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妥

敏儿郡主是皇室，门卫自然不敢拦着，便直接引进，给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云岚看其容颜桃润，眉目笑盈月牙，显然心情大好，她与大伯和伯母问安礼。福身时，大伯眸色紧张地撇来，她目不斜视，佯装不见。

        “大伯将掌印传给民女，正教导哪些不可要，如关二不可交。”

        苏云岚向敏儿郡主回话，可话音直击大伯心脏，怵得他神色难看至极，捂着心头，忐忑难安。

        李庄鱼龙混杂，上至富贵权术，下至三教九流，跟踪二叔到时意外得知大伯竟和烂布有关联。

        她伪装倒布商贩，费了点银子打听到，烂布的头贩人称关二，之所以能流入贸易以好冲次，是大伯为其牵过线。

        好在小南阳王军的烂戎布与大伯无关，否则她就是累死在绣花机上，也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当着郡主的面，威逼利诱他交出掌印。

        “……苏某年迈，力不从心了，岚儿聪慧、能干，定能，能做好的。”大伯停了好几次，擦了数次汗，才说完整，他语带哀求，寻了身体不适的借口，和伯母匆匆躲开。

        敏儿郡主没察觉氛围怪异，落座后，喝了盏茉莉龙井，就拉着苏云岚聊新婚悦事，两人一见如故。

        苏云岚少听多应，敏儿郡主越发喜欢此人个性，不特意拍马，又恰到好处得赞得隐晦，叫人听的舒心。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区区苏宅，让敏儿郡主大驾光临，定然是有事，苏云岚合时宜的问郡主对喜袍评价，美其名曰是为了绣艺更上一层楼。

        “密友都问我，喜袍出自哪家绣庄？我一报，她们都说我藏着掖着诓她们呢，呵呵——”敏儿郡主心直口快，她略带调楷：“你既无招牌，又无绣庄，若非我母妃慧眼识珠，今日我也不会来此了。”

        此话提醒苏云岚，并非酒香不怕巷子深，她又一次道谢伯乐王妃，便静候下文。

        敏儿郡主从衣袖里递出一张卷纸，轻放身旁的矮案上。

        苏云岚双手捧起，两手徐徐拉开，看着上头的数据，是成年男子的身长、四肢维度等，推论应是敏儿郡主的夫君，户部顾侍郎尺寸，她以为是私服，却听敏儿郡主说：“做四季的朝服，各三套。”

        朝服皆为宫中秀娘的活，怎么……似看出她的不解，敏儿郡主无奈地沉了沉肩，叹气：“朝服一年不如一年，可没大臣提，我夫君怎敢拿此事在殿上议？”

        如此一说，也是。苏云岚颔首，起身面向郡主作揖承诺：“民女定不辱所托。”

        可敏儿郡主婢女递给她样衣后，问题出现了。

        绣线坚韧却糙，多用来地毯、坐垫等，下水后会纤维散了，质感更硬，所以绣出的图案手感略扎肤，手比身上的角质层厚，可想而知上身定然不适。

        按理，宫中秀娘应当不会犯这等错误。

        “朝服比喜袍简易多了，为何苏姑娘看如此久？”

        封敏看似活跃、欢脱，无拘无束，但也是个细心的，苏云岚接手朝服后眸底的疑云结了冰，事关夫君，自然上心。

        想了又想，苏云岚终是如实告知。

        我朝刺绣深入百姓和宫廷生活，若借此钻牛角尖，或偷梁换柱，她不能视若无睹，也不想小南阳王军烂戎布的类似事件再发生。

        抨——

        封敏一拳砸向矮案，案面瞬间凹陷，她幼时随兄长习武，会一些拳脚功夫，咬牙切齿：“岂有此理！暗地给户部侍郎使绊子，卑鄙！”

        用不合适的绣线是低级错误，苏云岚虽沉默，但她也觉得人为因素更大，所以厌恶权利斗争处，历朝历代，无一幸免。

        说起夫君，封敏倒出一大车苦水。户部侍郎掌管财政，这活干的好与不好，都有人不满意。

        据说南部的水患和战乱使得民不聊生，小南阳王镇压了战乱，可民生问题得靠朝廷。

        天子就命户部拨款、筹粮、筹物资。银子从朝库申请即是，可物资和粮食就不容易了，布匹和成衣就先难住了户部侍郎。

        京城四大成衣铺和布庄，都不愿意，借口推诿，毕竟吃力不讨好的活，还卖不起价钱。

        可苏云岚愿意，她有绣花机啊！

        “明女愿接下布匹和成衣。”

        封敏侧头，甩了个不可能的眼神过来，又打量周围。

        瞧出对方顾虑，苏云岚信誓旦旦：“只我一人，足以。”布仓堆积如山，这是个时机，她敛眸惭愧笑了笑，直言：“不瞒郡主，我们布庄迫在眉睫，接下，即为民生，也为自己。”

        封敏欣赏她坦荡，果敢，即刻应了她，还许了朝服推延的时日。

        那之后，苏云岚把自己锁在闺房里，要求任何人不许打扰，就连食盒也是放在门口外。

        缝制成衣比刺绣可快多了，只要剪裁出尺寸，缝合即刻，绣花机下针密密麻麻，整齐有速。只是量，有些多……

        半月稍纵即逝，她把最后一件缝完时，脖子快断了，眼快瞎了，手也快废了。

        起身走到第二组玻璃柜门前，摇头吐槽：“你是不是没电了？”

        谁料，玻璃门听进去，显示小字：绣出男装可开。

        累惨了了的苏云岚双手叉腰抗|议：“这些成衣有男有女，你看这就是男装。”她拿着一件深灰色长衫在玻璃门前晃，等了一小会儿，显示一行小字，差点儿气死她。

        ——男装，不是中性装。

        罢了，送走这些，就绣户部侍郎的朝服，到时候死玻/璃再扯，她就带锤子进来。

        仓库堆积的布解决了，还积攒出好民声。送去的成衣上有“锦瑟布庄”的标示，全京城都知道。有了“赈灾”这个标签，布庄这几日的访客也多了。

        掌印后，苏云岚留下大伯。

        一来她要绣朝服分身乏术，但布庄缺人，留下他笼络大伯和伯母可抵抗二叔。二来，大伯坚持称是受人蒙逼，她姑且信一次。

        这日她带着绣好的朝服去了首辅大臣府。

        门卫引着她前去敏儿郡主的“敏”苑，是户部侍郎特地为敏儿郡主更名，可见，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到后花园时，门卫却被管家给远远叫住，他速速跟来。苏云岚非官非贵，管家大概还以为她是婢女呢，所以压根不问门卫做甚，

        见门卫有些为难，苏云岚体谅其问：“剩下的路，复杂吗？”

        “穿过花园，沿着红砖花圃路直行便是。”门卫一气呵成。

        “你去吧，我自己过去。”万一走错，就找人问问便是，苏云岚是这般想的。门卫一个劲儿的道谢，而后风一样的跑了。

        高门贵府里，最难做的就是奴仆，她摇摇头，释然而笑，应该感谢老天爷，穿来是个商贾小姐。

        院落清雅，竹林错落有致，桃花盛开，远远看过去，宛若天降云霞。春风摇曳，一簇簇花团轻轻摇动，三两片花瓣儿摇摇欲坠，宛若扑翅的彩蝶，幽香怡人。

        苏云岚忍不知深吸了口气，感觉肺里都溢满了桃花似的，应着这景色深深叹息：“唉，来了这么久，都没喝过桃花酿，改日一定要尝尝。”

        自问却听见吊儿郎当地答复：“西桥的桃花酿，值得一尝。”

        苏云岚心惊，猛然四下看去，花园后方阔步走来两人，都是一身戎装。

        小南阳王一身玄盔银甲，绯红绒皮随风飘动。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戎装着身，背呈金辉，宛若脚踏万马，千里河山那般气魄恢宏。他身旁虽也是一身戎装，可气质绝然不同，隐约有一丝痞气。

        “王爷……”苏云岚看向陌生戎装男子。

        不等小南阳王开口，那人笑出一口白牙：“在下封齐，他堂叔，也是他军师。”

        听着这介绍，苏云岚憋着笑福身问安。

        这人看起来和小南阳王一般大，就成叔了，这还不算，侄子正经老练，叔叔随心所欲。苏云岚觉得这俩人应反一下灵魂，想着，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托盒上的朝服上。

        “哦，你就是那位秀娘，我侄子……”

        “走了。”封霖打断封齐，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

        封齐感觉颈上一凉，缩了缩脖子，跟上封霖。

        苏云岚紧随两人身后，出了花园走上红砖花圃路，尽头便是“敏”苑。

        今日休沐不上朝。三人随敏儿郡主入座茶室。

        封敏让夫君去内厅里换新绣的朝服，她喜滋滋和封齐聊家常，二人间氛围不像叔侄女，更像朋友。

        一旁始终聆听的苏云岚和小南阳王，就显得格格不入。

        且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似乎在花园里，小南阳王后就一直黑沉着脸，似乎看她在这非常不乐意。

        厅内传来户部侍郎的声音，他唤敏儿进去帮忙。

        封敏和封齐聊到了趣事，舍不得走。无奈下，封齐和封敏一同进去，边说边聊。

        这会儿，茶室就只有苏云岚和小南阳王。

        她端起杯小口饮下半盏，水声下腹，就听见小南阳王幽幽道：“你虽是秀娘，可到底未出阁，为别人夫君量体裁衣，终是不妥。”

        责怪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担心她吃妹夫豆腐，还是撬墙角？苏云岚咬唇翻个白眼，看低了她人格，刚想辩驳，户部侍郎换好朝服出来了。

        “敏儿，你量的真合身，比宫里绣娘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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