的都是“那个结果”,可是现在,他心中有些狐疑。
“你在意的难道不就是草种吗?”
容远凝视着躺着的小妖,“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
这句话无疑让苏眉的心彻底一凉,看着容远:“神君?”
容远挥了挥手,“退下。”
他语调平淡,却丝毫不容得忤逆,甚至带了一些苏眉没有见过的专断。
苏眉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容远坐到天婴旁边,帮她理着头发,喃喃道:“没有眷念?”
然后他垂下眼,轻声道:“你有眷念,是桃源村,只不过我不让你去。”
容远看着她,竟是有几分无奈,她又抚了抚她的额发,“是我不好。”
"可我不让你去桃源村,你就要喝下那药永生为畜吗?"
“你总是那么执拗。”
“你总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将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手上闪出了一圈圈光晕。
他用传音术道:【你醒来,我让你回桃源村。】
床榻下沉静的少女睫毛像冻僵的蝴蝶翅膀遇到春光一般轻轻颤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天婴睁开眼,看着垂目看着自己的青年。
他疏冷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温柔,还有几分缱绻。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
容远总是美得炫目,此刻的他甚至带着几分磨灭前带着透明感的虚幻。
而那双带着透明感的眸子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没有再移开过。
但是天婴避开了他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回道:“我多久可以启程?”
容远脸上闪过了一丝僵硬,甚至手都颤了颤。
心中无限重逢的喜悦之中,却又带了几分酸楚和妒忌,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继续道:“但不可在桃源村过夜。”
眼前的少女惊讶:“不在那里,在哪?”
容远不假思索地道:“我身边。”
他看见少女表情微微一怔,“什么?”
他移开了目光,看着窗外,淡淡道:“在生司阁。”
他神情很平静,但是手却紧紧地攥着。
但是他看着少女的面色紧绷,带着敌意地看着自己。
他心中微微有些窒息。
但他知道,让她白天去桃源村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他不会让她晚上还呆在那。
他内心在翻腾,表面却很平静,他解释道:“晚上危险。”
天婴正要开口辩解,他继续道:“穷奇的事在我心中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天婴听到这话突然“哈”了一声。
阴影?
容远心中也会留下阴影?
但是想了想,草种如此重要,他这种心如磐石的人,或许也有害怕的时候吧。
在她动摇之时,容远继续道:“你去桃源村是报恩,毕竟不是添乱。”
天婴气不过:“我哪里添乱了!”
容远道:“天婴聪明能干,白天却是能够帮很多忙,但是到了夜晚,你不仅要吃人家米,还要用人家水,妞妞家本就小,你要还挤占一个房间。”
天婴:“哈”?
抬眼尽是苍穹的大祭司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吃不吃人家米,用不用人家水这种芝麻绿豆的事了!
容远继续说:“现在妖祸四起,农村资源困乏,毕竟他们一家也挺不容易的,能帮他们省一些是一些。”
天婴瞠目结舌,不过容远说得也不无道理。
与九重天不一样,村子里的人确实是会为一米一饭而困扰。
可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同理心了?
虽然不知道容远又有什么阴谋,但如果要是可以日出去日落回,其实也是个好主意。
只要能去桃源村。
于是她想也没想,道:“好。”
青年攥得骨节发白的手这才松开,面色却依然一点不变。
天婴心中欢喜,一看外面日光正好,离日落还有时间,准备爬起来就去桃源村。
不想发现全身软绵绵的,根本动不了。
想起了当时他帮自己吸食归元水,最后自己推开了他,还有一部分药被自己吞进去了。
自己身前坐着的青年,依然是那副禁欲高冷的模样,好像之前那个吻是自己的幻觉。
即便知道他是为了救草种,想到此处她也还是难免有一些尴尬。
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尴尬,心想既然起不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等他离开。
容远看着她一副躺平的模样,却也是哭笑不得,“你准备这么一直躺着"
天婴:“正好休息。”
容远轻笑,“你不怕我趁人之危吗?”
天婴心中一颤,转头看他,看见他眼中的一抹促狭。
天婴道:“你我之间,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比较好。”
容远眼中的促狭一闪即过,脸色微微一僵,“你我前世,并非你所说的那么简单,是么?”
天婴微微一怔,开始她并不愿意承认前世两人的种种,但是后来经历这些,觉得承不承认也无所谓了。
“前世如何又怎样呢?”她问,“都不重要了。”
容远:“重要的。”
天婴:“容远神君,因为你不是前世的容远,我才愿意和你多说两句话。”
容远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指的骨节却被捏得发白。
前一世他本就是冲着她的命去的,不仅要了她的命,还欠了她一世情。
她不因“前世”而过于迁怒“今生的自己”,已经是她的豁达。
他淡淡一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吸出归元水?”
天婴实在不想去动脑筋去想容远的事。
他那复杂的心思,谁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
但要说一点都不想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问:“你又有什么谋算?又准备拿我做什么棋子?”
容远微微一滞,苍白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了一些。
天婴身体动不了,嘴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继续道:“物尽其用不是你的风格吗?”
“不然你为什么会付出这些代价?”
“你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又或者……”
容远觉得有些头痛,胸口更是一阵阵闷痛,他吸了口冷气,最终还是打断了她,“没什么阴谋。”
天婴却“呵”了一声。
“没阴谋?那你图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房梁,连眼睛都不斜一下,根本不看他一眼。
容远坐在了床前,轻轻俯身,以一个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姿势。
他一缕如墨一般的长发落在了天婴身前。
天婴眼睛一颤,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的发丝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太妥,但是又觉得特意指出来反而显得小题大做更加尴尬了。
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图什么?”
这是容远擅长的话术,别人问他什么,他不直接问答,反而反问对方,以此来推断对方的情绪和想表达的信息,给自己回旋的余地。
天婴不让他得逞,直接道:“不知道。”
容远轻笑,“我们天婴真是聪明。”
天婴觉得他今日笑得有些频繁,而且说得话也没有逻辑,她说不知道,他却夸自己聪明。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有底线了?
而且什么时候她变成了“我们天婴”。
容远坐直了身体,天婴看着他那缕发丝离开自己后才觉得舒心一些。
容远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月桂树,以及上面吟唱的比翼鸟,道:“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许久。”
然后他转过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天婴。
“现在我有了答案。”
他欠她一句“我很喜欢你”,可是这话在嘴边,他却觉得自己无法说出口。
不因肉麻,而是因为没有资格。
他淡淡一笑,没有继续。
道:“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天婴完全被他无厘头的话给搅晕了,“什么?”
容远:“我良心发现。”
天婴:……
这么说她或许能够理解一些,因为自己是祭品,所以他准备优待祭品,给他充斥着血腥的前路积一点德。
她淡淡“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桃源村?”
容远每次听到“桃源村”三个字,心都像是被撕扯开一样。
他前世后悔没有救桃源村,是因为怕她离开自己无处可去。
而今生,他准备一直照顾她,不会放开她。
所以每次她提到桃源村都让自己一阵心悸。
他忍着心中的不适,“你这样子回去,岂不是让他们担心?现在正值春耕,他们一家人还要□□照顾你。”
天婴又想起自己现在全身无力,让他们担心不说,还会给他们添麻烦。若真耽误了春耕,那确实是添乱了。
天婴有些后悔当时怎么不让他把最后一口药给吸过去。
她胡思乱想之时只听容远继续道:“给他们添麻烦,不如给我添麻烦。”
天婴斜眼看着他,“倒也……不必。”
容远:“你就当我是没有公职在身的人,闲来无所事事,想照顾一下你。”
虽然他不再说自己是“小猫小狗”,但天婴就是觉得容远像是下岗后闲来无事,养猫狗当儿女养的老干部。
她叹了口气,“也行。”
她想着的照顾无非就是容远闲暇时候想起自己给自己递根胡萝卜让自己啃啃。
不想话音刚落,自己居然一个腾空,居然被他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诧异地问道。
容远:“带你回房。”
天婴:“回什么房?”
容远:“自然是我的房。”
天婴一脸惊愕,无奈挣扎不了,于是口中就没有停过,大体都是不想去他房间,此举不成体统的话。
容远甚是讨厌吵闹,而此刻听着她的声音,眼中却有些星星点点的笑意。
沉寂了数万年的生司阁,终于再次有了生气。
路过回廊时,苏眉站在了两人身前。
面色几分凝重。
容远收敛了眼中的笑意。
苏眉语重心长叫了一声:“神君!”
容远眼中流露出冷锐,道:“让开。”
四目相接,苏眉很快败下阵来,侧身让容远通过,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孽缘。
皆是孽缘。
容远将天婴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即便天婴根本无力挣扎,容远的伤口还是裂开,身前绽放了一片血色的花朵。
他却丝毫不知痛一般,对天婴道:“西厢回廊即便星辰她们现在离开,你真准备现在就住进去?”
天婴:“有什么不能进去的?”
容远:“莫说现在那院子里都是星辰留下的味,哪怕这些味散去了,你真想住她住过的地方吗?”
天婴:……
容远道:“你看,西厢回廊你不愿意去,我这里又没有其他空房,你不住我房间,又住哪里?”
天婴:“这……”
容远:“况且你之前不是住得挺惬意?”
天婴:“那你住哪?”
容远:“我不住我房间,又住哪里?”
天婴:!!!“你之前不是没住回来吗?”
容远看着自己胸前那片红色:“可我现在受了重伤,总是要找个床榻休息。”
天婴:床榻休息?
这个房间就只有一个床榻,正被自己躺着。
不妥!
天婴道:“还有空房的!”
本在倒茶的容远的眉毛微微一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天婴:“青风不是不在吗?我可以住他的房间!”
只听清脆一声响,容远将瓷杯放在了桌子上。
“不可。”
天婴:“有什么不可?他说了他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住他那里。”
他眼中像翻涌的海面,但是被他尽力压了下来,他紧紧捏着被他搁在桌面上的瓷杯,控制着不将它捏出裂痕。
脸上却淡淡笑道:“青风一个少年,你住他房里,就算仙没有人族那么多规矩,传出去终是不好的。”
天婴:“不是,怎么说得你好像不是仙一样。”
容远垂眼看着手中的瓷杯,“我与他自然不一样。”
天婴:“什么不一样?”
容远:“我不需要讲什么名声。”
天婴:“哈?”
容远像是看不到她脸上的不可置信,道:“总之,住他房中,不妥。”
天婴:“难道住你这里就很妥吗?”
容远:“他是孩子,我是男人,不一样。”
天婴觉得容远句句歪理。
哪有青风那么大的孩子?巨婴吗?
特别是这个“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也不好问。
应该不仅仅只是指年岁。
天婴又道:“你不要名声,我要名声啊。”
容远:“你要什么名声?我就给你什么名分。”
天婴:“哈!”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她总觉得容远说的哪儿都不对,但是偏偏她又说不过他。
有些疲惫,就不情不愿地道:“好吧,那我休息一下。”
容远终于留下了她,眼中带着笑意,却也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涩。
他胸前破了个口子,灵犀用白绸给他裹上,如今伤口裂开,白绸,白衫全被染得血红,她却问都不曾过问。
她曾经一世的温柔与赤诚,都烟消云散,与自己无关。
她早已挥剑斩断了情丝,斩去了前世所有的与自己的牵连。
她还愿意勉强和自己说几句话,只因为自己不是前世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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