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停

第4区下午5点42分
  当艾特敲定最后一个数字时，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做到了，看到大屏上模拟发射成功时，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出声。这寂静就像是艾登第一次在会上向所有人展示星轨炮的设计模型时一样，无以言表的震撼。
  30秒之后，全场沸腾，迟来的激动让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最理性的科学家这一刻与孩童无异。
  他们立刻向前线通知星轨炮准备完毕的消息，这场攻防战终于要结束了！
  而旧城这边的战斗也即将进入尾声。
  索亚他们很快就收到了基地那边星轨炮准备完毕的消息，而埃俄罗斯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一般，开始进行最后的挣扎。
  埃俄罗斯直接冲着建筑群撞击，这座城市里最后的几座高楼相继倒塌，索亚开着战机跟得太紧，崩落的碎块砸在战机上导致失衡，被埃俄罗斯成功甩开。
  此时只剩下还待在埃俄罗斯身上的零伊了，如果在这最后的时刻让它跑掉，那众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零伊焦急地寻找着周围一切可能阻止埃俄罗斯的东西，终于！
  零伊在埃俄罗斯飞行经过时果断出手，发射链枪抓住了这座城最后残存的象征。
  钟塔巍然屹立，它不再记录时间，在这最后的时刻，它将记录这座城最后的斗争。
  零伊一只手抓住埃俄罗斯，另一只手通过链枪抓住了钟塔的尖顶，两边的拉扯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拽断。
  只差一步，埃俄罗斯就要飞向天空，只差一步，它就能够获得永恒的自由。可它却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而这阻止它获得一切的阻力，竟不过来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
  零伊的手已经脱臼了，她能看到自己抓住埃俄罗斯的手渐渐滑向边缘，可她依然抓着异兽的尾部，不肯放过它。
  埃俄罗斯储备了最后一发激光炮，它调整自己的朝向，最终让发射口瞄准了零伊，如果零伊再不松手，这一发会连着她将整座钟塔炸成灰烬。
  零伊感受着凑到面前来自死亡的威胁，只可惜她没有感知能力，无法区分恐惧。否则，她一定能看出来此时此刻真正害怕的究竟是谁。
  突然，一发贯甲弹袭来，正中埃俄罗斯的额头。可怜埃俄罗斯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本就小的可怜的脑子里被硬塞了一颗子弹，片刻之后，脑子里的子弹就炸裂开来，尾部的红光蓄力被强行打断。
  “零伊，松手！”
  又一架战机赫然登场，而这声音零伊再清楚不过。
  即便头部受到重创，埃俄罗斯依旧拼命地试图逃离，零伊松手的同时它也获得了自由。
  只不过这片刻的自由是用永恒的死亡来交换的。
  希瑞斯稳稳接住了掉下来的零伊，同时，由德米安亲自驾驶的猎空战机向飞向天空的埃俄罗斯发射了牵引炮，牵引炮反向拉扯，成功将即将逃走的埃俄罗斯从天上拽了下来。
  坠落点不偏不倚，正是钟塔的尖顶！
  钟塔尖顶就像是审判的木桩，一举贯穿了埃俄罗斯的胸膛，太阳明明已经落下，可它残余的日辉却依旧炙烤着这轻蔑人类历史的罪兽，被刺穿的埃俄罗斯仍然活着却无法挣脱，它之所以被留下一口气是因为，它必将亲眼目睹自己的死刑。
  “星轨炮，发射！”
  那一刻，犹如白昼再临。一切都在那抹白光中悄无声息地消逝，先是旧日的残片，再是人类的自卑…文明被摧毁，人类沦为自然最底层弱小生物的一页已经翻过，现在，人类该重新找回对自己的定位了。
  星轨炮在大地上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痕迹，光芒的轨迹在持续了超过30分钟后才彻底消散。这是新人类发起的第一次挑战，是城市文明的第一声礼炮，它告诉人类，我们将不畏风暴，我们，将超越风暴。
  …………………………
  01小队勉强避开了炮击，还好这只是调整后的星轨炮，刚才那一下只有其真正威力的三分之一左右还不到，即便如此，还是在一瞬间就让整座旧城都灰飞烟灭了。
  然而就在埃俄罗斯被消灭后不久，地面忽然颤动起来，即便众人身处城体内部都能明显感觉到。
  “等等，那个黑色的怪物是怎么回事，是新的敌人吗？”
  不远处的地面上投来巨大的黑色阴影，它的黑色与夜色能够进行明显的区分，一只在黑暗笼罩下行军的巨型怪物，在众人刚刚与8阶异兽血战结束不久，再来一只可吃不消啊。
  不过庆幸的是，那并非敌人。
  待那黑色的庞然大物靠近之后，沃伦特总算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一艘巨型黑色陆行舰。
  那陆行舰比第4区还要大，它的头部正好可以将整个第4区都嵌进去，就像是巨兽将幼崽衔在嘴里一样，所以说那是个黑色的怪物也没问题。
  “所以说，那才是真正的…”
  “没错，巴顿将军…提前回来了。”
  那艘黑色陆行舰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第4区主城体，而01小队现在站着的这块其实只是第4区分离出来的一小部分。有很多移动城市都是由多个城邦地块组成的，第4区就是这样的典例。本次星轨炮首发，第4区特地将载体区和主城分离开来了，却没有料到载体地块恰巧遭遇高阶异兽袭击，险些酿成惨祸。巴顿当时正在处理一件更棘手的问题，但是在收到欧文的情况说明后就立刻让主城开回来与载体区汇合了，这次要不是有01小队帮忙，第4区恐怕是损失惨重。

  巴顿看了看已经卸去军章的德米安，一句话也没说，既没有表扬也没有苛责，直接绕开他走向后面满身是血的零伊。
  “在做事不考虑后果这点上，你确实和她很像。”
  零伊不知道巴顿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况且现在也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比起英勇嘉奖什么的，贝茜觉得现在赶紧送队长去医院更重要。
  这次行动，击杀埃俄罗斯，保住星轨炮，01小队功不可没。可还没等大家为战斗胜利而庆祝，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便出现在了这里。
  自动轮椅缓缓走下台阶，如履平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脸色冰冷，仿佛是那些随行的机器人中的一员。他抬起了机械的右手，示意前来保护他的战士们退下，目光却独独留在了艾特身上。
  “主席好！”研究员们向长者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后便离开了。
  没错，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是现任的科学院主席—奥兰多.艾登，他是第3区的管理者，设计星轨炮的总工程师。在如此多的头衔之外，他还有一个鲜有人知的身份—奥兰多.艾特法律名义上的父亲。
  原本因为重新发动星轨炮还处于兴奋中的艾特，在见到这个男人后也立刻拉下了脸。
  “看来你并没有完全忘记我教给你的东西。”
  艾特闭口不言，就像是习惯了在他的面前沉默，习惯了在他的面前低头，习惯了，在他的面前表现自卑…
  “处理得很不错，也许你某种程度上比你的姐姐更有天赋，这一次，你可以自豪。”
  艾特在听到姐姐被提及后第一次抬起了自己的头，眼神也明显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被碰到伤口的牧兽，平时表现得再温顺也会有跳起来咬人的时候。
  “你不配，在我面前提她…”
  艾登却叹了一口气：“你依旧没有说服自己，这不是将成大器之人该有的气度，过度看重过去的羁绊会影响你才能的发挥。我批准了你的任性，不代表你可以永远地摆脱我。奥兰多.艾特，你的才华有更被需要的场合，我不会计较你曾经说过的话，你随时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没有任何战斗力，可他表现出来的压迫感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站在一旁的巴顿更强。
  巴顿对这场父子间的谈话不屑一顾，他对儿女情长之类的话题没有一点兴趣。不过这位科学院的现任主席就连他也略有耳闻，他对科学的态度比起历届主席都要更为纯粹，不掺杂半点政治风向，是个难得一见的人，像他这样的家伙，会闹出家庭矛盾不稀奇。
  奥兰多.艾登看似是在邀请，实际上却更像是强迫。他的话像是锁链，狠狠地拴住了艾特的脖子，几乎令他感到窒息。
  可贝茜这时却将她的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手上：“没问题的，艾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你一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道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这里没有任何人，有阻止你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
  贝茜的话给了艾特勇气，艾特挣脱了锁链，他正视自己选择的将来。
  “无论再让我选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当初选择离开你身边的决定。奥兰多.艾特与奥兰多.艾登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这是我选择这条路最根本的原因，我将在这条路上践行到底。所以，那些注定不能与我同行的人，请你们只要看我走到最后就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必再说。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的问题了，再见。”
  艾特直视着奥兰多.艾登的眼睛说完了这番话，每个字都铿锵有力，让人自愿去聆听，去认同，艾特在气势上压过了主席，曾经那种怯懦此刻荡然无存。
  当他毅然背过身离开时，他才觉得自己刚刚迈出了第一步。
  迈出第一步之后呢？下一步是什么？路的尽头又是什么？这些他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立马追上来的队友，还有纷纷向他竖起的大拇指。
  这一路，他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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