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安火灾

“天子，是天子的车驾！”

        果然，一条长长的龙队从远处慢慢地驶来，最前面的宫人举着孔雀羽翎，中间是一队长长的花灯人马，提着各色各样的宫色花灯，各个都精妙非常。尤值得称道的是宫灯的宫纱，轻薄如纸，又如彩霞一般缤纷炫目，橘红的烛火穿过其间，照出一团彩色光影，为节日增添了一丝华贵的风采。

        最中间，一尊巨大的銮车缓缓前行，车驾上，薄薄的帷幕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只可以模糊看到一名头戴冠冕的男人和满头珠翠的女人端坐其间。

        正在万民仰头面天子的时候，松子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闻声望去，只见那胡商“咻”地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背后，匆匆间，只看出是一只雕花铃铛。胡商低了低眼眸，避开了松子的眼神。

        上巳节，正式开幕了。

        “走，我带你们逛百戏去！”

        大良盛世承平日久，上下皆好享乐，无所不用其极，因此也衍生出无数奇玩巧技，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百戏。

        且不说有舞双剑，跳七丸，袅巨索，掉长竿此类如杂技一样的民间表演，更有舞狮戏猴、训马逗鸟之类的马戏，以及角抵、力伎、水嬉等精彩纷呈的游戏，可谓人间热闹之处齐备。

        但这也不过都是些寻常玩意罢了，松子上辈子也经常能看到，这异世界独一份的，还要数这“幻术”。

        松子知道，幻术其实不过是微灵玩的小把戏，他们操控灵力变化为诸般幻象，虽华而不实，但着实精彩，可供娱乐。

        然而时常也会有法力高强的灵人，假扮成幻术师，在公共场合表演幻术，暗地里却行杀人取命之实。

        比如古籍中就有记载幻术师切瓜，却人头落地的故事。也因此，“幻术师”也一度被纳入围剿的范畴内，但实际上，连皇帝老儿自己，也挺喜欢看幻术表演的，经常在宫廷内赏玩。

        上不以身作则以率下，下则效仿，久则移规易矩，渐渐地，这条禁令也跟没有一样了。

        因此，技艺精湛的艺人们会赶在这一天聚集到长安城，高起戏台，各显神通，有的甚至以斗法的形式吸引观众，以望显身扬名。

        今年也不例外。

        此刻，如天罗地网一般布下的竹架已经挂满了各色花灯，花灯布成的穹顶下，女子头插珠翠雪柳，额点金钿花黄，广袖褒衣，笑语盈盈；宝马雕车徐徐而过，留下各种名贵香气缭绕挑逗，香艳无比。如果此刻从终南山顶向下俯瞰，一定能看到长安城灯火通明，耀眼非常。

        而在花灯穹顶下，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高筑的戏台。

        大街中央一片广场上，几名百戏艺人正踩着高跷，头顶着好几个瓷碗，晃晃悠悠地保持着平衡，但并没有多少人看他们，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中间的一僧一道身上——两名打扮成僧人和道士模样的幻术师一左一右站着，并不见响动，但他们接下来的“斗法”，将彻底点燃上巳节的高潮。

        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松子四人挤到最前面嗑着瓜子。

        突然间，只见那名僧人在戏台上腾空跳跃，瞬间，戏场上便盛满了水，水的边界沿着戏台的矩形向上攀升，就像是盛在水晶碗中一般。

        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脚踩高跷的百戏艺人失了平衡，砸碎了碗；僧人又是一个跳跃，戏台上凭空出现一群鼋鼍鱼鳌在池水中嬉游，须臾间，一只大鲸鱼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跳跃出来，划出一条带水的弧线，“扑通”一声，跳到戏台上去了。

        那僧人志得意满地盘腿坐在大鲸鱼背上，挑衅地看着道士。

        “好！”人群中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和鼓掌声，同时，人们也期待地望向站在左边的道士。

        只见那道士不屑地冷笑一声，将拂尘向上一挥，拂尘顿时化作了团团祥云，祥云中间隐约浮现出一个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涌动。

        突然间，一条首尾长约八丈的黄龙从祥云中蹿出，龙须如彩旗一般随风舞动，两只灯笼一样炯炯有神的龙眼瞪视着人群，怒吼一声如雷霆万钧，直把人群震了三震。

        喧嚣过后，黄龙在半空中斜倾着头安静地依偎在道士肩膀上，几丈长的龙身盘曲着，虬壮的肌肉之上布满金光闪闪的鳞片，令人叹为观止。

        “黄龙变！”人群中略有见识的人喊出这一招的名字，众人又是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僧人眼见对方要压过自己一头，一咬牙，拿出绝活。

        只见鲸鱼头顶的小孔中间喷出一股喷泉来，在四处高挂的花灯的照耀下，喷泉上方出现一股七色彩虹，像桥一样从戏台蜿蜒到人群中。

        同时，喷泉激射在空中形成蒙蒙水汽，笼罩了一片戏台和人群，人们在这轻柔凉爽的水汽里，看到七彩流光在彼此的脸上涟漪般浮现——彩虹无处不在！而僧人仍旧盘腿坐在鲸鱼身上，但此刻，他却双手合十，光环在脑后浮现，仿佛佛经里大慈大悲的佛陀降临人间，播撒下一片祥和。

        人们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松子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儿的人可真会玩儿。

        现在，压力来到了道士这方。

        那道士也向僧人拱了拱手，这是个可敬的对手。

        但在下一刻，他从广袖里洒出张张道符，黄底朱字的道符瞬间燃成一团火焰，那条黄龙一口吞下众多火焰，人们只见龙嘴中间的火焰光华越来越亮越来越炙热，终于，像是忍耐不住一般，巨龙一口吐出了火焰，明亮的火团顿时在空中炸裂开来，仿佛一场盛大的烟花会，火光从空中四处飘洒，掉落在人们的肩头、手心，却并不感到灼痛。

        人们沉浸在这场精彩的斗法中，震撼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谁也没有注意到，高高的竹架上，一些被火花溅到的花灯，正被咬出一个窟窿，一场隐秘的危机，悄然降临。

        松子仰起头看着花灯，低头一看，台上只剩下一个僧人，哪里还见那道士的踪影。

        来不及反应，击钲声一声一声响了起来，人们好奇地看向东北方，只见西市北面兴庆宫的方向火光滔天，明亮的火光将整个长安城映得火红。

        “不好，起火了！”

        松子赶忙将祁明提溜起来，嵩皓二人跟在其后，纵身飞向安全地带。

        围观的群众们却呆愣楞地留在原地，直到竹架上燃烧的花灯掉落在地上，才反应过来。

        “快逃快逃，走水啦！”

        大火从天而降，很快就席卷了整条朱雀大街，滔天火光的高温中，人们的脸扭曲变换。

        “等等！”祁明喊道。

        “干嘛？”

        “你们不是灵人吗，救人啊！”

        此刻，松子才醒转过来，哦，这辈子自己是强者。

        低头俯瞰，蚂蚁一样渺小的人们，正被火光舔舐着。

        “小皓子小嵩子，跟我来！”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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