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甘如饴也

朝阳殿的宫人私下里都在嘀咕，银珠公主好像变了……

        从前，银珠公主是最不喜欢读书的，教书师傅换了不知道多少，大王没有办法找了龙冽刀和龙北宫两兄弟还有单家的孙女单清女来陪她读书，那之后，只要是龙冽刀在书房，银珠公主学习就特别用功，后来，长大的龙冽刀打仗去了，银珠公主的学业也就停滞不前了。

        如今，许久不进书房的银珠公主竟破天荒地伏案苦读，茶饭不思，她的身旁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王室秘闻和异志记录，嘴里还不时嘟囔两声。

        左肩左肩左肩……好像不对……我记得应该是右肩……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唉，我的脑子呀……

        银珠公主闭上眼睛，捶着自己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晚的惊吓太过，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白兰看到银珠公主的憔悴模样，心疼不已，立刻就送上了茶水:“公主，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银珠公主没有动，闭着眼睛做梦一样问白兰:“白兰，那一晚……你看到什么了吗？”

        白兰不知道银珠公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回答:“奴婢去的时候公主已经脱离危险了，其他的，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左肩是顼疆，那如果是在右肩呢？问过单姐姐了，她也没有找到，这些书里面都没有记录……对了，问阿冽!他……不问他，他气我，我讨厌他!哼!可是，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了……要不……

        “白兰，伺候笔墨，我要给阿冽写信!问问他战事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捷报传回来，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银珠公主故作矜持的模样让白兰暗暗发笑:谁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呢？

        持续数月的端城之战已快进入尾声，龙冽刀总觉得这场战争好像哪里不对。

        “将军，今天我们又打了一场胜仗，杀了姜戎好多人呢，老黄他们还在战场上搜刮了不少好东西，高兴地说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王赫那张沧桑的脸上少有的透露着喜色，整个人都活泛了。

        龙冽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赫见他若有所思，收敛了喜色，犹豫一下，缓缓地说道:“将军，公主和亲的事情，齐庶只是一枚棋子，他背后的人，您应该知道，王某人并非挑拨离间，只是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恐怕不是情报上写的仅仅是为了将军出气而已，穆献虽然高傲自大，罪无可恕，可是，他空有匹夫之勇，却无谋私之能呀，克扣军需，不发救兵等等，如果没有他人暗中指点，凭他的势力和脑子，恐怕做不来这样的事情，而且，将军应该也有感觉，端城这一战，似乎……总有说不上来的地方，更让人生疑的是，蛇血无常客，他们帮了我们，却又伤了将军，这……”

        “快来看快来看！”

        “什么啊？”

        “啊！”

        王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不远处打扫战场的兵士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他和龙冽刀对视了一下，走了过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龙冽刀看见龙涓正给那具姜戎国士兵整理衣服。

        龙涓抬起头的时候，龙冽刀才发现他满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将军……这个人……是……是女的……”

        此话一出，不仅周围的士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龙冽刀内心更是讶异。

        龙冽刀让龙涓去找一个女人来检查这具尸体身上是不是有其他东西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把她抬到我院子里去吧。”

        龙涓还没有走，与这个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的干净空灵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是换回了粗布衣衫却依旧难掩姿色的单清月。

        这让龙涓很为难，他看看龙冽刀，得到了龙冽刀的肯定后他才指挥两个人把那具女尸抬走。

        单清月淡淡地看了一眼龙冽刀，在众人的各种目光中走了，众人中，唯有老黄一人对着单清月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

        “黄哥，人家单姑娘人挺好的，怎么就没见你给人家一个好脸呢？人家碍着你什么了？”

        “就碍着我了!关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你的吧!”

        “你这人……”

        龙冽刀在和王赫分析战事时，银珠公主的信到了，一封是问图腾，一封是下通知。

        看到龙冽刀脸色不对，王赫试探着问:“将军，可是有什么变故？”

        龙冽刀摇摇头，不肯透露其他消息。

        “将军，单姑娘来了。”

        龙涓风风火火地跑着进来禀报。

        龙冽刀递给王赫一个眼色，王赫立刻把重要的东西伪装起来，看到一切弄好后，龙冽刀才走出去见单清月。

        龙涓代龙冽刀问话:“有什么发现”

        单清月没有说话，摊开手，一个小小的铁盒安静地卧在她白皙的手掌心，铁盒的表面，有着明显的被长期抚摸的痕迹。

        “这是”

        “姜戎贫贱女子出嫁前用来装胭脂和眉草的，”顿了顿，单清月继续说，“这是她们唯一的嫁妆。”

        单清月说着打开了那个小铁盒，里面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鲜艳的还没有使用痕迹的红胭脂，另一部分是几根短小的黑草棍。

        龙冽刀，龙涓，王赫，都沉默了……

        打破这一沉默的，是王赫:“单姑娘博学多识，王某人与姑娘比，真是羞煞面皮，如今正是作战的紧要关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此，军队损耗减少，大王不必责难，将军也能少费些心力，安心养伤，不必像之前那样心力交瘁，寝食难安，所以，王某人想请教姑娘，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大作竟如此详实真是让王某人非举烛拜读不能尽兴呀！”

        单清月慢慢低下头，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龙冽刀满是泥泞血水的战靴，垂下眼睫，低声开口道:“我爹说，我亲生母亲花了好多钱买来的杂书……”

        王赫轻声问:“从哪里买来的书名是什么？”

        单清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思绪跟着王赫的话走:“好像是从什么山庄买来的《录寇簿》。”

        龙冽刀示意王赫继续问，王赫了然，接着道:“是不是久孞山庄”

        单清月如梦初醒，不确定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那本书现在还在吗？”

        “我们逃跑后，我爹害怕被别人误会，偷偷烧了。”

        “如此，劳烦姑娘了，龙涓，请姑娘回房休息吧。”

        “是!单姑娘，这边请。”

        单清月手里轻轻握着铁盒，把它递给龙冽刀，看到龙冽刀不解的眼神，她解释道:“战场就是战场，战场上只有国家生死，没有男女之分，她是女人，可她在战场上就是一名士兵，这东西，该归你处理。”

        龙冽刀伸出手去接，动作很快，一瞬间就完成了，单清月却希望时间过得慢些。

        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到最后，她也没感受到龙冽刀的指尖掠在她手掌的温度。

        国相府里的刘一一，接到了龙冽刀专门派人送给她的信，信里除了一些让她照顾自己的话之外，还有几样胭脂水粉，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阿宝着此，白雪红梅，吾每念，甘如饴也。

        甘如饴也～

        甘如饴也～～

        甘如饴也～～～

        刘一一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心中如万马奔腾，止不住地在屋里上蹦下跳，完全顾不得自己尚未痊愈的伤口，满脑子只有一句“甘如饴也”。

        一个神志不清的邋遢老太婆在窗外大声喊着:“我的乖媳妇儿啊，干嘛呢？当心身子骨!赶紧躺回去!”

        刘一一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子钻到被窝里，把东西悄悄藏起来，把信，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在黑暗封闭的环境里，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那小鹿乱撞一样的心，和她放在心口的信一起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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