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命

这小孩装怕魔气还装上瘾了。江敛好笑地拍了拍君未暝的脑袋：“又作怪，你怎么这么人来疯呢？”

        他的指尖点在君未暝面前，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很柔软，能一口吞掉。

        君未暝轻轻咬了上去，年幼的牙齿意犹未尽地含了含，被江敛赏了轻轻的一巴掌。

        “你们是谁……”

        白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几人望向他，警戒地后退了半步。

        如果不是和之前长相相同，江敛很难相信，这个无辜的兔妖，就是之前对他恶意满到几近溢出的白修。

        亓官拾解释：“他的识海被人设了禁制，在自爆之后，清除了这几十年来的记忆。”

        江敛试探着问了几句，发觉白修的记忆，只停留在没出兔妖族群的时候。

        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江敛望向君未暝，用目光问他：知道怎么回事吗？那魔气怎么会在这里？

        君未暝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很可怜地扯了扯江敛的衣袖。

        又来这一套。江敛叛逆心上来，也不惯着君未暝了，懒声道：“既然这里没有线索，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自己转身离开了，君未暝迈着小短腿卖力地在后面追。

        他仿佛听见了亓官拾的嘲笑声，但君未暝没理，追上了江敛，到了没人地方，小声跟江敛解释了一下，傀儡做的事真的跟他没关系。

        傀儡还亲了江敛呢——这话君未暝郁闷地咽回了肚子里。

        江敛很难哄，君未暝最后甚至迫不得已，奉献出了自己的脑袋，戴上了一个兔耳发圈，才让江敛消了气。

        师尊有时候确实很难伺候开心。君未暝趴在江敛腿上，安静地想。

        希望傀儡现在已经出了灵境，别再给他找麻烦了。

        江敛一手撑着脑袋，长长的发丝滑落，搭在君未暝头上。君未暝一抬头，那黑发就散了他一脸，遮住他的视线。

        “师尊……”

        隔着发丝依稀能够看见，小少爷垂着眸子，睫毛在脸上遮出一片引用，好像困得睡着了。

        他用着这么年幼的身体，都还没有感觉到累呢。

        以后要特别关注一下师尊，再有这种事情，不能再让他这么奔波了。

        君未暝的脑海里盘桓着一些，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想法。他从江敛的怀里钻出来，江敛就立即下意识地把毯子裹在了身上，真的很怕冷的样子。

        视线转移到不远处时，君未暝感觉到了一丝魔气。

        好像是傀儡和亓官拾打起来了。

        打得好啊。

        原来这傀儡也能做点让人解气的事呀。

        傀儡的事，和他君未暝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君未暝连一分眼神都没多留给那边的战斗，甚至将窗帘敛了起来，不让他们打扰江敛睡觉。

        但第二天君未暝就后悔没去插手了。

        因为亓官拾身上带着伤，一脸沉痛地站在江敛面前：“师叔，这魔修实力不弱，且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我大哥还需留在这里处理后事，但为了表示歉意，他让我随行护卫。”

        牵机阁的十公子做护卫，倒是不低的面子了。

        江敛没怎么在意，反正亓官拾本来也应该回景和宗的。

        他这几天身子不好，云舟上有点风，他和流岿一起站在外面，谈论这次出行的事情，他很快咳得撕心裂肺。

        流岿淡声道：“回去吧。”

        “……嗯。多谢六师兄来救我和君未暝了。虽然大师姐关于他的预言不是很好，但我还是会把他带回去。”江敛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喉咙痒痒的，又咳了一会儿，“好好养大的。”

        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景和宗当初选择收下君未暝，是因为一条天命。

        ——邪异之子。磋磨其入世。必要时舍弃。

        翻译成人话就是：君未暝天生不容于世，景和宗让他多多入世，受尽苦楚，就是顺应天命。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他舍弃。

        顺天而行，是景和宗这么久以来长生不息的第一准则。所以之前如果江敛找不到药谷里的君未暝，景和宗也不会多找他。

        还好找到了，不然你们这些顺应天命的人，以后就都要随着剧情，死在他手里啦。小少爷故意地想。

        却听见身后流岿淡声道：“我会助你。师兄师姐同样会。”

        所以不用觉得有负担。

        好怪哦，被冰山安慰了。太怪了，再多看几眼。

        江敛终于回过头时，发觉亓官拾和君未暝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快要打起来了。江敛的直觉一向很准，但他顶着风走了几步，肺里丝丝缕缕地泛着痛，眼泪都要出来了，走进房间前，只能淡声说了一句：“要好好相处啊。”

        ·

        另一边，兔妖的祭坛之中，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指尖攥紧了大氅，紧锁着眉头，望向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的祭坛。

        亓官昀朝他伸出手：“梅谷主，已经清理干净，他们不会查到你的身上了。三千极品灵石，承蒙惠顾。”

        梅津扔给他一个装着灵石的乾坤袋，而后沉默地进入了祭坛中央的殿宇。

        被亓官昀清理以后，殿宇已经一干二净，一丝精神力量也不剩。他几十年的布置，也就这么毁于一旦。

        “虽然已经银货两讫，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亓官昀紧随着梅津进了殿宇，“没有了充足的尸体供应，你日后打算怎么做？”

        “你不想问我，”梅津似是被气得极虚弱，缓慢而断断续续地叹出一口气，“你想嘲笑我，对江敛心软，让他救走了魔体。”

        “看来谷主也不算太糊涂。放魔体出去，对修真界有多大的害处，又对你的目的有多大的损害，我不信你不知道。堂堂药谷，总不能是怕了景和宗吧？”

        梅津沉默良久。

        他一直很喜欢江敛，因为他们很相似。生来有重疾的人不多，有了重疾以后，仍旧坚韧的人更加少见。或许是这一分惺惺相惜，让他在看见江敛拼命救下君未暝的时候，没有过多阻拦。

        毕竟有把柄在手，他不怕君未暝不回来——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不仅君未暝回来了，江敛也跟着他来了。更没想到，在自己内心的诱惑下，江敛还是选择了真正的君未暝。

        梅津不是不想阻止江敛去寻君未暝，只是这祭坛中的精神力量，经过几十年的酝酿，已经恐怖到旁人难以涉足。以他的执念，进入祭坛，恐怕早就会被兔子们的精神力量引诱入魔。

        酿成如今的大祸，全怪一时心软。

        “不过好消息是，你在意江长老，君未暝比你更在意。他最近一直在和我十弟过不去。”亓官昀笑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梅津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却带着点冰冷的笑意：“从江敛身上动手，确实方便。不过还没到时候。现在的尸体已经够用了，十五年后，就是我谋划告成的时候。到那时，只要魔体回到药谷，就逃脱不了我的掌控。”

        亓官昀抚掌称赞：“坐怀不乱，不愧是梅谷主。以梅谷主的手段，想必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今的情况。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已经在江敛身上做了什么。毕竟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病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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