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悲伤中成长

顾凌希和景城的甜蜜日子开始于这个跨年夜，始于这个她决定跟随景城志愿的夜晚。可是在景城高考前夕，顾凌希却变了卦。

        顾凌希的妈妈杨潇华因为不时的腹痛到医院检查，却被确诊为结肠癌，并伴随多处转移，不得不暂停工作住院接受治疗。

        那时顾凌希已升上高二理科班，妈妈的病倒对她打击不小，她时常到医院来陪杨潇华，景城也不时会和顾凌希一起来看望杨潇华。虽然杨潇华和顾唯远担心会影响他们的成绩，特别是即将高考的景城，但却还是拗不过孩子们的固执。

        “景城，我想学医。我想当医生。我想懂多一些医学知识，然后照顾妈妈。”顾凌希眼眶微红，声音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景城没有出声，只把凌希拥进怀里。

        顾凌希：“可是我连生物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细胞图都不敢看……怎么办，我好没用啊……我连生物都学不好，还怎么去学医……我看着妈妈这样痛苦，可是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景城轻抚着她的背，“凌希你要相信阿姨会好起来的，你看那么多医生护士都在帮她治疗，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生物不难的，我来教你。”

        顾凌希：“我能考上医学专业吗？医学应该会很难吧。”

        景城觉得转移顾凌希注意力也好，让她有努力奋斗的目标，不会因她妈妈的病情一蹶不振，“我教你。我先去学，然后再来教你，好不好。”

        顾凌希泪眼汪汪的抬头，“你不是不想当医生的吗？”

        “可是我喜欢的人想学医啊，她那么笨学不好，只能我去学会了来教她啊。而且学医也不一定就要当医生的。”

        景城从小一直对医生有些抵触，可现在他更想帮顾凌希去完成她想做的事。

        而且读任何专业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他只喜欢顾凌希，喜欢到能爱屋及乌似的喜欢顾凌希喜欢的事情，哪怕那是他抵触的。

        他那时就想，自己这一辈子就注定困在顾凌希的世界里了，可他却是快乐的。

        景城没有跟景仲梁和万茜商量，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高考志愿，并以慕黎市高考理科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慕黎大学临床医学系。

        景仲梁一心想要儿子继承他的家业，在得知了景城报考医学而没有报读商科后，气了很长时间，甚至想动用关系去改掉景城的志愿。倒是万茜在一旁多番劝阻，说景城还小，志向未定，来日方长。

        景城上了慕大后，依旧每周末会回家来和顾凌希见面，有时也跟景仲梁夫妇一起去医院看望杨潇华。

        杨潇华已经前前后后做了7次手术、30多次化疗、10多次放疗，可顽固的癌细胞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在她身体里快速的扩散。

        顾凌希看着日渐消瘦的妈妈心疼不已，经常哭得红肿了眼睛，景城也心疼她，但除了无声的给她拥抱和安慰，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又是一次化疗结束，杨潇华在病床上醒过来，就看到紧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的女儿。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日历，12月底了，很快又将是新的一年了。

        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老公和女儿多久？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生病呢？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唯一的女儿长大嫁人组建家庭，她是多么舍不得这个女儿啊……

        杨潇华抬手轻轻摸了摸顾凌希的头，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顾凌希感觉到动静，睁眼醒来就看到妈妈通红着眼睛在落泪，以为是妈妈又疼痛不舒服了，“妈妈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护士过来。”

        杨潇华摆摆手，“没有，妈妈没有不舒服。凌希，你扶妈妈起来。”

        顾凌希将杨潇华扶坐起，靠在床头，她看着妈妈哭自己也哭了。

        杨潇华抬手擦了顾凌希脸上的泪，“凌希，你要坚强些。即使妈妈不在了，也会一直爱你的。”

        “妈妈你不要说这种话，你要快点好起来。”

        杨潇华：“好！”

        杨潇华：“我听你爸爸说你要读医学，跟小城一样是吗？”

        顾凌希点点头。

        “你从小就总说想当医生，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学生物吗？害怕那些细胞怕得全身发痒吗？”

        “是不是爸爸告诉你的。妈妈我现在不怕了，真的不怕。我想当医生，那样我懂了医学的知识可以更好的照顾你，也可以救很多人。”

        杨潇华：“可是你不是也很喜欢当主持人吗？前段时间你又当了学校晚会主持人，还表现得很好对吗？你爸爸给我看过照片，我的宝贝凌希好漂亮。”

        顾凌希：“那是学校文娱部硬拉我去的。”

        杨潇华：“凌希，你很快也要高考读大学了。妈妈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我的女儿很聪明当医生也一定没有问题，可是研究那些细胞病毒的，你不能指望小城每次都来帮你对不对？你这个密集恐惧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会好的。

        你看你在舞台上，很有光彩，又自信又冷静，妈妈觉得主持人也许也很适合你。所以妈妈希望你能认真的去思考自己以后的路。”

        顾凌希认真的点了点头，“妈妈我知道了，你不要说太多话，休息会儿。”

        顾凌希出了病房，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想着刚刚杨潇华的话。

        她挺喜欢当主持人的，应该要选择播音主持专业吗？

        可是，她也一直想当医生，想读医学的。可那些细胞、组织图，真的让她好害怕好难受，她每次上生物课都是煎熬。要不是有景城给她补习，她真的过不了关。

        万一以后真的当医生要治病救人，要研究细菌病毒，景城没办法一直帮她的……

        可是景城，景城是因为她才读医的。她现在如果不学医了，景城怎么办？

        顾凌希掏出手机，给景城发了条短信【你现在忙吗？】

        景城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刚回到宿舍便收到顾凌希的短信，他暖暖的一笑，给顾凌希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响起了顾凌希软糯的声音：“景城”

        “想我了么？”景城一边放下书本，一边走向阳台。

        顾凌希弯唇浅笑，没有出声。

        景城知道她此时肯定在害羞，便直白的回道，“我想你了。”话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而后是顾凌希很认真的声音：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顾凌希从不掩藏对景城的依赖，这让景城心里很受用。“你现在在医院陪阿姨吗？”

        “嗯。我今天不想上学，就请假了。”

        “凌希，如果你成绩受到影响，你妈妈也会伤心的。”景城理解顾凌希的心情，但是她作为一个高考生这样三天两头的不去上学，成绩怎么可能不会受影响。

        顾凌希却在想着怎么跟景城开头说高考报考的事情。

        她握了握手机，鼓起勇气问道，“景城，如果我坑了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景城哭笑不得，“你又怎么坑我了？”

        “我……我如果不去读医……却把你坑进了你讨厌的医学系……”

        绕了半天，原来是要放他鸽子！

        他就知道这个坑货没胆来读医的，平时帮她补生物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连细胞图都不敢看，还学医！

        唉，自己可真是被坑惨了，现在还来得及转系吗？

        景城叹了口气，“凌希……”

        顾凌希有些紧张，担心景城真的会生气，毕竟选专业关乎到未来发展，他当初二话不说就读了医先打头阵，可她现在却背弃承诺了……还没等景城的话说完，她就抢先说了：“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能分手。”

        景城噗嗤笑了，而后又变得认真，“凌希，你去读你喜欢的拿手的，当医生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顾凌希：“啊？”

        景城：“啊什么？”

        顾凌希：“你说真的吗？”

        景城：“真的。我帮你实现当医生的愿望。”帮你守护你的家人。

        顾凌希此时感动得只想哭，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景城，你太好了，我……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不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景城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又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听说播音主持系帅哥倒是不少，你可别移情别恋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报考播音主持？”顾凌希诧异。

        这个小笨蛋！她喜欢什么都表现得很明显好不好！

        景城：“你很适合当主持人啊，舞台上的你很有魅力。”

        顾凌希霎时害羞，低低的笑了。

        景城：“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准备艺考了？来得及吗？”

        顾凌希：“下个月就艺考了，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只能试一试了。”

        顾凌希报考的是慕黎传媒大学，艺考复试那天，是顾唯远陪着一起去的。毕竟准备的时间不长不够充分，顾唯远还是有几分担心。在顾凌希出来后便急忙的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顾凌希有点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有没有另考官满意，“我不知道。”

        顾唯远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没事，没关系。一定会考上的。”心里却萌生了个想法，如果考不上，他就为女儿走一次后门。

        两人走到车子旁准备上车回家，顾唯远就看到胡浩带着个女孩迎面走来。

        胡浩走到顾唯远面前微微俯首：“领导，您也是来接女儿的？您女儿也是艺考生？”

        顾唯远礼貌笑答，“是啊，你女儿也是？报的什么专业？”

        “报的播音主持。”随后胡浩又让女儿给顾唯远问好。“叫顾叔叔。”

        “顾叔叔您好，我叫胡诗容。”

        顾唯远亲切的笑了，也对着顾凌希让她跟胡浩问好，“叫林叔叔。是爸爸的同事。”

        顾凌希：“林叔叔您好。”

        胡浩：“凌希是吧，老是听你爸爸提起你呢。长得真漂亮，今天考得不错吧。”

        顾凌希没有回答，看了眼顾唯远。

        顾唯远回了句“她也是考的播音主持，说不定她们俩以后是同学呢。”

        胡诗容打量着对面站着的这个女孩，原来她就是市长千金啊，还没自己漂亮呢，才不想跟她是同学。

        顾凌希接收到对面这不太友善的眼神，也没放在心上，她本来就不想搭理陌生人。

        顾唯远和胡浩寒暄了几句，便上车回了家。

        胡浩目送着顾唯远离开，刚刚还和蔼可亲的眸子突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这个顾唯远和他年纪相仿，可却位居市长官职，偏偏还两袖清风没什么把柄，他着实看不惯那清高的做派。

        胡浩转头对着胡诗容说道，“你可别给我丢脸！这慕传可一定要给我考进去！”

        “那你就要去做考官的工作了，我考都考完了，怎么知道进不进得去！”胡诗容烦闷的撇撇嘴。考试的时候她好紧张，紧张得问题有些都答得语无伦次，心里实在是没底。

        胡浩看着女儿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叹了叹气，心里也想着要走个后门。

        胡浩时任慕黎市财政局副局长，八面玲珑野心也大，不过因为顾唯远对自己领导的这届政府班子看得紧，倒也不得不安分守己，可内心却总是不满足。

        胡诗容这次在慕传的校考表现很一般，胡浩便托着关系找到了慕传招生办的负责人马建国，想打听看看胡诗容这次的艺考分数。

        马建国自然不敢怠慢市里的领导，“胡局，慕黎传媒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查的严，我们也都得遵守规章制度办事不是。我想您肯定是理解的。就算是市长来问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您还是耐心些等候消息。”

        马建国没有明说胡诗容是否考上，胡浩却捕捉到话里“市长来问”这个信息，难道顾凌希也没考上？

        胡浩：“马老师，顾市长的女儿顾凌希跟我女儿是好朋友，两人约好了一起考慕传的，这两小孩您看我是否要给她们置办些入学用具呢？”

        胡浩给的台阶马建国很是明白，“依我看可以先买一套，这每年录取名额有限，令千金除了慕传还是有很多很好的选择，是金子嘛到哪里都会发光。不过也说不好两人会一起去别的学校呢，毕竟还得看高考的分数。”

        马建国的话胡浩是听明白了，自己的女儿没有过慕传的校考，顾凌希却考上了。胡浩半试探地问：“马老师，这名额都是灵活变通的。您看市长那儿可以增加，我这边也给增加上一个，这对您来说应该不难吧。”

        “顾市长女儿可是靠着自己运气的，老天帮她我可是什么都没做。您千金就是差了点运气，差那么点。”

        胡浩清楚此时三言两语是没有办法帮女儿把名额加上，不过却也了解了顾凌希和胡诗容的艺考分数排名相差不多，而且这马建国并没有亲自见到顾唯远，顾唯远也并不知晓结果，因为他托人来问的时候分数还没有出来，现在这分数排名新鲜出炉，还没录入系统。

        胡浩借着政校合作项目的名义硬是请马建国吃了餐饭，包了一间环境雅致的高档中餐厅包厢。

        酒过三巡，胡浩才进入正题，“马老师，有很多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呢今天也不来向您要名额，就是想请您帮个小忙就成。”

        马建国今晚一晚上吃饭吃得忐忑，“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的我肯定得帮您，就怕我没办法做到呀。”

        “真的是个小忙。”胡浩拿起一个信封递到马建国面前，“就是录入系统时把顾凌希和胡诗容的名字调换一下。”

        “这……”

        马建国面露难色，名额是没少了，可这硬是把市长千金给换下来，被查出作假那不是小命不保？

        胡浩看出他的担心，说道：“这名额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不用你加名额，只用你调换下名字就行，两人分数相差不多。这名额嘛自然有别人去操心。”

        胡浩对顾唯远确实有不少了解，自从知道顾唯远托人来问成绩，便肯定他不管怎样都会让唯一的女儿读上慕传。而且依顾唯远的一惯做派，定是不会牺牲掉其他已入围的学生，那么就只有增加名额这个办法了。胡浩能力有限在马建国这儿增加不了名额，但顾唯远肯定可以。

        马建国收下了胡浩的信封，里面是一张10万的支票。他回到学校特地调出了顾凌希的艺考视频来看，想着顾凌希是倒数第三名入选的，胡诗容和她并没有相差很多，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在录入系统的时候对调了两人的身份信息。

        很快，顾唯远就得知顾凌希以几分之差落选慕传，短暂的纠结和犹豫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马建国再次接到有关艺考录取的通知，是在慕传的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在招生计划里给播音主持专业多加了几个名额，他在档案袋看到其中一个考生的名字是：顾凌希。

        暖春3月，顾凌希收到了来自慕传的艺考合格证书，她欢天喜地的将证书捧到妈妈面前，和病床上的杨潇华一起分享喜悦。顾唯远看着温馨的一幕，却没有后悔，就请原谅他这唯一的一次公权私用吧，唯一的一次作为父亲和丈夫的私心。

        然而温馨与喜悦并没有在顾家停留太久，杨潇华的肿瘤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各处，她原本明媚漂亮的脸庞也瘦的眼窝凹陷、全无血色。医生只能给她做抗感染、镇痛、补充营养等治疗，来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杨潇华最终没赶上看顾凌希步入大学、走向社会舞台。顾凌希和她约定好要坚强要快乐，也承诺她会努力当上优秀的主持人。

        初夏的5月，在一个有着七彩晚霞的黄昏里，杨潇华离开了她深爱的孩子和丈夫。

        杨潇华的后事安排的很低调，顾凌希也出奇的冷静，甚至在妈妈的墓碑前也没见她在人前哭过。顾凌希告诉景城，她跟妈妈约好了，要坚强，如果她哭了，她的爸爸会更伤心的。

        那段时间景城经常请假陪在顾凌希身边，也只有他才知道白天装作坚强的顾凌希在夜晚和他通电话的时候哭得有多伤心欲绝。

        在悲伤中成长仿佛是通往成人世界的必修课。幸而这悲伤并没有影响顾凌希对妈妈的承诺，那一年的高考她发挥了自己的正常水平，文化课成绩超了慕传录取线很多分，成功录取进播音主持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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