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俞绍丰在科室越想越坐不住，他戴上礼帽，走出县警察局，到街面转悠去了。他想找找昨天的那位小姑娘，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碰到。

        可他转悠了大半天，街心公园也去了，并没寻找到。

        此时的金丹正在济生医院忙着呢。

        按照约定，金丹又来挂号，面见医生熊召辉。

        熊召辉请金丹进来就坐，他重新关上看诊室的门。

        “组织回复同意你们采购钢材，数量不限，经费如果不够，你和我说。”

        熊召辉走回到办公桌前低头对金丹传达组织的回复。他活了一把年纪，可越来越习惯于和这个小姑娘对接工作了。

        “组织上给的经费还剩10根小黄鱼。”

        金丹平静地回答熊召辉的问题，上一次采购药品花掉了20根，这都是有数的。

        “那是不够的，我先给你8根，你带走，如果还缺你再寻我。”

        “后面组织会派人来送经费，你们采购药品的经费不能断。”

        熊召辉转身打开柜子里的保险柜，取出金条交给金丹。

        “好。”金丹点点头，同意，并把金条收了起来。

        “组织的经费太缺了，唉，没办法，我这边还得想想办法继续筹措一些经费。”

        熊召辉自言自语道，金丹不搭话。

        熊召辉对金丹的应对得体，有些费解，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在什么时候判断该不该她说话的本领呢。

        金丹和熊召辉道别后，便离开了看诊室。

        医院一楼大堂。

        金丹站在一楼半的楼梯台阶上，见一队人急匆匆地推着急救担架床往抢救室的方向去了。

        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踩着木屐鞋，满脸泪水，痛惜万分地看着担架床上昏迷的年轻女人。

        “为什么不到日本医院，为什么送到这家医院？”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日本男人，身穿日本军官的服装，看胸章，职位不低。他步履匆匆，样子很着急地质问。

        “将军，夫人说这家医院离得最近，救小姐要紧。”

        一位管家模样的男人，紧紧跟在主人后边。

        “哦，还是位将军，真是个大官啊。”金丹慢慢走下楼梯台阶。

        有很多看诊的人想要围观，不过他们一见那位像大官模样的中年男人，便都散了，惹不起。

        “医生，医生，救救我女儿……”

        美之子抓过身边一个穿白衣褂的年轻男医生便不让他走。

        “她怎么了？”

        年轻的小王医生走近了问道。

        “她在房里服下了一整瓶药……”

        美之子捂脸痛哭不止，她的女儿才16岁。

        “快，叫柳医生。”

        虽然这个病人是日本人，但，医者仁心，年轻的小王医生还是呼喊同事去叫经验丰富的柳医生。

        柳医生是个老医生，从医多年，他的一些经验，可比年轻医生短短几年的积累，要恐怖得多！

        柳医生紧急跑来抢救室，按胸压抢救，又给病人做了一番检查。他停下来对美之子他们说：“服药中毒，已深度昏迷，心跳骤停，意识丧失，这位少女濒临“脑死亡”。

        “不……会子才16岁啊。”

        美之子不能接受，她近乎疯狂地呐喊。

        “怎么样了？”

        中年日本军官快步赶到了抢救室。

        “啊娜达，会子，不行了。”

        美之子一下扑到丈夫身上痛哭不已，中年日本军官接过妻子，他要愤怒了，空出一手指着年龄最长的柳医生吼道：“为什么不行！本将军命令你必须要救活我女儿，不然……我铲平了这家医院。”

        “医生，救救会子吧……”

        “啊娜达，不要威胁医生，救会子要紧啊……”

        美之子痛哭不休，急得头发也乱了，不停地搓手求柳医生。

        “晚了，本院真的无能为力。”

        柳医生也没有办法，他想走出抢救室，可这些无礼的日本人拦住他不让走。

        金丹挤过人群，她说：“我来救吧。”

        柳医生，见这位小妹妹不到十岁的样子，“小姑娘，这里不是来玩过家家的地方啊，快回家去吧。”他担心这些失去理智的日本人会伤害无辜。

        金丹看了他一眼，转身赶人，“医生和护士留下，你们都出去，到外边等着。”

        “救我女儿，救救会子……”

        “哪来的疯丫头……”中年日本军官想上脚踹人，被妻子拦住了。

        “啊娜达，救你了，救会子要紧……”

        美之子紧紧拉着丈夫的胳膊，众人退到走廊上，等待。

        金丹上前拨开昏迷少女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抢救室的器具，有气管、插管等器材，便点点。

        金丹一跃而上，跳到了抢救床上。

        只见金丹拿起一把镊子，在手里转了个方向，便插进了昏迷少女的喉咙，““情况紧急，尽快清除体内残留药物。””

        护士紧急接走半盆呕吐物，端了出去。

        随后，金丹往少女嘴里塞了一块老王参，不间断地进行了10多分钟的胸外心脏按压。又让柳医生及护士帮助她操作了气管、插管等抢救措施后，少女的心率恢复了，但依旧深度昏迷，无法自主呼吸。

        金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她沉声说：“给升压药，维持血压。”

        “是。”

        护士先看了一眼柳医生，见柳医生点头后，马上照金丹说的去做。

        给完升压药后，昏迷少女的情况仍不见太好转，柳医生上前查看一番，仍是说：“初步判断可能的结局还是脑死亡。”

        金丹抬头看了一眼柳医生，对护士喊道：“验血，做血浆置换。”

        “什么？你怎么敢？”

        柳医生觉得换血太冒险了，病发症控制不了的话，还是死，病人还会很痛苦。

        “相信我。”金丹看了一眼柳医生。

        “快去。”金丹朝护士喊。

        “是。”护士，上前剌破病人的手指取血，跑出去化验。

        之后便是漫长的血浆置换。

        金丹松松手臂，拿起托盘里的一袋葡萄糖，朝嘴里灌了下去，好久没干了，抢救这活太累了。

        “小姑娘，你……”

        柳医生出声，他想问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懂得抢救知识的？

        “病人深度昏迷，情况很不稳定，因此，尽快清除血液中的“中毒药物”是救治成败的关键，血浆置换是最佳方式之一。“

        金丹灌下半袋葡萄糖后，朝柳医生笑了笑，并不想回答他原本的问题。

        良久。

        “呃……柳医生，血液马上就要置换完了，接下来……”

        护士看看柳医生，又看看小金丹，不知道该向谁汇报。

        “不要停，持续双重血浆置换，加做两次血液灌流，通过吸附的方式进一步清除中毒药物。”

        金丹认真交待道。

        护士张大了嘴巴……

        柳医生看向一脸严肃的金丹，不知为何，就是愿意相信她说的方案。他对护士说：“照做吧。”

        护士点点头，推门出去做准备了。

        5个小时之后，在金丹主导的持续不断的救治下，终于跑赢死神，昏迷少女的情况逐步稳定。

        “你叫什么名字？能听到吗？”柳医生注意到病人的手指动了动，便上前查看。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金丹见状走出抢救室。

        一直在走廊等候的美之子，随即迎了上来，“小姑娘，会子怎么样了？”

        “她叫会子？”金丹挑了挑眉毛反问。

        “对，是我的女儿。”

        美之子一脸着急，把金丹当作了救世的神。

        “没事了，她的意识恢复了。”

        金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经过一夜的观察，奇迹般苏醒的会子，成功脱离呼吸机，拔除气管、插管。经过严格查体、影像学检查和评分，未发现神经系统后遗症。

        柳医生对美之子他们作了如上说明。

        悬在美之子心尖上的一口气，终于咽了下去，她的女儿活过来了，太好了。

        松浦杉三郎，驻在县城最高的日本少将军官，为了向天皇表示他远征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心，不远万里，将妻女一起带到了这片本不该他们踏入的土地。

        他唯一的女儿，松浦杉会子，十六岁，爱上了一个贫穷的小子，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这也是他硬要妻女来中国的不可宣之人口的原因之一。

        济生医院，高级病房里。

        “安藤君，战死了，妈妈！”

        会子早晨醒来便能和妈妈交谈了。

        “什么？”

        听到女儿苍白的哭泣声，美之子惊呆了。她知道女儿一直在和安藤见通信，女儿的心事从未瞒过自己。

        “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你害死了安藤见，他也才十七岁啊。”

        美之子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抬头怨恨地指控她这位霸道且从不与人讲道理的丈夫。

        “胡说，那小子有没有战死，你怎么会知道？”

        松浦杉三郎今天来看望女儿，换下了昨天的军官服装。

        “安藤君四个月前来的最后一封信，信上说他要去前线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来信。可是，四个月了，一点音信儿都没有，不是战死了还会是什么？”

        “这个……”

        松浦杉三郎没想到，那个穷小子居然还敢和女儿通信。

        “爸爸，是你下令征召了安藤君，对吗？”

        会子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会子，爸爸……”

        松浦杉三郎不知该如何向女儿交待。

        “阿娜达，安藤君没有战死对不对？你说啊……”

        “救救女儿吧……”

        美之子开始祈求丈夫，她刚给女擦掉眼泪，可又有一串眼泪流了下来。

        “这……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去关注一个低等士兵的死活！”

        松浦杉三郎词穷之余，只好背过身去，不敢看女儿那张苍白的小脸。

        “妈妈，让我死吧，我要去陪安藤君……”

        会子心想，她就知道是这样，安藤君已经死了，那她也不要独活了。

        “不，会子，不要离开妈妈……求你……”

        “阿娜达，救救女儿……”

        美之子被女儿的灰心厌世吓到了，她不想失去唯一的女儿。

        “我……我只能派人去打听一下……至于他有没有战死，只有天皇知道……”

        松浦杉三郎转过身来，沉声说道。

        “会子，听到了吗……你爸爸答应了……”

        美之子希望女儿怀抱希望，活下去。

        “爸爸……妈妈……”

        会子笑了。

        松浦杉三郎的别墅。

        “救活我女儿的那个小姑娘查到了吗？”

        松浦杉三郎对那天那个冷静的小姑娘印象很深刻，连老医生都说没救的时候，她却声称可以救。

        “回秉将军，派人查到了，她不是济生医院的医学生，就是去看病的。在元庆街上有一个小百货铺叫金宝堂，那是她家开的，她叫金丹，他的爷爷叫金山。”

        管家胜村阳太俯首立在书房，不紧不慢地回答主人的问话。

        “至于，她的父母……”

        胜村阳太觉得有点不好开口。

        “嗯？如何？”

        松浦杉三郎见官家欲言又止，明明有话没说完。

        “据说，几年前在城郊西山底下被日本士兵杀死了。”

        胜村阳太一低头，赶紧道出原由。

        “为什么？他们是危险份子？“

        松浦杉三郎站起身来，走到了管家面前，胜村阳太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喘气。

        “那倒不是，应该……就是一起抢劫，当时她的父母身上带着不少的钱，是刚卖了铺子要回乡下去谋生的。“

        胜村阳太不敢欺瞒主人。

        “混账！这些无礼的下等士兵！我们是来替天皇完成大中亚共荣的，而不是来抢中国老百姓几个小钱的！八嘎！“

        松浦杉三郎自视出身武将世家，打心里看不起普通穷人。

        “是，那些士兵大多去了前线，应该已经全部战死了！“

        胜村阳太随口一说，希望主人能息恕。

        “嗯，那就算了。”

        松浦杉三郎并不在乎几个中国老百姓的死活。

        只是，这么一来，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个小姑娘了。

        “夫人和小姐分别问过小人多次了，说要邀请那位金姑娘到府上就餐。将军，您看？”

        胜村阳太趁机请示，毕竟这事还是需要看主人的眼色和态度。

        “无妨，以前的事就当不知道。她救了小女一命，夫人诚意请她来吃饭，你就去办吧。”

        松浦杉三郎厚颜地吩咐管家道。

        “是。”

        胜村阳太轻声应下，退出主人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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