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沉默如海

龙冽刀把刘一一带到端城这件事情只有他的心腹知道，刘一一当然不会想要因为自己的莽撞给龙冽刀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尽量是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进出住处也总是会警惕异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外人发现了。

        她偷偷回到住处的时候，里外都是静悄悄的，静到她能听清自己的慌张的呼吸声，甚至太阳底下的身影都带着些许慌张。

        被久怤抓伤的地方早已涂上了上好的药膏，希望它快些好，不会被发现，莫名的，刘一一有些心虚，她没有和久怤有什么，也没有做对不起龙冽刀的事情，她清清白白的，没必要也没有理由去心虚，她应该也必须是以坦坦荡荡的心等龙冽刀，等她认定的夫君回来，回到她身边，然而，她总是不安，总是焦躁，就算强迫自己也压不住那升腾起来的心虚，想起娘亲给她说的话，心不静的时候闻闻茶香就好了，她倒是轻车熟路地煮了一壶铁观音，坐在桌子旁，刘一一闻着那茶香倒是安定一些。

        习惯性地去摸怀中龙冽刀送她的簪子，一摸一个空，刘一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失神间无疑碰翻了茶盏。

        “啊！”

        躲闪不及，滚烫的茶水泼到了腿上，刘一一咬着唇眼泛泪光忍着痛整理衣服。

        被久怤折辱，又见不到龙冽刀，什么都不能说，刘一一压抑着自己的委屈，这忍耐的委屈，被一杯滚烫的茶水弄得破防了。

        腿上被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心里某个地方也在隐隐作痛，刘一一好想躲到娘亲的怀里毫无顾忌地哭鼻子。

        时间不紧不缓，刘一一自从回来就备受时间的煎熬，她整个人好像被一把钝刀慢慢磋磨，等不来一个痛快，实在等不下去的她神思恍惚地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后，厚实的红木大门就在她眼前，她伸伸手就可以出去，可是她没有，她脸上一瞬间的惊喜被苍白完全覆盖。

        门外边，有人在说话。

        “将军，你看!你看啊!”

        带着隐隐的怒气。

        “他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强忍怒气的龙涓打开盒子，让一身戎装未卸的龙冽刀看盒子里的东西。

        门后，刘一一屏着呼吸凑近了门缝，什么都看不到……

        “阿宝的事情，将军打算怎么办？”

        声音悄悄的，生怕别人听见。

        怎么办……怎么办……

        刘一一的心口堵得慌，龙涓的话让她指尖发凉。

        他……知道了吗？他派人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谁!”

        龙涓在门外厉喝一声。

        刘一一漏出的一丝呼吸暴露了她。

        没来由的，刘一一现在不想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慌里慌张地夺路而逃，龙冽刀只看到她拐角处狼狈的身影。

        刘一一逃到屋子里插上门闩，靠着房门无力地滑落。

        门外，龙冽刀静静站着，一只手托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那木盒似有千斤重，沉得他手上青筋暴起。

        一门之隔，似乎两人间隔了万水千山。

        龙冽刀，我……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我不知道久怤跟你说了什么你还信我吗？可是……我一心扑在你身上，我的心意你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呀，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默念了几遍“龙冽刀信我的!”，刘一一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笑起来，她轻轻地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寥落的庭院。

        刘一一揉揉自己的脸，给自己捏出一个笑脸，原地蹦蹦，活动自己有些麻的腿，之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去找龙冽刀。

        龙冽刀，我们还是以前的模样，对吧？我还是一心一意对你的，我还是清清白白等你的。

        龙冽刀走了，留下一张纸条，这样的行为，让刘一一的心发颤。

        军务繁忙，晚膳自用，勿念。

        好平淡。

        军务繁忙龙冽刀，你竟然也学会了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我!龙涓王赫在你身边哪一个都能独挡一面，你什么时候军务繁忙到连见我一面都时间都没有端城的仗都要打完了你现在才说军务繁忙，你……你真当我是傻子阿宝是不是你怎么不问我呢？你为什么不问我呢？我等着你问我话你为什么要逃避还是说，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不，不可能……我感觉得到你的心意，我……你……你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龙冽刀你怎么不是，两辈子啊……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没有同甘共苦，没有三媒六聘，这辈子就那么轻易交代了终身，是不是自甘下贱呢？我认识的龙冽刀把我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就算再忙也会陪我一起吃饭，你呢，龙冽刀，你到底是不是我这辈子要托付终身的人我的情意，不能错付!你是我要保护的人，是我可以舍命相随的人，啊哈哈哈……龙冽刀啊龙冽刀，你让我怀疑自己，让我患得患失，让我疑心重重，有时候竟然像个疯子一样不可理喻!让我，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让我忍不住多想，忍不住把所有的思虑都放在你的身上，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龙冽刀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赶到驻地找到龙冽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刘一一披着黑色的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凭着一张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龙冽刀的营帐。

        龙冽刀一个人坐在沙盘前，头垂得低低的，背对着刘一一。

        刘一一轻轻走过去，蹲下去，看到了她的心上人苍白疲累的侧颜，仅仅一天，他下巴上的胡茬又冒了出来，刘一一心疼地脱下斗篷给他盖上，舍不得离开他，顺势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他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体味。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孤独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龙冽刀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沉静如大海的眼睛一直盯着沙盘，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刘一一蹲在他的身侧，像一只小猫一样仰起头跟他索吻，龙冽刀的头冷漠地侧向了一边……

        刘一一的心蓦地疼了一下，垂下眼睛看到了龙冽刀左手一直带着的黑色手串，她不敢再去触碰，只是试探着问：“这手串真好看，在哪里买的，我好喜欢它。”

        龙冽刀闻声看着那手串，动手要把它遮起来，刘一一突然行动，抓住了他的左手腕，抓得紧紧的。

        “将军，你的手串哪里来的告诉我吧。”

        声音平静却极有力量。

        龙冽刀微皱眉，挣脱不开，他勉强打着手势：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你不知道吗？等你兴师问罪啊！你怎么不问啊！龙冽刀，你倒是问啊！

        想是这样想的，话说出来却变了味儿：“我来自荐枕席，结果人家嫌弃，恐污了他的清白，说到底，是我自甘下贱，自取其辱的!”

        甩开龙冽刀的手，刘一一气鼓鼓地往外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不是来解释的吗？不是来和好的吗怎么就莫名其妙赌气了呢？

        “……唔!”

        刘一一被龙冽刀揽腰搂在怀里，霸道地堵上了唇，龙冽刀身上独特的沙场征战的男人气味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在某个间隙蹦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思绪。

        这是做什么呢？想用这种方式逃避问题吗？想得美啊！

        刘一一想咬暴风雨般肆虐的龙冽刀，奈何力道不够，反被攻城略地到合不拢嘴，酸软了腿，要不是龙冽刀搂的很紧，刘一一就要跪倒在地上了。

        龙冽刀你别想用这种方式混淆是非!你怎么不问呢？你怎么不问久怤的事情呢？你为什么不问

        一番狂风骤雨初歇，刘一一清醒了片刻，入目的是龙冽刀那一张英挺迷乱中掺杂着几缕痛苦的脸。

        龙冽刀，你在痛苦什么呢？该痛苦的是我呀，你在想什么会有这样的痛苦呢？你说出来，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龙冽刀，你信我……

        突然间，旖旎纷乱不知今夕何夕的场景被两人同时停止。

        刘一一迷乱中拽断了龙冽刀手腕上的黑色珠串，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珠子撒得到处都是，龙冽刀迅速起身，急急地跪在地上一颗一颗如珍似宝般捡起那些不知来路的珠子。

        龙冽刀是慌张的，害怕的，惊惧的，刘一一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悲凉。

        悲凉啊，龙冽刀，你为什么会悲凉呢？那珠子，比我都重要吗？是你娘亲还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呢？

        刘一一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慢慢地拢好凌乱的衣服，坐在榻上极其平淡地问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龙冽刀整理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

        刘一一的心如寒凉的灰烬。

        “龙冽刀，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到底是信我，还是不在乎我”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无论哪个答复，我都会跟你解释清楚。

        龙冽刀什么都没说，走到一边把一个木盒放到了刘一一面前。

        刘一一红着眼睛看着他，龙冽刀只是用悲伤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那木盒，方方正正，棱角清晰，刘一一觉得自己的心被那些棱角硌得生疼。

        久怤，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默默咬着牙，刘一一打开了盒子的一条缝，只一眼，她就把盒子紧紧合上，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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