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晚间躺在床上时，江凌月还在回想今日之事，她一边想着顾渊今日的处处反常之举，一边想着晚膳时听到的顾家之事，还抽空为知道了顾渊的秘密而忧虑。

        脑中所思之事全是跟顾渊有关，也因此在睡着后，不可避免地梦到了顾渊。

        梦中她正坐在顾渊院中的海棠树下，正值春日，海棠花开满了树丫，鲜艳明媚。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被吹落了下来，她震撼于眼前的美景，却未留意头顶发间也落下了几片花瓣。

        这时，一只手越过她，帮她把花瓣拿了下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看到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正看着她，那双眼中有无限的温柔和宠溺，看得她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随即她认出这是顾渊的眼睛，可奇怪的是，梦中的她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顾渊，心中也满是甜蜜的悸动。

        梦做到这儿，江凌月一个激灵吓醒了过来，她转头一打量，看到的是房间熟悉的陈设，微微吐了一口气。

        江凌月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梦中的场景真实到让她恍然，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有未散尽的悸动。

        因早上这梦的缘故，她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直到午后与周雪棠和杜书羽见面时，才稍稍缓了几分。

        三人如约约在早前去过的茶楼中。几日不见，周雪棠最是热切：“这两日宫中学堂未开，我整日无聊极了，今日能出来与你们相聚，真是开心。”

        杜书羽与江凌月相视一眼，忍不住摇头轻笑。

        杜书羽家教甚严，除了学习女红，也是要读书写字的。江凌月更是不必说，不仅莫名其妙地跟着顾渊送别了顾家人，还听了顾家与皇家渊源，今早更是被昨晚的梦搅得心神不宁，怕是只有周雪棠一人整日无所事事了。

        但不管如何说，三人能相聚，还是开心放松居多。

        江凌月借机也向两人发出了邀请：“下月初八便是我的生辰宴了，在此邀请两位来我家玩，可好呀？”

        “是你的及笄日，对吗？”周雪棠率先抢过话头，“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了，”说完要满脸揶揄地挤眉弄眼到：“过了及笄便可议亲了，不知我们江家六娘子可是有心仪的郎君啦？”

        江凌月满脸无奈的笑意：“九公主殿下，您行行好吧，我若是真这么早成了亲，我就得日日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了，您可就少了一个整日闲散、能陪你吃喝玩乐的朋友了。”

        周雪棠被说的一愣，细细一想，既接受不了江凌月这么早成婚，又接受不了自己少了一个可随时邀约的好友，一时哑口无言。

        杜书羽在一旁笑意不减，她实在不忍心周雪棠被绕进去了，开口道：“阿月这般清灵豁达的娘子，若是真只囿于后宅，倒真是可惜，想必阿月也不愿过那样的日子。”

        这话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周雪棠回过神，抱怨道：“阿月真是的，故意吓我，你才不会做一个只会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的后宅夫人呢，你可是要成为女院长的人。”

        这下倒把江凌月说得不好意思了，说道这儿，她想到今日出门最重要的事，向二人说道：“说到学院，那咱们喝完这盏茶便去书羽说的院子看看？趁着这段时日不用进宫上学，咱们就此定下此事，而后开始招收学子吧。”

        三人达成一致，收拾片刻便由杜书羽带路，到了她说的那家别院。

        杜家不愧为钟鸣鼎食之家，底蕴不仅在于学识，也在于家底。这座院子占地比城中的院子都要大，周围是修整有方的田地和道路。这所院子分前后院，前院有四间宽阔的屋舍，后院便是一些可供休憩的房舍。

        这院子比江凌月想象中的要宽阔便利许多。当下她便认真地拉住杜书羽的手，真诚道：“书羽，你可真的帮了大忙了，我替将在这里学习并改变自己生活的娘子提前谢谢你。”

        她在凌洲见过太多无路可走的娘子，所以当她知道京城也需要一家专门为女子提供学习场所的学院时，她便知道，当下女子的困境，绝不是在某一个地方存在。

        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从根本上改变，可是若是能为她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便是能够帮助她们一生的，尤其是能够赖以生存的技能和知识。

        万事万物的变化皆在一瞬之间，人能够牢牢把握住的只有自身的价值，比如手中学会的技能和脑中学会的知识。

        杜书羽心地良善，她见江凌月如此情深意切，也忍不住动容：“阿月，能够帮到她们，我很开心。”

        两人一时意动，眼中皆有泪花闪现。最后还是周雪棠过来打破这气氛：“好了好了，两位大善人先别着急感动，咱们先进去细细看看可好？”

        两人这才轻笑起来，随后三人一道走进院落参观。

        傍晚回到江府后，江凌月将先前给兄长看过、并做了修改的女子学院策划书装订成册，准备晚膳后趁家人都在，将这些呈给父亲看看。

        她深知自己用“江家六娘子”这个身份行了多少便宜事，所以也从未想过隐瞒父亲。京中人关系繁杂，而父亲得皇上信任，她需得多为江家和父亲考虑，尽量避免她自己做的事连累到江家，是以她做的是什么，做了什么，都得让人家知道。

        这会儿江眠正端着女儿拿来的册子细细看着，江凌月在一旁淡定喝茶。早在凌洲时，她已经开办过女子学院了，父亲对她要做的事再清楚不过了。现下是更加详尽的细则，她只担心父亲能否同意在京中也由她操办。

        江眠放下书册，便看到小女儿带着满连的期待看着自己，他一边欣慰地想女儿真是长大了，一边又心酸这个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也即将及笄，终将离开他们成为他人的夫人。

        江凌月见父亲只盯着自己，却什么话也不说，有点疑惑地问道：“爹，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还成，除了院落、夫子，连看守的小厮、厨娘和每日食膳你都考虑到了，看来是真花了心思的。”

        “那当然，这回我只让哥哥提了建议，其余都是我自己做的。”江凌月颇为得意，接着问道：“那这书院是否就全凭我一人做主了？”

        江枫洲在一旁接道：“为何不能你一人做主？凌洲也是我代为你管理而已，父亲母亲和我何时插手过？”

        江凌月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想着京中情境比凌洲复杂吗？”

        江眠闻言，可算看懂江凌月一直以来的疑虑。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之事，无需如此小心，我江眠就算再无用，也不至于让人家欺负到头上来。”

        江眠说话神情和语气一样平平淡淡，可话语里机锋却是锋利无比。

        但江凌月听了却放心多了，她笑的灿烂：“多谢爹爹，那我就放手去做了。”

        她脸上尽是蓄势待发的干劲，那鲜活的笑意使得江凌月的脸庞更加灵动非凡，厅中人的目光都集在她一人身上。

        顾渊若是看到这一幕，大约会发现，不仅是他喜欢这样的江凌月，是见过她这样一面的人都会喜欢。

        没有人会厌恶一个纯粹干净又鲜活通透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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