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塞龙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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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被苏云岚语出惊人了好一会儿，一对儿远山黛眉微微蹙了蹙，但很快她挑眉一笑：“苏掌柜好大的口气。”
竟没给高仪帮腔，看来也不想高仪郡主的狗腿子，苏云岚杏眸弯出几分乖巧和无辜，她所言非虚。
“卿言，过来坐，要开始了。”
远远一声唤，那女子敛了笑色，向苏云岚桀骜一颔首，礼尚自然得往来，苏云岚也颔首，二人这莫名其妙的交流嘎然而止，但她也知晓对方是谁了，怪不得瞧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质疑和不虞。
咚咚咚——
远处江面龙舟始处正在击鼓，各艘龙舟的船员皆已坐好，每人弓背双手握紧划桨，斗志昂扬。其中一艘挂着玄旗的龙舟吸引了苏云岚的视线，听军师提过南阳王军的海战也是我朝第一。
城楼那岸早已坐满了人，另一岸也挤满了百姓，不知不觉牵引起苏云岚的期待。
龙舟前停着一叶扁舟，指挥手举着旗，交叉挥舞再画圈，再拿起锣鼓重敲三下，第三声鼓音落，所有龙舟如出弦的弓箭压着江水冲出。
划桨溅起层层水花，两岸吆喝声、呐喊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助兴声震耳欲聋。
不一会儿，南阳王军那艘龙舟如蛟龙勇冲当先，紧随其后是镇北龙舟，两艘龙舟首忽前忽后，谁也不让。
苏云岚不自觉抓紧了船栏，心莫名的提到嗓眼，满眼都是两艘龙舟首你追我赶宁死方休的激战，频率之快如同心跳。
他们经过苏云岚所在这艘官船，距离江面终点红绳越来越近时，南阳王军鼓手忽然带头高喊，船员有节奏的呐喊，每喊一声，船桨一上一下，原本龙两舟首相隔一尺不到距离肉眼可见拉长到二尺、三尺、五六尺最终南阳王军龙舟首压过江面的红绳，拔得魁首。
两岸百姓们欢呼的手舞足蹈，江面浪花迎风飞跃，天边红日炎炎，颇有普天同庆之势。
“喔！”
“南阳军又是第一！”
“那当然，小南阳王从无败绩，龙舟夺魁情理之中。”
贵女们激动雀跃，全然忘了自己还在高仪的官船上。
这结果并不意外，但对苏云岚来说是争分夺秒才获得的，她不自觉鼓掌了许久，眼角水光盈盈。
胜景虽落幕，但端午节盛容才刚开始。
岸边百姓们自发摆放了桌案、椅子，品酒吃粽子。
幼子们向漓江里投吃食喂鱼。年长的在树梢上、房檐下挂上艾草或菖蒲，有驱蚊虫之效。年轻的姑娘或者俊郎在江边栏上系五彩线，也叫长寿线，总是都是吉祥的愿望。
官船缓缓驶向对岸，苏云岚走到甲板后方，见船尾跟着的小船上已没了人，这才安心了几分。
进了船舱后，苏云岚找了一空位入座，随即那名卿言的女子也坐了过来。
“恭喜苏掌柜，南阳王军夺了魁首。”
这话听上去将她纳入南阳王的人，可京城权贵都知军师不得娶，何况是卿言，她始终感觉眼前女子和高仪气质不是一伍的，于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魁首不论是镇北军还是南阳王军，与我朝都是好事。南阳王军夺了魁首，是龙舟船员集体功劳，该恭喜的是他们。”
卿言眸底滑过一抹惊异，但很快压了下去：“你与军师，相识多久？”
终于问到了正题，苏云岚凑近女子，低声道：“军师从未负你长姐，只不过怜我一孤女，又被状元郎和高仪郡主夹在中间，这才装一回情郎，护一时安顿罢了。”
卿言瞬间瞪大了眸子，唇瓣不自觉张开，许久无法言语。
苏云岚重重地颔首，她本就无意军师，又得军师仗义数次，自然不想让那位情深似海的白月光难受，虽然有些无济于事，可对古人嘛还是有效的。
“这？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呢！”说到了这份上，苏云岚索性将过去那些破事儿给对方全兜出来。
同为女子，竟遭遇了婚礼当天被遗弃、投湖自尽、烂布陷害、布庄被退……
很快，卿言就倒戈相向苏云岚：“我知她跋扈惯了，没想到这般猖獗？那状元郎看着清心寡欲，竟是个趋炎附势之辈，气煞我也！”
将门之后，果然有几分侠骨在，苏云岚和卿言从争锋相对变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顺势，苏云岚不着痕迹的推销起私服来，若是成功拿下了卿言的私服，指不定整个镇北军的绒布也指日可待了。
两人交流愉悦之际，听见有人急匆匆来禀：“不好了，雅间里遭了贼，女眷的首饰都不见了。”
因观龙舟难免湿衣，古代女子看中仪容，湿了就得换，换了衣裳首饰也跟着换。
麻烦，苏云岚暗道，她懒惯了，所以明知会湿也不带。
贵女们个个都急颜厉色地咒骂贼人无耻、卑鄙之类的。
高仪郡主作为官船主人，自然而然当起捉贼之责，先下令让所有人不要离开，就待在船舱，而后又命侍卫去守住船仓的几个出入口。
“诸位，偷鸡摸狗之辈是不得登此船的，所以我坚信贼人就在我们中间。”
贵女们面面相觑，而后纷纷赞同的点头。
“不如这样，我们给她一次机会，大家都闭上眼，拿了女眷首饰的人睁开眼向我举个手，找到首饰后，此事就算结了，端午节图个祥和，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自然也有不愿的，可高仪郡主发了话，那就得过且过，照做闭眼，苏云岚亦然。
一会儿后。
高仪郡主叹道：“既如此，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没人吗？”
“郡主莫要客气，直接搜船吧。”
“对！”
于是，一众人跟着高仪郡主下了一层到雅间外走廊，苏云岚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挂在第一间门上。呵，若不是来抓贼，怕是下了船都不知自己还有一间上房在此呢。
“就从这间开始搜。”
侍卫拱手正要开门，苏云岚站出来拦下：“郡主，这样怕是不公呢。民女上船至今都不晓得这间是我的，里头也没我的随身之物，若是贼人栽赃，便是跳进漓江都洗不清呢。”
高仪的算计显然就是这里了，苏云岚一届商贾之女，不但给了邀请还赠了雅间，且和各位贵女们在一层，还是第一间，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苏掌柜此言不对呢，我给诸位的邀请上都有雅间的房号，你怎能说不知呢？何况，即便你说是真的，又有谁能证明，你从未下来过呢？”
高仪郡主起了个头，贵女们各个都晋级成侦探了。
“对，方才我们都被塞龙舟吸引，苏掌柜若是借机下来，谁都不会注意。”
“而且，苏掌柜若是无辜，为何拦着不让搜，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错，我们当中只有苏掌柜最缺银子。”
前面两句的杀伤力对苏云岚来说那就是零，可最后一句委实扎进苏云岚的心窝了，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搬出金山银山来，然而她没有。
后世到穿越至今，苏云岚死要面子撑场面的恶习就没改过，她深深吸了口气，正想“狡辩”几句她有银子时，半路冒出一个人证。
“我能证明，塞龙舟时她一直在甲板，也能证明，她一直在船舱里。”说话的正是卿言。
众人一脸见了鬼的神色，所有人帮苏云岚说话都有可能，除了这位卿言，镇北大将军的侄女。
卿言自幼养在镇北大将军膝下，与将军独女卿墨亲如姐妹，在得知军师和苏云岚两情相悦时，卿言几乎跳起脚称要一剑剐了负心汉和苏云岚的，怎会……
高仪走近卿言，拉了拉她的衣袖，卿言摆摆手，继续说：“此女不守礼也不懂规矩，在甲板时看着南阳王军如痴如醉，丝毫不避讳女儿家矜持。进了船舱我好心指点她一二，这人不识好歹，喝水时竟湿了我的鞋，委实气人。”
说着还探出了鞋头，果然湿了一片。
众人：“……”
虽然数落了苏云岚一堆，但证词证物也做实了，苏云岚秒懂卿言用心良苦，若直说怕是无人信，感激的点点头，卿言亦然。
“如此，苏掌柜就更应坦然让搜才对。”
高仪郡主早就埋下所有，一会儿不管苏云岚怎么舌灿莲花，她就一口咬定铁证如山就行。
“我懂了，郡主也是想为民女洗脱嫌疑，毕竟铁证如山嘛。”苏云岚言罢，就一脚踹开了门，反正不是她家的，可惜了没踹坏就是。
侍卫进去搜查了一圈，徒劳无功而出摇头，高仪郡主面部微微抽搐，连连摇头，又亲自进去转了一圈。
此时，对门高仪郡主的雅间开了，一个婢女抱着包裹倒在门前，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的首饰出来。
“那是我的步摇。”
“我新定制的珠钗。”
“娘娘赠我的镯子”
“……”
高仪郡主闻声赶出来，就见到近身婢子刚刚苏醒，一脸懵的揉揉眼睛，看清众人后，又垂眸看看地上的首饰，瞬间慌了神，忙向高仪跪地求饶。
“郡主，奴婢按您的意思将女眷的首饰偷出来，可就在要进苏云岚那间前被人给砸晕了，郡主恕罪……”
“住嘴，住嘴！”
高仪慌不迭式地捂上婢子的嘴。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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