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世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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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延绵,宛若淡墨轻绘,水波荡漾,闪烁着晨曦的微光。
今日何令儿醒来时,虽然神智清醒,未曾如前一世般惊疑,却又去林夫人处耽搁了时间,到五里亭时,与上一世时间正好差不多。
瑾华郡主一袭冰蓝衣衫,宛若静谧湖水,乌发如瀑,依旧斜倚在长亭柱旁,连优雅的姿势仪态都未曾变化。
何令儿下车行礼,柔声道:“郡主莫怪,令儿家中有事耽搁了。”
瑾华郡主微微颔首,凤目流转间瞥了何令儿一眼,语带慵懒:“家中何事?”
何令儿问得一模一样,她也答得毫无分别。
她心中明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起点……原来如此……真的可以重来……
何令儿眼眸流转,环顾四周。
果然,大红劲装,发悬明珠的郑姣正从柱后滴溜转出来,她还未及开口,何令儿便先声夺人,笑道:“此番我竟未受父亲责罚,姣姐姐可是失望了?”
郑姣一愣,满眼疑惑地打量着何令儿,伸手去掐她的脸,却被何令儿一只手轻轻拂开。
她刚想发作,何令儿突然对她展颜一笑:“姣姐姐向来性子最是飒爽,我跟你说话,当然应该这么通透,才不失了你我的情谊。”
提前堵死了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话可说,原来也是一种乐趣。
“你?这是吃错了什么果子,怎么说话都不同了?小嘴这般甜。”
郑姣一下子懵懵栽在了棉花垛,无力回击,隐隐觉得十分可恶,却不知可恶在哪里。
何令儿转头向瑾华郡主回道:“郡主容禀,我昨夜与父亲闲谈,提到北国征战之事,不觉大感兴趣,缠着他多问了几句,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今早所以迟了。”
郡主微微颔首。何令儿又转头向郑姣笑道:“昨晚我们还说起来,你从小随父亲晓明武事,七岁习骑马,八岁学射箭,十岁上将一套白虹剑法舞的惊鸿照影行云流水一般……”
“够了,够了!”
郑姣急忙摆手,“别夸了,你这夸的我心里发毛,你到底有什么事,少打马虎眼,直接放马过来。”
何令儿本就不想与郑姣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又不是大奸大恶,自己没必要睚眦必报,何况,自己还用得上她。
几骑并进,言笑晏晏。郑姣不愧是大柱国家的女儿,对边关军情多少耳边听过些风声,在何令儿有心巧妙引导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延州节度使顾西阙。
说来正巧,这位顾节度使本是京中人氏,年轻时还曾在郑姣祖父麾下做过都头,是以一提起话头,郑姣登时想了起来。
“听祖父提过一次,是感慨他被派到延州那个苦寒之地,天寒地冻的每日练兵,十分辛苦,外面又有北契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不灭,他就算当上了节度使,也是辛苦刀口添血拼来的,可不像京中有些文官,写几篇歌功颂德的八股文章就平步青云……”
郑姣手中把玩着发辫末梢,一甩一甩地,竭力回忆当初祖父说的原话,蓦地反应过来,斜眼瞟了旁边一眼,“啊哟,可不是说你家,你莫误会。”
“我自然不会,咱们表亲本是一家,何须见外。”
何令儿笑得温柔和煦,心中却暗自琢磨,这位顾节度原来是京中人氏,不知道父母是否认识他。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秘密往来?
郑姣柳眉一挑,她知道瑾华郡主的阿耶安国公当年也上过沙场,虽则最终升官授爵,却与军功并无半点关系,有点怕瑾华郡主以为她借机讽刺。
至于何令儿,在她心中不过是个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小姑娘,柔弱无用,因此,郑姣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当下郑姣话锋一转,打趣道,“不对呀,要说那顾节度当都头也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儿了,这人起码已年过不惑,又不是什么英俊少年郎,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来?”
这缘由确实不好解释,但一回生两回熟,何令儿历经艰险,说话的本事也高超起来。
她温然道:“驻守边关的忠臣良将,我向来是敬重的,就像你阿耶,大柱国年轻时,不也率兵驻守过西洲么。”
郑姣一愣,很快就被何令儿的话哄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来。若说一般闺秀笑起来的琅琅声音如银铃般,郑姣这大笑便如铜铃,直震得何令儿耳朵发麻。
几人行进中,何令儿察觉到郑姣有微妙神情变化,她叫过婢女金奴,叮嘱了几句。何令儿嘴角微翘,心中早已预见一切,她早让玉翘去把那边铁蒺藜都处理了,回头金奴去了找不见东西,说不定反而要吓一跳呢。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说几句话哄哄郑姣这个没心机的,何令儿并不以为意,如今的她,心胸开阔,眼界深远,已不再被这些琐碎之事所困扰。
更重要的事情在前方等待她去解决,她明白,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纠缠这些无谓的纷争。
郑姣打马吆喝着,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咱们跑一跑罢,单单在林子里散步饮风,有什么意思!马都憋了一冬,该放蹄了!”
话音刚落,她便催动着胯下的马儿,回眸一笑,随即如风一般向幽深的树林冲去。
郡主一笑提起缰绳,向前两步,状如无意回头对何令儿柔柔低声道:“你阿耶当年也平过水患,讨过流寇,并非谄媚趋势之辈。郑姣嘴碎,但是个胸无城府的,你别跟她计较。”
何令儿轻轻点头应下,郡主又淡淡道:“你往常对军国之事倒并无兴趣,倒转性了。”
她说完也不等何令儿反应,缰绳一抖,缓缓往西边观景水榭去了。
何令儿心中非常清楚,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物是人非,前路茫茫之下,自己仍需迂回谨慎行事,多得些消息线索,自己所知越多,便更容易推断,何府被诬与延州节度使的关系。
玉翘一直和另外几个婢女小厮牵着马远远跟着,见何令儿落了单,赶忙凑上来问:“小姐,您还不跑马追郡主和郑二姑娘去么?”
年少幻梦,如意仙郎,终究已化为世世代代的仇雠,充斥无限仇恨,无限怨怼。
何令儿表面平静,心里惊涛骇浪一番,冷笑道:“不必,咱们径直去游船的地方等她们便好。”
“可是……”
玉翘向着林木深密处探身张望,满怀期待,只好又转了回来诧异试探。
“你不是之前也说初春景致好,咱们在家里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下么?你看这林子里各色花儿都开了很多呢,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啊!”
何令儿摇摇头,笑得若有所思:“既然注定要被兔子撞一下,我为何还要主动迎上去呢?还是守株待兔来的省事些,你说是不是?”
她不顾玉翘迷茫失落的眼色,轻踢一下马腹,向湖边哒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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