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卑微的萤火之光

薛蓉把东西搬到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出来时看到陆白奇仍旧在客厅的飘窗前坐着。

        “不回去吗？”

        陆白奇面无表情，“不行吗？”

        “行啊。那我把另一间房收拾出来。”薛蓉准备赶紧动手，不能耽误陆白奇休息。

        “不用了。另一间房我有别的用处，没有放床。”陆白奇语气淡淡。

        “哦……那我睡客厅。”

        陆白奇沉下脸，“跟以前一样就好了。不要自作主张乱睡别人的客厅。”

        “哦……”乱睡别人的客厅是什么意思？

        薛蓉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短路。不过陆白奇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不用思考太多。

        陆白奇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外面深沉的夜。

        薛蓉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刚要张口叫陆白奇，发现他已经倚着窗户边的墙睡着了。

        薛蓉赶紧捂住嘴，不想吵醒他。

        现在天气很冷，南方的窗户都透风，阿鹿会不会冷呢？

        陆白奇穿着一条运动裤，赤着脚，象牙白色的脚背上隐隐可以看到一条青色的血管。

        陆白奇的脚踝异常漂亮，线条分明，有种力量感和脆弱感的强烈反差。

        薛蓉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看了一眼陆白奇的赤脚，思考片刻，伸出手指在他的脚背上轻轻碰了一下。

        好冰！

        薛蓉缩回手，动作轻柔地脱下外套盖在陆白奇的脚上。

        陆白奇突然睁开眼睛。

        薛蓉一惊，马上笑着说，“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床单被套我已经换了新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电热毯，但今天太冷了，我就打开最低温度热热被子，呆会儿你关掉就好。你的脚好冷啊……”

        陆白奇定定地注视着薛蓉，听着她的絮絮叨叨。

        她的眼睛在看着我。

        只看着我。

        那乌黑的眼珠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陆白奇踢开盖在脚上的外套，从飘窗上下来蹲在地上跟薛蓉对视。

        薛蓉被陆白奇看的有点不自在，“怎么啦？”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薛蓉顿了一下，“因为……”

        “少跟我扯什么王子和人类之光那套。你为什么总跟着我？缠着我？让我总是烦得要命？”

        薛蓉怔怔地看着近乎狂躁的陆白奇。

        为什么？

        为什么……

        她说不出口。

        她可以跟除了陆白奇之外的人说出的话，对陆白奇却说不出来。

        这是她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有尊严地活下去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如果连这道屏障都守不住的话，她将万劫不复。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色。

        穷人，富人。

        天子骄子，真命天女。

        还有“为爱付出一切却求而不得郁郁而终”的悲剧丑角。

        这些角色就是命中注定，是不能改变的。

        任何试图挑战这种“注定”的人，结果都会很惨。

        薛蓉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在陆白奇眼里却比哭还难看，“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就是我的光。”

        为什么难过？

        为什么要哭？

        说出“喜欢你”三个字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陆白奇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小小的刺扎进来，痛楚隐隐约约，扩散开却这么让人难以忍受。

        烦躁。

        愤怒。

        想破坏。

        想伤害。

        “你恶不恶心啊！”陆白奇狠狠推了薛蓉一把。

        薛蓉跌坐在地上苦笑。

        她不能说。

        她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说出口的话，潘多拉的盒子就会打开。

        她已经安然接受了爱而不得的宿命，兢兢业业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就不要让她更惨了吧。

        “你让我恶心得想吐。从今以后，不要再出……”陆白奇突然想到什么，哑然。

        ——只要你开口说‘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永远不想见到你’，我就会消失。

        这是薛蓉说过的话。

        陆白奇如堕冰窖，惊出一身冷汗。他落荒而逃。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空荡荡的大房子，一瞬间陷入可怕的寂静中。

        薛蓉将脸埋进膝盖里。

        能这样结束的话……也不错。

        或许之后的某一天，陆白奇还会需要我。

        但在此之前，请多给我一点时间。

        让我把蠢蠢欲动的潘多拉盒子锁紧，再锁紧。

        ……

        “小巴，我找到房子了。”

        “在哪里？地址发给我。中介找的还是房东直租？”

        “是一个同事的房子，他说房子闲置了半年，看我在找房子就租给我了。”

        “哪个同事？你的同事我基本都认识啊。”

        “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设计部实习生，原晓秋。”

        因为jimmy的关系，薛蓉和原晓秋慢慢熟了起来。他知道薛蓉最近都在找房子，就提到家里有一套闲置不久的房子，可以便宜租给薛蓉。

        薛蓉听了一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房租又格外便宜便定了下来。

        “我父母已经在国外定居了。那套房子平时都不会有人过去，你放心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原晓秋的语气非常诚恳。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实习生竟然是个隐形富二代。薛蓉感慨道，原晓秋却一脸惶恐，“没有没有，我家很普通的。”

        现在的打工人有几个不为房租发愁的。相比之下，有自己住的房子，甚至还能有一套闲置的年轻人可绝对算不上普通啊。

        薛蓉叫了辆车将东西都搬了过去。房子很不错，比她之前住的大一些，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后院。

        能住上这样又好又便宜的房子，薛蓉心里很开心。

        她决定努力过好日后生活的每一天。

        可是每当薛蓉振作起来想整理房子时，就会立即陷入一种痛苦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这么多年来，薛蓉一直虔诚而真挚地追随着陆白奇，将他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薛蓉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也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但真的要面对那一天时，她竟然还是没办法做到平静接受。

        陆白奇的角色是万众瞩目的王子和人类之光。

        而我，薛蓉。

        只是他耀眼人生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萤火之光。

        当真正的公主出现时，卑微的萤火之光便会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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