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没人爱

夏日天长夜短，下午放学，夕阳未落，从学校涌出一群孩子，他们像归巢的燕子一样纷纷往家跑去。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校园的孩子差不多走尽了，就在看门大爷要关校门的时候，从后面悠悠走来一个少年，他背着光，夕阳照在他头发上，好像打上了一层光晕。

        “哎，我说，后面那个学生，你赶紧的，我马上要关大门了。”看门大爷朝那个少年吼道。

        少年叹了口气，慢慢地往大门口跑去。

        “干嘛呢！都周五了，赶紧回家，你爸妈该想你了。”大爷朝少年笑呵呵地说道。

        少年踢着门口的石子，嗤笑一声：“他们？想我？”

        大爷关上门，回到了值岗亭。

        少年慢悠悠地往前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那是一个破旧的小区，走进小区里，从破旧的窗户中传来各种声音，骂孩子的，炒菜的，叮铃咣当不知道在干什么的。

        缓步走上四楼，少年站在门前，防盗的铁门已经贴满了小广告，上面还有一些像是被什么打砸出来的凹凸不平的地方。

        少年依靠在旁边的墙上，脚下来回踢着地面，原本脏污的地面慢慢被搓出一块整洁的地方，他抬起头，靠着墙，一只脚蹬在前面上，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不屑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好久，里面的声音渐渐消下来，少年这才拿出钥匙，打开门，门咯吱吱作响：“爸、妈，我回来了。”

        像是做过800遍一样，少年将书包往破旧的少发上一扔，然后开始收捡地上的东西，清扫破碎的玻璃。

        如同刚刚这里没有发生过争吵一般，少年收拾完：“今天咱们吃什么？”

        两个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边，各自玩手机，也不说话，等了一会，少年叹了口气：“算了。”

        少年正打算回房间，那边少年的母亲动了：“何其，如果，如果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然后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不等少年的母亲过来拥抱他，他转身回房，然后将门反锁。

        反锁完房门，少年踢了下学习桌边的凳子，擦了擦眼泪，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离婚，早就该离婚了，天天这样，也不嫌烦。”少年拉开凳子，趴在桌上掏出作业，开始学习。

        何其的父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里，家里已经没什么好的东西了，本来两个人还能背着何其争吵、打骂，后来被撞见过一次，干脆放开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当着孩子的面，各种污言秽语、桌椅杯碗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何其本来也会哭、闹、委屈、劝、拉，刚开始两人还会收敛，慢慢地也就不收敛了。

        后来有一次，当着何其的面，两个人不由分说打起来，本来去拉开两人的何其被推开，额头撞到桌角，当下懵懵的，然后他感觉一股热热的东西从头上流了下来，模糊了一只眼睛，他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没模糊的看到那边的两个人，一个扯着对方的头发，往她脸上扇巴掌，一个咬住对方的手腕，指甲直往对方脸上划拉，他们沉浸在争斗中，没人听到他的呼救，也没人看到他，他们都沉浸在对对方的仇恨中。

        后来，何其再也不问了，他甚至开始躲，一旦有点苗头，他就会借口出去，他不想掺和他们的这种鸡飞狗跳式的生活中了，甚至想赶紧离吧，赶紧离吧，这种生活，太tm恶心了。

        他们这种永无止境的争吵和打骂，他们甚至会忘记家里还有个孩子，他们会忘记孩子的生活费，忘记孩子的生活。

        所以，这时候的何其就明白了，有些事情还得靠自己。

        他父母是不会记得他有没有吃饭的，他们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跟对方说话。

        何其往往会在饭点的时候出去，蹲在小区广场或者楼梯间，如果有幸被邻居或者附近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捡到”，他们会邀请他到家里去。

        “其其，你爸妈又在吵架啊？”

        何其这个时候就会抬起他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然后泪眼汪汪地看向问话的人：“他们……”话还没说完，就会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简直不要太可怜。

        然后他就会被带走，在别人家蹭吃一顿，年纪小小的他很快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会在吃完饭之后帮助这家的人刷碗、拖地，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帮人家做了，然后会摸摸自己的头说：“没事的，你们给了我饭吃，如果不是你们，我连饭都没得吃，你们别推辞，不然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何其长得很漂亮，是的，漂亮，就站在那里的样子，像个害羞的小王子一样，加上家里的情况，然后他自己嘴甜又会说，所以附近的人都还很喜欢这个孩子，与此同时，又会说他的父母，两人除了长了一副好相貌，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一个孩子。

        每次吃完饭，那些大人都会留他在家里说：“你好好学习，以后靠上好的大学，离开家吧！不然家里会影响你的。这么好的孩子，唉~可惜了。”

        那时候，何其就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能离开家了。

        何其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磋磨着，然后学习，他想，对的，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个家了。

        等到他上高中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还是离婚了。

        可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带何其。

        “孩子你带，我每月给你钱。”

        “你怎么不要？他那么大了，又不需要你问什么，你领着多好。”

        “怎么？赶着跟你的新相好过日子，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怎么，你们老何家传宗接代的儿子自己不打算留着吗？当初你妈不是催着闹着要儿子，第一胎是闺女死活要我打掉，现在长大了，想甩手不要了？”

        “怎么，儿子不是你的？贱人，心真狠。”

        “没你狠，赌徒一个，什么玩意！”

        ……

        何其在屋里写着作业，他正为一道曲线运动的题焦头烂额，外面却吵得天翻地覆，当下火气就起来了！

        啪嗒，打开门，来到客厅，拿起一张凳子，用力砸到茶几上，茶几瞬时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在吵架的两个人当下愣住了，看向何其，何其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身条抽长，因为太瘦，校服穿上去空荡荡的，眉目清朗，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怒气：“都tm吵够了没有！吵够了就闭嘴，没吵够就出去吵！”

        何其在他们面前一向是乖乖的，委委屈屈的，两个人吵架，大多数都是自己躲出去，这么凶，还真是第一次见。

        当下两个人也不吵了，何其一人瞥了一眼，然后回屋里继续学习。

        他已经不对这两个人抱什么希望，两个长着一副好皮囊的恶鬼，自私且张狂，一个出轨，一个烂赌，没一个好东西，他就希望自己赶紧上大学，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

        离婚后，何其最终还是被留给了父亲，其实没什么差别，对何其来说，本来这个家都不算家了，四分五裂。

        而且，离了正好，这样，他就能安静地学习了。

        本来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且操蛋地继续下去，没想到总会有意外发生。

        何其在学校待了一个月了，一个月可以回家了，何其背着书包坐上车准备回家。

        他坐在车上，看着那些孩子要么有父母接，要么满脸洋溢着笑容，要么步履匆匆，每一个对回家都满是期待，真好，不是吗？可是这些都不属于他。

        他将目光收回来，头靠在窗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以前一样，他打开门，拖着步子往里走，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交杂在一起，刺目且恶心。

        何其心理有一股难以爆发的怒火，他进了房间，压抑着这种怒火，直到很久之后，那个女人走后，他打开房门，朝着父亲说：“真恶心，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都不怕得病吗？”

        何凛当下就怒了，抄起手边的抱枕朝着何其扔过去：“你tm还管老子了？你就跟你那个贱妈一样，都是来找老子讨债的！”

        何其耳朵嗡嗡的，那些刺耳的声音好像又回来了。

        “你看看你那样，唯唯诺诺的，一点都不像个男生！”

        “这都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天天不好好学习，成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外边的一个小妮子都比你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你怎么这么笨呢？什么都弄不好？”

        “他妈的，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掐死你，要你有什么用？”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这么大了，你能干啥？”

        ……

        “对啊，我是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是。”何其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呆呆的，慢慢挪回了屋里，关上门。

        何凛看着这一幕，突然沉默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坏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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