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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闲聊机器人


(一)

        房间内部难得的安静,邻居的音响透过地板传来隐隐约约的震动。单戎霞凑在单富墨的脸前面,仔仔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毛孔和细纹,又按了按他有弹性的皮肤,深感震撼。

        “这也太逼真了,”她甚至觉得这机器人比她办公室放久了的尸体还要更像真人,她后退两步,“祝鸢,启动二〇八八工程机。”

        “好的。”

        耳机里的声音刚刚应允,眼前的单富墨就睁开了眼,像个新生儿似的冲她微笑,此情此景,她脸上风平浪静,手臂却汗毛一振。

        “您好,很高兴和您见面,请您为我取名。”

        她低头深思,试探道:“额……小松鼠?”

        “好的,我是小松……”

        “不不不,”她抬头看见单富墨的脸讲出这个名字,有些不适,这毕竟不是给游戏里的虚拟角色取名,机器人的外貌也不是她随意捏脸而成,给个和单富墨一模一样的大活人取这名字,她自己都不习惯,确实有些草率了,“单富墨吧就。”

        “好的,我是单富墨吧就。”

        “不!你的名字叫”

        “请问您希望我怎样称呼您?”

        “嗯……”她想起从小他就仗着比她早出生一会儿压她一头,她因此不知受了多少欺凌,便说,“尊敬的姐姐。”

        “好的,尊敬的姐姐。”

        “嗯,真乖。”

        “谢谢您的夸奖。”

        “你可真有礼貌,要不再唱首歌来听听?”

        玩得有些忘形,他正要开嗓,她才陡然记起来开启这机器的目的是寻找单富墨可能留下的信息,便打断道:“哦,不用唱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单富墨眼里显出一丝迷茫,过了几秒才试探着说:“是否需要开启成人模式?”

        “我呸!你恶不恶心啊!”

        “对不起,尊敬的姐姐,请您作出明确指令。”说着,这机器人还委屈起来,落寞地低下了头。

        两相沉默,单戎霞忽然感到悲伤,这个人像他又不像他,再怎么逼真也只是个机器。

        真正让她感到悲哀的是,虽然她知道这不是她真正的胞兄,但她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沉重的喜悦,毕竟单富墨好久没这么安安静静、清清爽爽地坐在她面前了。

        咫尺之距的单富墨,眼里甚至还有一种无忧无虑的单纯,这是如今她都没有的东西。

        (二)

        冰凉的空气钻进衣领,路灯往潮湿的地面投下碎光,碎玻璃和建筑垃圾堆在墙角,路边废弃的汽车像潜伏在黑夜里的螺壳。

        密密麻麻的居民楼簇拥着无尽长的道路,像草野间的黑蛇向远处诡谲延伸。暗处传来似乌啼又似人交谈的声响,无数黑洞洞的窗口,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

        陈写银低下头,看见自己穿着杏色羽绒服和白色雪地靴,手上戴着挂脖手套,脚步细碎匆忙,正抗拒地用鞋底刮擦着潮湿的沥青,拖着步伐勉强跟在一对中年男女身后,穿过夜晚黑暗蛰伏的街区。

        她听见自己开口说:“爸,妈,能不能不去了?这里晚上治安很差。”

        前面的女人回过头,抓起她被冻得发红的手,像是怕她逃跑一样愤然道:“现在知道怕了?我们跟你好几天了,你每天一放学就过来,好几个钟头不回家,到底在干嘛?”

        “不是一个劲儿往这跑么?我倒要看看你整天腆着脸来找的人是谁!”男人也回过头,粗鲁地钳起她另外一只手。

        陈写银被那两只手攥紧了,把自己的腿使劲向地上戳,实行着无谓的反抗,却还是被拖拽着往前不断踉跄,就像被押送的囚犯。

        锈色铁栅栏,浑浊方窗格,黑漆旧木门,门牌上写着摩球路73号。

        眼看着男人愤怒地抬起手准备敲门,陈写银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敢说得太大声,只好将万分恳切噙在眼里:“求您了,是我偷偷跟着他,他都不认识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男人阴沉着脸:“他不认识你,你还能天天来这儿?别睁眼说瞎话!”

        “嘭嘭嘭!”粗厚的手掌毫不仁慈地拍打在门板上,街道惊醒,犬吠四起。

        陈写银看着二人的背影和那扇无比熟悉的木门,只觉得眼前画面像拉风箱似的被无限向后拉长。这一扇她无数次驻足其前却不敢敲响的门,就这样,被他们愤怒拍打着,一次又一次,跟拍在她后脑勺上没什么区别。

        窗格里亮了灯,有人来开门。她僵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门半敞开了,年轻男人被外面的冷风激得眯了眯眼,他站在门内,穿着白色短袖,露出的胳膊上满是纹身。看着迎面堵门的俩陌生长辈,他眼里有些茫然,直到视线向后推,穿过二人肩膀,他看见躲在后面的女孩。

        “是你啊,”他对着陈写银露出微妙笑意,“这二位是?”

        “我们是她父母,你叫什么名字?”

        冷然的质问一瞬间将气压拉低,年轻男人立即感觉到了眼前兴师问罪的气氛,笑容凝滞下来。他正想望向女孩确认情况,中年男人一个挪步,将二人的视线断了个彻底,直把手指戳到他鼻尖。

        “问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兰祈恒。”

        “你父母呢?在家吗?”

        陈写银又羞又恼,吼道:“够了!别再问了!”

        “你闭嘴!”中年男人侧头呵止了她的反对,又对年轻男人重复,“我要跟你父母谈。”

        听见“父母”的字眼,年轻男人脸上笑意尽失,正色道:“抱歉,我不认识您,您深夜上门,态度还如此恶劣,不太合适吧?容我冒昧问一句,我是犯法了?具体违反了哪条哪款?还麻烦您亲自上门,长官?”

        中年男人面色更沉,扯了扯外套,挡住腰间警徽,咬牙道:“我警告你,她还未成年,如果你真敢做什么事情,下次我就不会穿着便服出现在这里了。”

        对方不甘示弱,语气漠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迄今为止我连令爱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事了。”

        听到这里,陈写银已木然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烟头,一声不吭。她现在就像那截被黑脚印碾在地上的烟屁股,再没有什么尊严了。

        “你这种小流氓我见多了,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你……”

        “对不起!”她吼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接着在中年男人背后闷着头一字一句郑重道,“打扰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说完,她转身朝来时的方向飞奔,不看任何人的反应,只想把这堆烂摊子丢在脑后。

        这时候,不远处猛地炸开玻璃碎裂的巨响。

        她骤然停步,和不祥的预感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他们家刚才停在路边的车,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男人,手里拿着斧头、球棍、榔头,他们嬉笑着,熟练地把武器抡在车玻璃上,将那半旧不新的车砸了个稀碎。

        满地的碎玻璃渣。

        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兰祈恒的朋友,她见过他们一起玩。

        “你们给我站住!”她的父亲闻声狂奔而来,发出极具威严的怒吼。只不过,在这个地方,他穿着便服又单枪匹马,没人吃他那一套。

        她回过头,视线越过捂着嘴向这里走来的母亲,远远望向兰祈恒。

        他正挽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悠然地望着这方的混乱。不确定是否她的错觉,他似乎在笑。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抚过暴露在冬夜中的胳膊,往夜色里呼出白雾,避寒般回身进屋,反手合上了门。

        视线没有在她身上片刻停留。

        她的母亲反应过来状况,快步冲过来揽住她,挡在她肩膀上的手抖得厉害,嘴上却坚定地抚慰道:“别怕,没事,我们回家。”

        凶手在他们熟悉的地盘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父亲暴怒着要去查监控追究,母亲坚持要先回家,三人坐在镂空的车架子里吹了半个小时冷风,没能完全清干净的玻璃渣扎得陈写银大腿生疼。

        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隔着门板听见餐厅里的怒吼:“无法无天了!我非把这帮混子送进去!一个也别想跑!”

        “爸,那地方又没监控,您上哪儿找人去?就算找到了也没证据定罪。”她哥哥做完了功课,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冷静地加入了讨论。

        “还需要你教育我?”

        母亲在中间调停:“好了好了,不就是一辆车么?算了,以后妹妹不会再去那地方了,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了,这事情就结束吧,别闹下去了。那些人被惹急了以后再来报复怎么办?我们不能老是提心吊胆的吧?”

        “我看他们敢?”

        母亲的声音也高起来:“有什么不敢?不是刚当着你的面把车给砸了吗?”

        “妈说得对,爸,别耗在这事情上了,你不是正好想换车吗?”

        “这事儿过不去!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餐厅里安静下来,透进门缝的灯光也熄灭了。陈写银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正游在昏睡的边缘,忽然听见身后的钥匙孔轻微转动的声音。

        她警觉地从床上弹起来,对着鬼鬼祟祟探头进来的哥哥翻了个白眼,低声吼道:“你怎么还有钥匙!”

        他蹑手蹑脚地合上门,接着大摇大摆地往反方向一躺,脚戳在她枕头边,看热闹般嘲笑道:“吃瘪了吧?我就知道那混混不靠谱。”

        “不关你的事!”她没再反驳,背对他的脚重重躺下,将被子一把扯过头顶。

        “哎,跟我讲讲呗,你不是说已经成功接近他了吗?怎么车还被砸了?”

        被子底下没回应,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你说的成功接近该不会就只是买了他的软件吧?”

        他太了解她了,这样的沉默显然是默示,如果猜的不对,她必然会极力否认。

        “那他肯定觉得你是买了东西还带人去砸场子,完了,你没戏了。”他咋舌。

        被子里传来闷响:“他还发现爸爸的身份了。”

        “嚯,他眼够尖的,那你更没戏啦,现在他肯定觉得你做了买卖还反手把他举报了,以后连买卖都不会跟你做了,更别说别的了。怪不得砸车,报复呢。”

        “滚出去。”她攥紧脑门上的被子,使劲扯离了床上的不速之客。

        “说两句实话你还急眼啦?要不要哥哥我给你支招啊?男人最懂男人。”

        她没吭声,他便接着说:“往好了想,你现在绝对让他记住了,对不对?接下来呢,你就该乘胜追击,然后若即若离,明白?”

        “……什么意思?”

        “闹了这么一通,我估计他现在料定你不会再去了,那你就反其道而行之,明天接着去,若无其事地去接着跟他做生意,并且表现得只是想跟他做生意。同时,你得假装跟爸妈划清界限——在这个家里,你对软件狂热而执着的爱无法被任何亲人理解,你孤独、可怜、有家却没归属感,只能在程序的世界里寻找慰藉。而在这个寻找慰藉的过程中,你对他的软件,注意,是他的软件,而不是他的人,情有独钟,极度共鸣,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因此,你离不开他……的软件。”

        “不,我不会再去了,我不想让妈妈担心。”

        “那就随便你咯,当我没说。”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摩球路路口的公交站台上。

        摩球路的白日比夜晚要活泛的多,街道两侧的理发店、杂货铺、小饭馆、汽修厂尚在营业,居民楼门口有闲聊晒太阳的老人,车流间有小孩嬉戏追逐,喧闹人声和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而在摩球路站下车的学生无论年龄段,都有一种明显的特征——不着急回家。三五成群的孩童散落在站台和附近的小超市,围着小圈交流动画、节目或游戏,书包是随身物品里最不重要的东西,都随意散落在脚边或松垮在肩上。

        陈写银看了看周围同龄女孩的打扮,走了两步又停下,把工整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麻花似的缠在书包背带上,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披散开束起的头发。

        她很快就走到了摩球路73号黑漆旧木门前,却迟迟不敢按下门铃。

        “你怎么又来了?”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烦。

        她回头,尽力镇定道:“买东西。”

        她看见兰祈恒把摩托车停在街边,穿着羔毛翻领的工装外套,鼻尖冻得发红,头发也被吹乱,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摘手套的片刻,眼睛没闲着,视线从她的脚一路向上,最后在她眼睛停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考察她所述内容真实性。

        他收回目光,像是有了主意,没有再看她,不快不慢地走过来,侧身从她旁边穿过时丢了句“不卖”,就径直去拉门了。

        门锁不是用钥匙开的,他走过去门锁就自动进行了面部识别,其他人进不去,这是她之前跟踪的时候发现的。她还发现这门锁的识别速度非常快,且似乎能记录并识别被挡访客的面部信息,这是市面上其他在售民用机型比不上的。

        在他关门的前一秒,她伸手挡在了门框边。

        “我听说你新做了一个聊天机器人,是吗?”

        他在门缝后露出半张脸:“别打听了,你买不起。”

        “多少钱?你先说说看。”

        “钱不钱的……倒是其次了,但我卖的是聊黄天的机器人,你确定你有需要?昨晚你爸不说你是未成年人么?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钓鱼执法?万一你又像昨天那样反手把我捅出去了怎么办?我不过做点小本生意,可担待不起那些罪名,祖宗,您赶紧走吧。”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道过歉了,我也不想那样的。”

        “你昨天还说不会再来了呢。”说着,他又推了推门。

        门板几乎已贴上了她的手指,陈写银快速回忆着昨晚她哥哥剖析此人的那段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奋力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的代码!市面上没有比你更好的!”

        一阵沉默之后,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嗤笑:“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虽然这样讲,但显然,他对这种话并不反感。

        接着,她感觉到手指上的压力变轻,门板被松开了,进门的路接着敞在她眼前。

        这一刻,她对自己曾不屑一顾的哥哥刮目相看。

        鞋底落在布着灰尘的旧地板上时,整间屋子的地面都被牵连发出“嘎吱”声。

        上次交易时,她在门口付了钱,他就合上了门,过了几秒链接就发到了她手机上,交易结束。所以,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走到这屋子里面。

        “愣着干嘛?你不是喜欢我写的代码吗?过来看啊。”

        她循着声音朝里走,在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的客厅深处,悬架上挂着六个屏幕,桌前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办公椅。地上排布着酒瓶和可乐罐,走路都像障碍赛。

        屏幕的荧光照在兰祈恒脸上,他俯身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把椅子让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收着力气坐在那椅子上,金属架随之响起“吱呀——”一声。她刚稍微松了口气,一抬眼,屏幕上身姿曼妙的金属裸|体闯进她眼里。

        “试试吧。”他挽着胳膊站在一边,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的表情。

        看来这个性感金属机器人就是他设计的聊天机器人形象了。

        “跟她聊啊。”他开了罐可乐,坐上旁边的沙发,腿伸展在混乱的茶几上。摆满杂物的玻璃桌面恰好空出两脚大小,就像是他专门留出来搁腿的。

        陈写银看了那金属形象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兰祈恒望着荧光中她板正的背影,笑意渐浓,看了看时间,准备再说两句流里流气的话劝她离开。

        不料,她蓦然道:“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我面前吧?”语气真诚极了。

        他愣了神。

        “如果能成为真人,你想变成什么样子?”

        他意识到她是真的在无比专注地和屏幕里的形象说话。

        这时,她忽得回过头望向他,眼里亮晶晶的,神色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怎么不回答?”

        “额……”他腾一下起身,慌慌忙忙地想去把程序关掉,可他的算法动作比他本人快一些。

        “你喜欢我的胸吗?”他扑到屏幕前的瞬间,机器人用极其妩媚的声音先一步回答道。

        一瞬静默,他耳廓发烫。

        这次换成她笑了:“挺不错的,但好像有点答非所问。”

        兰祈恒强行若无其事地缩回沙发上,大咧咧地翘着腿一个劲儿喝可乐:“这机器人设计出来本来就不是为了闲聊的!”

        “嗯,我理解,目标受众不同,各有所需嘛。”她点头。

        屋子里一点也不暖和,他却扯掉了自己的外套丢在一旁,看起来很热的样子。

        “你不用回家写作业?”

        “差不多要走了。”她起身,椅子又是“吱呀——”一声。

        她自觉地背起书包向外走,没两步就发现他还颇有礼貌地起身来送行。

        “以后如果有闲聊机器人的话……记得通知我,我还……挺需要的。”临到门口,她小声试探。

        “……行,回去好好攒钱吧。”

        “好。”

        她使劲压下上扬的嘴角,正要伸手开门,门板上突然袭来一阵猛烈的敲击。

        “阿恒!快开门!”门外的男人着急大喊。

        兰祈恒脸色一变,快步冲到她前面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游鱼般在他开门的瞬间窜了进来,反手“砰”一声合上了门:“谢坦被抓走了!”

        话音刚落,那人看见了陈写银的脸,大惊失色。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人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猛地把她撞到了墙上,下狠劲将她死死抵住。

        脑门瞬间充血,她眼前一黑,完全喘不上气,满嘴血腥味。

        “韦峥!放手!”兰祈恒擒住他的手腕,胳膊肘用力,猛地将他撬离了墙上的陈写银。

        她脱力跌到地上,跪坐着咳得满脸通红,胸腔炸裂般疼痛。

        兰祈恒口中的韦峥满眼通红,还想冲上来故技重施,却被兰祈恒用身体挡住,他扑腾着暴怒道:“她就是昨晚上那条子的女儿啊!你忘了吗!”

        “我知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兰祈恒结实挡在了二人中间。

        “昨晚上砸车那事儿!刚才我亲眼看见那条子带了一队人把谢坦拖进局子里了!”

        兰祈恒回过头,垂眼望向地上的陈写银:“你知道这事儿吗?”

        “昨天……我听见他们商量说要追究,后来又说算了,但没想到真的会……应该是我爸他……对不起,我去找他!”

        她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脖子里淤红一片,兰祈恒侧身挡住:“你现在这个样子去,谢坦就更出不来了。你爸有没有说怎么着才同意放人?赔钱?”

        “他应该不是想要钱,他……他很记仇,可能是想让你朋友有案底。”

        兰祈恒倏地冷笑一声:“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所以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看热闹?”

        “我……我当然不是……”陈写银试图解释,最终却还是哑口无言。

        他没有耐心再听她支吾,拉开了门,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你赶紧走吧,到时候别再给我安个绑架、猥亵、□□、拐卖的罪名。”

        她厚着脸,不走,转向韦峥问:“所以你们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砸车?”

        “那还不是因为你爹妈那么没礼貌!说什么让阿恒的父母出来!叔叔阿姨都去世那么多年了!我们都听见了!这能忍吗!”

        “别说了!”兰祈恒转头呵止了韦峥,抓起陈写银的手肘便将她向外送,“回家吧,不要再来了。”

        门在她面前重重落上,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们得把她押在这儿!不然那老头不会放人的!”

        “你疯了吗?一个罪名还不够?”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猛地拍了拍门,里面暂时安静下来,但也没人给她开门。她只好贴着门说:“抱歉,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别着急。”

        她穿上外套,把拉链拉过脖颈,一刻不歇地冲向了父亲的单位。

        谢坦在三天后被释放,出来时几乎被折磨得少了一层皮。

        释放当夜,陈写银家院子里养的一大笼鸽子被杀了个精光,他们翌日早晨出门时,鸽喙已经在门口的台阶上整齐地排了长长一列。

        这些鸽子是她哥哥的最爱,在他十五岁时做的人生重要性排行榜问卷上,排名甚至高于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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